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降的鑽進被窩。
只不過,也有可能是陵端不願意熬吧?凡是圖個溫飽,有着如此想法,不願硬抗寒氣,倒也有理。
引出的一絲絲寒意進入少恭體內,卻變得溫順無比,甚至因魂魄分離無時無刻不在叫嚣的撕裂感也減弱了許多,這種靈力,這種寒意,到底是什麽,是什麽藏在陵端的體內?
“唔。”似乎體內寒氣被催動讓睡夢中的人有所察覺,陵端翻了個身,脊背自然也就離開了歐陽少恭的手掌,只是畏懼寒冷的人身體依舊尋求着溫暖,仍舊是輕輕貼了上來。
雖然不如方才直接探入體內來的直接,但是隔着衣料,絲絲縷縷的寒氣綿延不絕的從陵端身體裏散發出來,歐陽少恭自然是照單全收,将飽含靈力的寒氣悉數納入,陵端似是察覺到此處能解決寒氣,挨得更緊,原本雙手收在胸前,雙腿蜷縮,宛如胎兒的姿勢漸漸打開,朝着歐陽少恭貼了上來。
于是次日陵端醒來,發現自己緊緊貼着歐陽少恭還不算,一只手一只腳都橫在歐陽少恭身上,就差直接手腳并用抱上去。
“呃……”陵端腦門挂下一頭黑線,一擡頭,被念到的某人已經醒了,睜着漆黑烏亮的雙眼,滿含笑意的看着他,道一句,“二師兄睡得可好?”
連忙收回手腳,腆着臉笑到,“好,好,睡得很好,非常好。”
歐陽少恭聞言,漂亮的唇角向上一勾,看的陵端心頭一顫。
“那個……歐陽師弟啊……”食指摩擦着下巴,猶豫不決地開口,“昨天你睡得好麽?”
把手腳都架在他身上,這麽對待boss,萬一被惦記了,日後會被怎麽收拾?
“睡得很好,托二師兄的福。”竟然能夠鎮住魂魄分離的疼痛,數千年來,從未如此平和的睡過一覺。
“那啥……歐陽師弟,我跟你說啊。”陵端看着歐陽少恭的笑容心中忐忑不安,暗暗罵着自己,平日裏寒毒一發,整夜輾轉難眠,抱着活路也不過淺眠片刻,絲絲縷縷的寒氣游走周身絕不會沉睡,怎麽這次就睡得這麽死?“師兄我睡覺比較沉,一個人睡得時間太久了,睡着了呢,沒什麽睡相,所以姿勢怪了點,難看了點,師弟你千萬別介意!我絕對是無心的!”就差哭着喊出原諒我吧。
少恭微微一蹙眉,這位二師兄似乎格外的怕自己……
看到少恭面露不喜,陵端心中咯噔一下,完了,不會被惦記吧?
“二師兄你很怕我麽?”仍舊是微微一笑,瞪着純良無辜的眼神看着自家挂名的二師兄。
“沒!沒有,少恭你這麽英俊神武美麗潇灑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二師兄我怎麽會怕呢,我可喜歡你了,我特別喜歡你,真的,我好喜歡你的!”反正你這副皮相這麽好,喜歡你的多了去了,不差我一個。陵端自我安慰着拍拍少恭的肩膀,“我就是太喜歡你所以才會貼着你嘛,你看睡着了我都在靠近你,肯定是喜歡啊,不過呢,少恭,既然醒了,我們快起來梳洗吧,今兒我還得去掌教真人那兒聽候差遣呢!”
