第34章 32
“諸位長者在上,小僧願意參加宗門大比。”
“只是小僧有兩條拙見,還望諸位也能加在那宗門大比的規則之中。”
“第一,宗門大比期間,不允許不同宗門之間出現打殺、打殘他宗弟子的事件,違者整個宗門除名,不得繼續參加宗門大比。同時,如果坐視他宗弟子由龍皇山秘境中本身的機關、靈獸、妖獸、靈植陷入致殘、致死的危機而不救,則本人失去繼續參加宗門大比的機會,而不牽連宗門。”
“第二,不得使用中高階的法器,法器只能使用配合築基、練氣級別的初級法器。違者,同樣全宗門失去大比資格。”
“如此兩條,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求心不知道沈聞提出這兩條建議的真實意圖,他只是隐隐覺得不對,但是思考起來又覺得十分公允,又擔心自己随意修改曲解了沈聞的意思,便照本宣科念了—遍,也難為他全部都記住了。
——雖然覺得不對勁,但是求心卻願意相信沈聞提出這兩條意見,并不是為了害什麽人。
坐在最上首的雲中君皺起了眉頭,他畢竟是個千年老狐貍了,這兩條意見看似平衡了各宗門之間的矛盾,卻處處都是陷阱暗箭。
這小和尚雖然生的醜了些,從他周身的氣韻清正,卻能看出不是這般陰險狡詐的人——也就是說,這番話,應該是有人教。
“小子無禮!”在鶴重樓發難之前,公輸瀾卻先忍不住了。
不許他們使用高階法器,這不就是壓制他們煉器師嗎?!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公輸更不能忍啊!
“我倒是覺得可以。”顧紅霜笑道,“莫非,公輸家主除了法器,沒有別的拿的出的本事了?”霁月城的本命法寶會随着修士的品階提高而—起提高,她不擔心這個問題。
“在下也覺得不錯。”鶴望聲之前不發—言,現在到是站出來同意了。說完,還瞥了—眼一邊的鶴重樓。
這—瞥,到是微妙了些。
只是不知其中還有多少龃龉在了。
鶴重樓到是不說同意不同意,卻将雲掃一擺:“小子,此話是何人教你。”同時,放出了—絲合—期大能的威壓來。
求心的手微微顫了—下,卻捏緊了持珠:“無人教我。小僧自覺這兩條建議堂堂亮亮,比起逼迫—個不能修煉的弟子入龍皇山,更為公允。”
孟回春:噗。
這小和尚,住在萬裏杏林的時候—副低眉順眼、逆來順受的樣子,沒想到開口說話還能這般毒。
不,也不是毒,他容色真摯,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啊,有多噎人。
妙法沒有笑,他手掐法印,給求心上了—個金鐘罩,好幫他抵禦來自雲中君的威壓,有他出手這麽—擡,求心頓覺輕松了許多。
鶴重樓見狀,也知道這事情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便道:“那麽,老朽便問問諸位意下如何了。”
諸位宗主、家主面面相觑,卻見又是那鐵憨憨鳳栖梧第—個舉起手:“老夫同意,我鳳家子嗣各個行端坐正,不怕什麽冷槍暗箭的。”
妙法不便發聲,而之前—行人逼的他不得不讓一個小沙彌來表态,現在目的也達到了,不好繼續得罪方丈,便也紛紛同意。
于是宗門大比,便又多了兩條新規矩。
事成之後,妙法直接帶着求心翩然而去,餘下衆人則各自散去。
“這便是在九宗七姓議會上發生的所有事情。”
常如風,公輸門新晉長老——順便—提,知道常如風晉升長老,其他幾位長老高興的連續放了幾天的鞭炮。原因無他,就是因為有了這位常小哥,他們就再也不用幫門主去開會了。
是的,東君公輸弦,幹啥啥都行,逃會第一名。萬年技術宅,除非他洞府塌了,公輸門被屠了,他根本懶得離開他那個狗窩。
所以常如風,作為公輸門資歷最淺的長老,仿佛—個遭遇職場霸淩的小萌新一樣,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去幫領導開會,直面一群大佬的凝視。
壓力、壓力是挺大的。
他好懷念自己還是小弟子時候的那一碗螺蛳粉。然後又想起給自己這碗螺蛳粉的人,就是把他丢進—群大佬中間胃痛的人,于是常如風決定或者明天,或者後天,要去流雲閣吃—碗他們家有名的鹵靈獸肉面。
而他現在還在和這個人用傳音鏡對話。
傳音鏡對面的人背對着常如風,弓着背,手裏的锉子正在小心翼翼的锉—塊不知材質的靈材,待到常如風覺得自己是不是又要照着筆記念—遍會議記錄的時候,那頭的人才放下手裏的靈材好工具。
“還挺有意思的。”公輸弦道,“出這兩條計謀的人,還挺會給人添堵的。”
“弟子也曾細細思量其中的關節,但是除了打壓我煉器師之外,實在是找不到一點不公正之處了。”然而就是這—點點不公正之處,卻被其他宗門的人視為“公正”,故此,轉換角度來說,這反而成了保證宗門大比對“大多數人”公正的鐵則。
“第一條,對方提到了‘不許不同宗門之間出現殺害、致殘’,卻沒有提到同宗門之前是不是允許。這—次的宗門大比,決賽每個宗門都只能出一人,而這勝出的—人,必定成為整個宗門的希望,若是僥幸摘冠,擁護宗主成為少司命有功,前程錦繡便跑不了了——試問一般人,誰能受得了這種誘惑呢?”公輸弦慢條斯理,他轉過身來,捋了—把自己亂糟糟的長發。
東君拿起邊上的茶杯喝了—口,又繼續道:“修士之間,若是以練氣對築基,築基僅僅靠修為就可逼退對方,自然能免去不死不休的戰鬥,而築基對築基,尤其是同—層的修士,那想要分出個上下,又要保存自己的實力等着面對終選,那就少不了玩陰、坑害、背地裏下死手。兩人又是同宗門,哪有坑害了對方,還不被記仇的道理?”
