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像一片沃土

我認識他嗎?”易妁秋問了句。

姜茂捏了支小油條吃,假裝沒聽見。她擔心徹底的坦白,會讓易妁秋對他反感。

“那你們相互都了解了?”易妁秋也不在意她回不回答。

“嗯。”姜茂點點頭。

“他身上什麽最吸引你?”

姜茂想了想,搖頭道:“沒特別能吸引我的。但他像一片沃土,他能讓我身上最柔軟和最美好的部分得到滋養和釋放。”

“你曾經說過,好的愛情是養人的,雙方應該能從中獲益,我當時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我現在明白了。我會向他展露我最脆弱的部分,他會允許和接受我有小性子,也很懂得憐惜與呵護我的小心思,他會認為這是我身上的人性與天性,不會覺得我這些就是作。”姜茂緩緩地說。

易妁秋靜靜地聽着,沒接話。

姜茂看看她,又說:“我在他面前能呈現多面的,複雜的,和真實自然的自己。當然,他也能激發我身上很不好的一面。”

“你現在對致和是什麽态度?”

姜茂沒作聲。

“你要考慮清楚,你退婚後和他在一起,免不了會被人說些閑話。”

“我不在乎,閑話肯定是避不了的,”姜茂說:“我只在乎你和爸的态度,在乎我身邊人的感受,其他人對我不重要。”

“我和你爸的态度就是你能幸福,如果你覺得他能給你這些,我沒什麽想法。但是我希望在你退婚前你們能盡量克制一下。”

“我明白,”姜茂點頭道:“我們很少在公衆場合見面,我很注意的。”

易妁秋沒接這話,只是說了句:“既然你想好了,就盡早同致和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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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致和下個月就回來,回來我就和他談。”

姜茂像條小狗一樣地卧在她身邊,小拳頭給她捶着肩,易妁秋啼笑皆非地推了她一下。

姜茂搖着尾巴又給她捏,易妁秋笑了笑。姜茂順杆子爬道:“媽你知道麽,我有時候能感應到他的想法,我們在某一刻心靈是相通的,這是不是很神奇?”

“神奇。”易妁秋好笑道。

“媽你知道麽,我們每一次接吻都像是第一次……”說完覺得這話不合适,小手捏得更快了。

“你們到哪一步了?”易妁秋問。

姜茂選了實話,“除了最後一步,該做的都做了。”

易妁秋沒作聲。

“媽,我也想克己複禮的,但有時候真的……就是怎麽說,想法是美好的,道理是說給別人聽的,輪到自己的時候就身不由己,我承認我德行上有虧。”

“網絡曾經流傳一句話:管它事後洪水滔天。這句話雖然狂妄和自私,但其實也很痛快的。”

易妁秋看了她一眼,“人不怕犯錯,就怕明知是自己的錯,還妄想把這些錯誤合理化。”

……

姜茂很快樂,一種被家人認可和理解的快樂,整個下午她都圍着易妁秋轉。晚上臨睡前朝她說:“媽,其實爸一直都在單位樓,但他為了不讓我們擔心,就說自己和同事去旅行了。然後也不知道轉朋友圈誰的照片,冒充是他自己拍的。”

易妁秋沒接話。她今天中午收到了姜豫安的微信,他問姜茂是不是去找她了,家裏沒見着她。一直到傍晚她才回了信息,說讓他自己打電話聯系。

姜豫安先回了個:哦。随後又發了條:我們聊了點事,她生我氣了,我不太好聯系她。

易妁秋回了條:她在這。

姜豫安問:她心情怎麽樣?

易妁秋回:和平常一樣。

姜豫安回:哦。接着又發了一張照片給她,說是出門旅游買給她的禮物。

易妁秋沒回。

姜豫安買的是一條米白色珍珠,他問:你要不喜歡我可以換顏色?還有紫色的、粉色的、金色的。

易妁秋本不想回,但還是問了句:你不是在青島買的,還能回去調色?