也不管少恭的反應,自顧自的說完掀開被子起身,昨天本來應該離開劍閣立刻去涵素真人那兒報道,可惜離開劍閣失去壓制,寒毒發作太過猖獗,不得不先回來調理一番,如今調理完畢,可是老頑固的掌教真人還不知道又做出什麽決定。
臨走回頭看一眼歐陽少恭,只見對方看到自己回頭緩緩一眨眼,嘴角牽起笑意,整個人帶着柔柔的關愛……
陵端猛的轉過來,一定是自己看錯,一定是的,複又慢慢将腦袋擰回去,又見歐陽少恭笑得更為開懷。
一手捂住心髒……混蛋你不知道你的皮相太能迷惑人了麽!你不知你的眼睛會漏電麽?羞怯的顏色一路爬上面頰,陵端拍拍臉灰溜溜的從自己房間裏逃走。
身為腹黑老板笑得如此純真動人犯規啊!想他天墉城拉開來一溜的俊男美女,怎麽會鍛煉出來的免疫力還抵不過歐陽少恭一笑?不科學,各種不科學,陵端狠狠撓着頭。
遠遠看着臨天閣,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突”的直跳,有妖氣!
☆、 天墉城上(十四)
昆侖七十二峰,隐隐秀色煙雲中。
飄渺薄涼的煙雲籠着臨天閣,自間隙裏飛揚着檐角。
陵端捏捏耳朵,總覺得今日臨天閣比往日多了幾分莊嚴肅穆,希望是自己多心。
果然,一看陵端,肇臨一路小跑沖着陵端直招手,“二師兄,快點進來!”
“什麽事?”除了肇臨,不少弟子都在臨天閣外,包括剛進來的新弟子,昨日直接回房,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麽事。
“掌教真人叫大家一齊過來。”肇臨拉着陵端就往前走,回頭說道,“本來打算今早再去叫你,陵羽非說你會過來,哦,歐陽師弟也在啊?”
聽到肇臨的話,陵端走到一半身子一僵,手還被肇臨拉着,身子被拖得一跳腳,差點臉朝地就摔了,倒是借着跳腳的力氣快走兩步,頭也不回的越過肇臨。
“哎?二師兄?”肇臨看着忽然加速的陵端有些莫名其妙。
“我先進去,你們站好。”自己總歸是天墉城二師兄,先進去也是正常,實在是不想再看到那張臉。
進了大廳只覺得氣氛格外沉重,站滿了人卻沒什麽聲音。
涵素在前,執劍長老在側,一旁戒律、威武、妙法、凝丹一字排開,下面陵越為首帶着陵川陵泉陵羽一衆在後,往旁邊是芙蕖肇因一些小弟子。
陵端揉揉眼睛,百裏屠蘇赫然站在正中央,頓時頭大如鬥,未必和自己有關,但是百裏屠蘇既然在,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凝丹和戒律看到來人,相看一眼,又都朝着陵端露出懷疑的深色,陵端歪頭一笑表示自己已經無礙,他說的是實話,安穩的睡一夜,起來寒毒症狀好了許多。
“陵端,你身體已經無礙了?”涵素似乎等了許久,一見到陵端立刻點名問道。
“謝掌教真人關心,已經無事了。”陵端一面回答一面疑惑,如果只是去昆侖峰周圍何必弄出這麽大陣仗,況且陵越也在這裏,劍閣不守了麽?
“那就好。”掌教真人滿意的笑笑,陵端一頭霧水。
歐陽少恭等一衆新弟子都已來齊,涵素這才慢悠悠的宣布,要幾位弟子去山下歷練,只是因為此番昆侖山群魔亂舞,天墉城周遭的妖怪更是蠢蠢欲動,特別是要去清理天鴉和蠱惑鳥的幾人,必須要先接受試煉才能下山。
說完自然第一個看向陵越,陵越毫不猶豫抱拳應承,第二個不消掌教開口,屠蘇緊跟着陵越答應了。陵端眼前一黑,你倆湊一塊沒事也會有事,不然故事怎麽寫,但是,這跟我有什麽關系,躺的這麽遠了已經!