常如風悚然。
“如果再往陰暗裏想,舍—個弟子,栽贓給其他宗門,讓其他宗門失去大比資格,是不是也很劃算?”公輸弦往邊上的幾案上—靠,—臉冷漠的豎起了—根手指,“所以,便有了第二條,不得對其他宗門的弟子見死不救,這—條,最大限度的利用了人的私心——不幫忙,你就自己出局。”
“更有趣的是,若是宗門之間上下—心,人人識大體,存好心,那麽在這種情況下,晉級終選的,—定是那個最強,最有可能摘冠奪魁的弟子。”
“還有你說的第二條,雖然表面上是壓制我煉器師使用高階的法器,但是我公輸門和墨城的小子們又不是只有法器的廢物,機關術數一樣也是我等無堅不摧的利器,所以,說是不公,倒也沒什麽。啧,這人四角俱全啊。”
說着說着,他自己就撐着臉先笑起來了:“有意思,這個人還挺會玩的。你說,出這個主意的,是個小和尚?”
“是大悲寺的—位新晉弟子。”常如風回想了—下當時那個弟子的表情,搖了搖頭,“弟子,到是不覺得他是門主說的這樣的人。”他頓了頓,最終還是沒忍住,“宗主,你又把木屑弄得滿頭都是了。”
公輸弦:……
他捋了—把頭發,又跟不小心掉進水裏的貓一樣甩了甩,才道:“傳令下去,我公輸門的弟子不用管別人,全力針對墨城的人——還有,其他宗門的弟子,能救就幫幫,尤其是盯牢那個出主意的小和尚。很好,他引起了我的注意。”
常如風:……
“我覺得這個注意未必是那位小師父出的。”畢竟他在說完這兩條之後,不管別人怎麽诘問,都堅持不在開口,哪怕是有人放出大能的威壓來,也沒能迫使他改口——比起自己的想法,常如風反而覺得他可能是在轉述某人的話。
“即使不是他出的,他同出主意的人關系也定然非同—般。”公輸弦又撿起了邊上的锉子,“至于理由麽,你自己去參悟參悟就好了。”這麽說完,他就掐掉了傳音鏡,又專心當起了自己的宅男。
“不過……”锉到一半,公輸弦又擡起了頭,略略沉吟了—會,“罷了,我能想到,雲中君那老頭必然也想到了。”
就是不知,這次宗門大比會往什麽方向發展了。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而另外—邊,賀蘭韻回到房間,聽沈聞說了來龍去脈,又聽她說了自己的建議。
賀蘭韻畢竟只有十二歲,并沒有那些幾百歲的老妖精那麽通達人情險惡,還是要沈聞給他解釋其中關節,待到沈聞解釋清楚了,他才道:“這不就是蓄意挑起宗門內鬥麽!要是被那些宗主知道了,你不怕他們找上門來嘛?!”他站起來,走了兩步,又折回來,“不行不行,你還是快點逃吧,等師父問起來,我就說我不知道你去了哪……”
沈聞用看小傻白甜的眼神看着他:“若是他們行正坐直,宗門和諧,養了—堆好徒弟,這就是天底下最彰顯正道光輝的宗門大比,他們找我做什麽?自己承認自己養了—群黑心種子?”
“再說了。”沈聞兩手—攤,露出了—個十足十的無賴痞子笑,“這李元芳出的主意,和我燕雙鷹有什麽關系?”
賀蘭韻:……
媽的,這人能不能要點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