“二師兄,我們也去吧!”芙蕖帶着幾分撒嬌的聲音成功給了陵端最後一擊。
“陵端,你身體既然已經無礙,不如與他們一同參加。”涵素看着陵越和屠蘇幹脆得答應下來,又看到自己寶貝女兒一臉的期待,下一個自然看向一直閉口不言的陵端。
“是這樣的,掌教真人,我身上的寒毒……”默默無視掉抱着自己胳膊的芙蕖,能不跟這倆湊一塊就不湊這個熱鬧,反正有寒毒當做借口,但是話一開口就看到自家可親可愛的師父戒律長老一個惡狠狠地警告眼神,對于陵端半途而廢貪圖安逸的性格深有了解,戒律秉着不磨不成材的原則自然是一再督促。陵端一看戒律的眼神就知道自家師父是萬分支持自己參加的,再一轉眼神,凝丹長老滿含鼓勵笑容的看着陵端,陵端有些頭疼,避開兩位長老的目光,落到新弟子身上,剛好看到了歐陽少恭,“我身上的寒毒已經無礙,況且去昆侖山周遭除魔驅妖本就是我分內的職責,若是要接受試煉也是當然。”
去接收什麽試煉總比面對總boss好,一百個小怪加起來威力都不一定有你這個boss禍害大。
“好,如此你們四人,就去妄境你走一遭!只要能順利離開妄境,便可以去天墉城外,深入鳥怪巢穴。”涵素手持浮沉,慢慢踏出殿外。
看着偌大的傳送陣法,芙蕖一臉期待完全不知道內裏有些什麽,陵端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只不過……屠蘇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木頭臉三白眼也就罷了,大師兄你從我出現開始就飽含悲憫地看着我到底出了什麽事還是即将要出什麽事?
陵越站在中間,看看芙蕖、屠蘇,又看看陵端,法陣已經發出青綠色的光芒。陵端一臉的無奈加無力,陵越心有不忍地拍拍陵端,帶着幾分哄勸意味的開口,“陵端,你不用勉強,我知道你……”
後半句消散在法陣發動帶來的耳鳴裏,幾人被刺眼的光亮激得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睛已經身在楓樹林中,漂亮的楓葉在風中搖搖擺擺相互摩擦,洋洋灑灑如同湖水蕩漾。見此美景,陵端不禁打開手臂背到身後,啊的一聲開始感嘆,“真是美景啊!”
沉浸在風景中的陵端并未注意到屠蘇一臉震驚的表情,但是陵越卻沒有錯過,連忙跑到屠蘇身邊,芙蕖自然跟着陵越,陵端看着湊一塊的三人直接翻一個白眼,咕哝到,“這麽好的地方,能有什麽妖怪,就算有也能輕松解決。”打妖怪這種事做多了反而覺得平常,陵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看得妄境外面幾位長老直搖頭。
微風扶起,陵端慢悠悠的跟着兩人,反
正你三在這裏,打怪這種事情,當然是主角團必備,自己身為一個醬油,盡量做到活躍氣氛不要作死就夠了!
閉着眼睛,感受微風拂面的微熏感,陵端只覺得參加試煉也不錯,反正打怪的任務不需要自己來做,可是只覺得風越來越涼,一陣寒風掃來陵端立刻打了個噴嚏,睜開眼睛,原本漂亮的紅楓樹林早已消失不見,四周盡是一片茫茫,伸出手來,潔白的雪片落在指尖,眼前的茫茫雪景更加真實起來。
驚慌到四下張望,卻根本沒有人影,再看着自己的雙手,竟然是一雙凍得通紅的小手,上面還有一些細碎的傷痕,幹裂的皮膚縫隙裏夾雜着污垢,一雙髒兮兮紅彤彤的手。
強壓下心中震驚,摸上自己的臉……不對,自己不該有這麽小的臉,臉頰上不該有這麽多肉,還有衣服……原本整齊的弟子裝卻是一身灰撲撲的麻衣。
怎麽會這樣?
陵端仰望,漫天的雪花紛紛飄落,自己仍舊是幼童之軀,行走在蒼茫山間。
怎麽會……
這是……記憶的最初。
邁動着步子,将凍到沒有知覺的腳從雪地裏拔出,努力向前走着……看不到,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找不到,但是……往前走,往前走或許能看到人,或許可以離開。
蒼茫天地間,除了夾雜的雪花,只有自己。
沒有可以禦寒的衣物,更沒有可以果腹的食物。
無法反抗的境地,就連開口哭訴也是枉然,天地一片茫茫。
手腳早已凍到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機械的一步步在雪地裏了往前走,不管看向那個方向,都只有茫茫一片,既是如此,也想活下去,也想走出去。
陵越和屠蘇打完了熊妖才不對勁,芙蕖已抓着兩人問二師兄拿去了?陵越道,既然是試煉之處,必定是危險重重,他怎麽會不說一聲就離開?
芙蕖想了想卻說,陵端說不定又上哪兒玩了,而且二師兄的身手不用擔心,說不定還會什麽時候又會一臉欠揍的出現。
幾位長老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妄境本就是窺探試煉者雜念而生,屠蘇對于家鄉太過執着,故而直接去了紅葉湖,陵越陵端陪他一同,但是陵端又去了哪裏,他的雜念是什麽?
待催動法陣,入目便是滿眼的白。
迷茫的白色,混沌延伸至四面八方。
無處可尋,無處可覓。
與一片漫白間,有一點灰色的人影緩緩挪動。
凝丹長老倒吸一口氣,吸氣聲引得其他幾位長老側目。
“還虛,莫非你知道此處?”
“這是十四年前,我去找無心花的地方……在更北方的庾山上,也是在這兒,撿到了陵端。”
幼童體力早已不支,蹒跚走在雪地裏,似乎下一步就會撲在雪地裏暈過去,卻慢慢地一步步向前走着。
“那裏有什麽,端兒這樣要對付什麽妖怪?”戒律長老到底還是心疼弟子,這麽小的孩子。
“未必是妖怪,妄境要磨砺的是人的心性,如果屠蘇的雜念是他的族人,那麽陵端對于庾山上,一定也有很深的執念。”
仍舊是沒有其他的顏色,幼童的眼神已經有些渙散,一雙眼睛早已木然,如同許多将死之人一般,毫無生念的睜着。
寒風淩冽,吹得陵端鼻尖通紅,陵端揉了揉鼻子,将身上單薄的衣衫裹得更緊些,要走到什麽時候,什麽時候,才能遇到你?
記憶的伸出是模糊,陵端只記得自己在雪地裏走了很久,久到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遠,然後看到了可以吃的東西,看到了凝丹長老,再接着便是自己進入天墉城,拜在戒律長老門下,可是,為什麽自己還在這裏?
幼童再一次擡頭,天上的雪花依舊悠然的飄着,點綴着烏蒙蒙的天空,漫天瑩白不知疲倦的舞着,蓋着。
是自己回到這裏是個夢,還是這些年,遇到凝丹長老,遇到師父,拜在天墉城才是個夢?
眼神已經恍惚,卻仍然看到不高的岩石,在背風的地方,露出黑色的岩石,小小的身軀剛好可以躲在石塊中,捂着口鼻的雙手早已沒了熱氣,用嘴吐出些許熱量溫暖着早已麻木的雙手,這才看到,背風處小小的花兒。
沒有根,就這樣貼在岩石上,厚厚的白色花瓣看着飽含汁水,幼童拿在手中,毫不猶豫的啃了下去……
凝丹心疼的一拍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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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墉城上(十五)
戒律立刻斜眼。
“我不是心疼無心花。”看到戒律眼中的鄙夷之色凝丹自然是明白他在心疼自己徒兒,可是自己也不是心疼無心花,至少不全是。
掃一眼便大約明白了兩位長老有所誤會,但是歐陽少恭卻是明白了,無心花本是極寒之地靈氣凝結而成,無根,無心,無果,只是經年累月,仗着風雪中靈氣升華,結出來的花,雖然只有手心大小的一朵,但是內裏蘊含的靈力卻是驚人。
陵端啃完了一朵無心花正跪在雪上雙手在雪地裏刨着,不知道在找些什麽,那廂陵越與屠蘇已經開始對戰狼妖,諸多弟子自然是被雙方打鬥說吸引,少恭看了幾眼便明了的戰況,倒是更好奇陵端這邊到底在幹什麽。
凝丹也是好奇,和戒律長老一商量,索性另外打開一道窗口,專門瞧着陵端,果然,又從雪地裏刨出來一朵無心花,還比先前的一朵更大,巴掌大的花朵陵端一口一瓣往下吞,千百年來無數煉丹者尋找只在傳說裏出現的花兒,居然一下被找到了兩朵,還都被這樣直接吞了,要是拿回來該有多少靈丹妙藥?凝丹心中心疼更勝,卻見幼童仍舊在雪地裏刨着。
總不會讓你刨到第三朵吧?凝丹還沒有驚訝完,就看到陵端拿着更大的一朵繼續啃,狼吞虎咽的樣子似乎餓得很。凝丹已經心疼到說不出話來,戒律看着凝丹心塞的樣子哈哈一笑,“難怪你雖救了他,卻不肯收他為徒。”
“我在苦寒之地尋覓了三月有餘,終于找到靈氣集聚之處,沒有看到一朵無心花,只看到了他。”凝丹冷眼,他容易麽他,在除了冰雪啥都沒有的荒涼之地轉轉悠悠,結果要找的無心花沒找到,倒是撿回來一個快死的小破孩,還是吃了他無心花的小破孩,他沒有直接宰了陵端已經很忍耐了,“而且……我也很好奇。”
“好奇什麽?”陵端寒毒的來歷戒律總算是明白了,雖然有所耳聞,但是凝丹從來不願提,只說是極寒之地落下的病根,陵端年幼,也說不清當時是怎樣的境況。
“無心花乃極寒靈氣所結,雖然是靈物,但是其中寒氣非常,入藥必是用陽性極強的靈物調和或是針對火氣極盛的病人才可使用,若是身體無恙,直接吃了無心花,不要是最開始那麽大的一朵,便是綠豆大小的一塊也足以致命,況且那時還是幼童的陵端。”吃了那麽多,直接吞入腹中,如何活下來的?
果然,撲倒在地,趴在地上還不忘繼續刨着。看的人一臉冷汗,你到底是多饞,要把無心花都吃完麽?
陵端居然真的又刨出來了一朵,仍舊是大口吞咽着。
戒律鄙視的看着凝丹。
“你看着我幹什麽!”還是我救了你家徒兒。
“沒什麽,只是記得當年某人說要去北方,找不到無心花誓不歸來,沒想到,端兒随便刨刨就找到了。”
“那是他運氣好,我可是找了三個月才找到靈氣最盛的地方,他一開始就碰到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到在雪地裏刨的,從來沒聽說過無心花在雪地裏。”都只是在山峰石塊上尋找,誰知道會埋在雪中。
戒律冷哼一聲,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還找什麽托辭,只是不知道端兒是怎麽抵過無心花寒氣的,那樣重的寒毒,雖然肯定會被凝丹找到,但是,一個人,要等多久?
黑漆漆的眼珠烏溜溜的轉着,雪地裏竄出來的白色毛皮尖頭老鼠就這樣看着陵端,陵端警戒地向後縮了縮,背靠着岩石,圓滾滾的老鼠雖然看着無害,但是兔子大小的體型明顯異常。
老鼠低頭用鼻子在雪地裏嗅着,似乎聞到了什麽,一點帶朝陵端靠近,地上是他剛才抛出來的坑,幼童冥冥中知道了老鼠在找的也是無心花,只不過已經被自己悉數吞入,不知這只詭異的老鼠要做什麽,背抵着岩石一點點後退,拉開了距離正打算逃跑,一只手撐着地雙腳已經發力,老鼠卻猛的撲到了陵端身上,一口咬住手臂。
鮮血濺出,原本想要爬起逃跑的身體被撲倒在地上一滾,陵端整個人倒在地上,蜷縮起身子,擡起的手臂被緊緊咬住,流出的鮮血滴在臉上,連眼珠都被染得通紅,另一只手狠狠拍打着老鼠。老鼠咬着手臂四肢抱緊不肯放松,似乎要就這樣把他咬死。
陵端正在拍打的手忽然停了下來,而是狠狠抓住老鼠的脊背,從上肢下方一把抓住,然後張開嘴,對着脖頸咬了下去。
戒律倒抽一口氣,自家徒兒這麽生猛?
凝丹還來一個白眼,“知道我為什麽不願收他為徒了吧?雖然是求生,但是如此狠厲決然,若是俢醫必定是暴醫,我凝丹……”
“行了,不就是你怕我家端兒太生猛了你搞不定麽,我就喜歡端兒這股狠勁,該果斷的時候就要果斷。”戒律臉上倒是滿滿的笑意,人越是在被逼到極致的時候越是會暴露本性,選擇默默忍耐的死去還是絕不放棄的堅持,陵端至少做到了不惜代價的活下來。
雪白的皮毛已經被染成一片濕紅,少許幾名注意陵端的女弟子已經被他生生咬死老鼠的一幕吓得擰過頭去,卻不想陵端此刻的眼神早已不在世麻木渙散。
幼童碩大的眼眶裏決然殺意似乎要溢出來,輕輕舔着嘴角殘留的血漬,腦袋一陣暈眩,拍着腦殼回過神的時候,原本空無一物的雪地裏冒出來丈高的雪妖。
硬梆梆的白毛如鱗甲般覆蓋在體表,陵端咬一下舌尖才讓自己回過神來,方才陷入幼年的回憶,驚恐到盡頭的窒息感仍然在,現在已經恢複了進來時的身形,面對這丈高的雪妖反倒輕松了不少。
長劍看在皮毛到刺刺拉拉的響的,但是雪妖依舊毫發無傷,揮起厚厚的肉掌又是一巴掌拍過來。
陵端躍起,右腳在雪妖手掌上用力一蹬,借着雪妖的力量翻轉出去,落地後單膝跪地,一手撐着卻沒有起來,只是伏低身子,擡頭看向大步跨來的雪妖。
皮粗肉糙不怕砍。
還真是叫人有些頭疼。
陵端自下而上的看去,雪妖的身影愈發高大,走到跟前幾乎将陵端整個人置于陰影下。
擡起手,收劍回鞘。
陵端拍打着衣擺站起來,臉上全然淡定,沒有絲毫的驚恐之意,只在雪妖來到跟前時身子一晃跑了出去。
腳步聯翩,太過快速以至于身影都有些虛化,雪妖雙眼追随着繁亂的身形一時間只有腦袋在晃動。
身影在雪妖前前後後晃動着,戒律若有所思的看着。
終于站穩了身形,雪妖也穩住了脖子,仰天一叫便要撲過來。
陵端面帶笑意,豎着右手放在胸前,食指并着中指,其餘三指扣在掌心,閉上眼睛念起了口訣,地上忽而竄起了火苗。
橘黃的火焰就燃在一片蒼茫白色的雪地上,竄起的火焰借助着風勢貼上雪妖的身軀,柔柔的火焰附上毛茸茸又僵硬無比的皮毛,瞬間将透明的細毛灼燒至灰黃色,更是越燒越盛,等雪妖慌亂着步伐将地上的陣法踩得一塌糊塗時,已經變成一只熊熊燃燒的移動火球。
陵端就站在一旁,一臉冷笑的看着四處跌撞的火球四處落下燒焦的灰燼和油脂。
雪妖的确不好對付,生長于雪山之上,皮毛厚重而堅硬,幾乎是刀槍不入,但是凡事相生相克,既然是屬金的刀劍對付不了你,屬水的風雪更為你所适應,那麽火呢?
一身雪白的皮毛,若是遇着火,該是怎樣的場景?
雪妖身上不斷有染着火焰的皮毛成塊掉落,一路走着一路滴落黑色的油脂,但是原本附在體表的長毛幾乎都已被燃燒殆盡,整個雪妖的體型都小了一圈,仍舊是沒有死還在行走的雪妖似乎習慣了身上的火焰,燃盡皮毛的部分甚至連火焰也熄滅了,露出還冒着熱氣的猙獰傷口,焦黑的皮肉和鮮紅的傷口看着甚為恐怖。雪妖就帶着有些地方還燃着火,有些地方已經燒成漆黑焦炭,有些地方還是鮮紅血肉的身軀一步步朝陵端走來。
陵端站在原處,只是抱着的雙臂打開,緩緩抽出長劍,只待雪妖靠近,一躍避開揮來的手掌,落下時将長劍刺入雪妖咽喉,一手按着揮來的另一掌,借力将長劍拔出,飚出的鮮血落在地上化作紅豔豔的一道血痕。
雪妖已經倒下,四肢仍舊在慢慢抽搐,陵端上前,哼了一聲再度落劍,确認長劍貫穿咽喉這才拔出長劍轉身離開,看也不看身後的屍體,直朝着出口走來。
自雪妖倒下的時候,出口便已顯現,他卻要等徹底殺死雪妖才願意離開。
眉目間全是勝利者的欣然,嘴角含着滿足的微笑。
肇臨他們看了早已迎了上去,二師兄每到對敵的時候,就會搖身一變,變得比任何人都要可靠,便如對付雪妖一般幹脆利落,所以他們才願意跟随。
☆、 天墉城上(十六)
陵越三人離開妄境時分,陵端已經先行出來,一手勾着肇臨洋洋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你二師兄我是什麽人,區區雪妖,在我跟前不值一提~”
“陵端,你已經出來了?”陵越在前,看到陵端也算是放下心來,昨日才聽紅玉說起他體內寒毒極重,還在擔心今日會不會遭遇不測,此番看來倒是自己多想了。
“當然!”陵端豎起了拇指,“小爺我可是很強的~”
看着陵端快要飄起來的樣子,芙蕖哼了一聲,“二師兄你就吹牛吧!一個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自然是知道這位二師兄修為不低,只是有大師兄在,從來沒見陵端出過力。
“芙蕖師姐,這回你可願望二師兄了,他一個人在雪地……”肇臨還要說些什麽,一旁的掌教已經清了清嗓子打算說話,這邊幾人自然是一齊散開,聆聽掌教說話。
“你們四人皆一通過考核,陵越繼續回劍閣值守,陵端你帶屠蘇去天墉城周遭清理妖物。”本就是值守期間,陵端本該直接去清理妖物巢穴,只是戒律心疼自家徒兒,加之紅玉說情,但是情勢危機,這才用妄境才測試幾人是否已經恢複,特別是陵越和陵端,兩人才是這次行動的主要執行者。
陵端一聽,眼淚立刻嘩嘩往外湧,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嗚嗚的跑到掌教跟前哭道,“掌教真人,你讓我回去值守劍閣吧,不,讓我去哪兒都行!”
“怎麽,你不願出行?”這可怪了,往日裏一聽能離開天墉城,不管是去哪兒陵端跑的比誰都快。
“不……弟子任憑吩咐,只是帶着屠蘇除妖這事,掌教的你看能換換不?帶着芙蕖也行,雖然芙蕖從來不幫忙還總是一個勁兒地鄙視我,但是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哎喲!芙蕖你打我幹嘛?”陵端摸摸差點被芙蕖一下打漏了的腦殼。
“二師兄!屠蘇有什麽不好?還有,哪次我沒有幫你!你好幾次在山裏迷路不都是我帶你出來的麽!”芙蕖一臉的義正言辭,“說的好像我一直在拖後腿一樣,明明是二師兄你懶!”
翻了個白眼,難不成要自己直接告訴她為了能在外面多轉悠兩天故意假裝迷路帶着你在山裏轉悠?還多虧了你我們才能越走離天墉城越遠……考慮了一下說出事實後被芙蕖惱羞成怒當衆追殺和掌教、師父一生氣把自己砍了的結果,陵端決定默認自己迷路的事實,為自己深掬一把同情淚一世英名,就被芙蕖這樣毀了。
“端兒,既然掌教已經吩咐了,你切莫偷懶,你與屠蘇這些年師兄弟,總不該如此。”戒律也有幾分站不住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表現一下自家徒兒把執劍徒兒壓下去一截,一展雄風的時候,陵端你這麽白白放棄不是傻麽?
“師父,徒兒只是覺得,大師兄與屠蘇師弟素來親後,而我與屠蘇師弟交流本就不多,帶着屠蘇師弟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大師兄更為合适。”陵端考慮了一下說辭,芙蕖好歹是主角團以外,且不論屠蘇體內的煞氣和自己相沖,看到就難受,光是百裏瑪麗蘇無事也多事的吸引麻煩特質,也是想想就頭疼,本來除妖不是什麽難事,但是瑪麗蘇自帶麻煩升級光環與煉獄模式副本,他可沒興趣挑戰。
“陵端啊,你也知道屠蘇一直在後山,平日裏只與陵越接觸,陵越是大師兄,照顧屠蘇是應當,你身為二師兄,難道就不該盡一盡身為兄長的職責麽?”看出來戒律有心叫陵端與屠蘇同性,凝丹自然是要推一把,完全無視陵端欲哭無淚的眼神。
“二位長老所言有理,陵端,你去準備一下吧。”有了兩位長老的支持,掌教自然是按照自己的計劃來,本來是有意叫陵端照顧芙蕖,可是今日見了陵端除雪妖的狠勁,還是不要芙蕖跟着學壞吧,至于百裏屠蘇,反正也是木頭一塊。
陵端還想說什麽,卻看到自家師父一臉再啰嗦叫你好看的眼神……師父,真不帶這麽坑徒兒的!
無奈一揉額頭,才看到百裏屠蘇冷冷盯着自己。
我勒個擦,百裏屠蘇不會也記恨上自己了吧?你說咱倆有什麽必要攪合在一起,之前那是編劇腦子有坑不得不相恨……不對,是自己不得不被虐,這回自己可是好心好意要成全你和大師兄。
嗯,反正也是要一起出門,要是這麽一直被仇視着日子估計也不好過,陵端繼續揉着額頭,擡腳就往百裏屠蘇方向走去,倒是屠蘇看到來人,冷哼一聲加快步伐。
關鍵時刻你傲嬌個什麽勁!陵端差點直接罵了出來,連忙加快步伐,也不管後面芙蕖跟了上來,“二師兄,等等我!”
“芙蕖,怎麽了?”這丫頭怎麽也來了。
“二師兄,你不帶屠蘇的時候,就帶着我一起去好麽?”眼睛噼裏啪啦閃光。
“別,我帶着迷路,太委屈你了。”萬一把掌教的寶貝女兒弄丢了,自己在天墉城也算是待到頭了。
“沒事啊,我認識路,二師兄~帶我去麽~”一把拽住陵端,将陵端整個人往後一帶,陵端重心不穩被帶的左腳甩的老高,後退半步才穩住身形,回頭看着罪魁禍首,芙蕖一臉期待地看着陵端。
“這事我說了不算,去問掌教,掌教說什麽時候帶你下山才行。”再不放手追上不上百裏屠蘇了阿喂,大老板已經追了過去,自己再不去就沒法在老板插足前賺好感了!
“爹那兒我去說,不行你帶着我跟屠蘇師弟一起去咯。”芙蕖說來甚是簡單,反正爹那麽疼自己。
原本只是翻白眼,陵端此刻簡直要胃抽筋,這不是大師兄的活兒,帶着小娃娃們到處打醬油,到底為什麽會落到自己頭上?又看一眼玩了這麽多年的小夥伴,芙蕖,我本來是打算把你培養成貼心小棉襖,怎麽就成了坑爹專用好隊友了呢?
“芙蕖啊……”陵端看着芙蕖,語重心長的拍拍少女的肩膀,“你不能心疼大師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