姜豫安回:我是在青島買的,但這家有官方旗艦店,是個大品牌。

……

姜豫安追問:你喜歡什麽色?茂茂說這色澤度很好,是她見過最純的珍珠。

易妁秋回了條:紫色吧。

既然有人誠心送,她就樂意收,又不花自己一毛錢,何樂不為。

姜豫安這邊有點為難,他會在淘寶上購物,但他不會調換貨。他打算去找趙平壤,讓他幫忙把這事解決了。

趙平壤幫他聯系了賣家,說了想換的顏色,就把原先買的返了回去。姜豫安要他瞞着這事,尤其不要在姜茂面前提。因為他給姜茂的那條是賣家送的贈品。

姜茂陪着易妁秋在舅舅家待到9號才回,也一直到準備離開的時候,姥爺才喊對了她的名字,還把中午吃飯時握在手心的一枚豌豆給她。

姜茂從小愛吃炒豌豆。

母女倆上了飛機就一直沉默,醫生說姥爺可能會在這個冬天離開。易妁秋從包裏拿出老相冊,年輕周正的姥爺穿着一身軍裝戴個大紅花端坐在斑駁的照片裏。

“姥爺好英氣。”姜茂說。

“親戚都說你舅舅像你姥姥,我像你姥爺。”

“你确實更像姥爺,你們眉目之間的英氣很像。”姜茂附和。

易妁秋笑笑,收起了相冊,從包裏拿出一本詩集,遞給姜茂說:“給我讀一段詩吧。”

姜茂翻到有書簽的那頁,輕聲地朗讀給她聽。易妁秋把頭依着她肩,緩緩地睡着了。

姜茂下機的時候是趙平壤過來接的,他朝易妁秋笑道:“秋姨。”

易妁秋先是詫異,随後笑道:“不用刻意來接,你也挺忙的。”

“沒事兒,幾公裏的路,”趙平壤迅速看了姜茂一眼,接過她手裏行李說:“姜叔說你們今天回,就委托我過來接你們。”

“他怎麽不來?”姜茂問。

“他今天有案子。”

趙平壤放了行李,拉開門讓她們上車。姜茂只顧垂頭看微信,于翹發了她一段小視頻,視頻裏的肖菲和另一位設計師在跟一家同行的領導層在包廂裏吃飯。

姜茂已經明白了怎麽回事,合上手機說:“媽,我先回工作室一趟。”

“好,那我晚上給你留飯。”

“那我先送你回工作室吧。”趙平壤說。

“好的,謝謝。”

“不客氣。”

易妁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趙平壤一眼,随後目光滑向窗外。

趙平壤停了車,趁在後備箱拿東西的間隙悄悄勾了下她手指。姜茂顧及着是在街上,也就沒給他回應。

倆人有三四天沒見面沒聯系了。

趙平壤知道她在陪家人,也就沒聯系她。

姜茂在舅舅家的每一天都很充實,晚上又和易妁秋一起睡,也确實不方便聯系他。

姜茂打着電話上了樓,遇上急着下樓的老鄭,對方灰頭土臉地朝她招招手,說盡管等着吧,廠房趕得差不多了,基本能跟效果圖一樣,說完火急火燎地走了。

招待室裏坐着現業主,當時姜茂跟他說的是6號搬,後面就不續合同了,現在他想領着新租戶過來看。于翹和他說不方便,讓他把這幾天延期的費用從押金裏扣就行。

她一路去了肖菲辦公室,先敲了敲門,肖菲笑道:“度假回來了?我們忙得焦頭爛額,就您大老板有空。”

姜茂關了門,拉上了百葉窗,打開視頻給她看,然後坐下等着她解釋。

肖菲臉色一變,把手機推給她,傲氣地說了句:“我無話可說。”

“我理解沒錯的話,你是想帶着曹芸跳槽,”姜茂看她,“我能知道原因嗎?”

肖菲望着她眼睛,明白她這話是心平氣和地問,就是單純地想知道原因,不是帶有情緒的。她想了想,也坦白道:“我最近缺錢得厲害,我們雖然是分紅制,但分到的錢也不多。我知道我們團隊很有潛力,但這都是以後的事了,我現在就需要錢。再來一山不容二虎,我和于翹早就相互看不順眼了。”

“你們倆我也有耳聞,但我覺得這算不上大事,于翹從未在我面前提過你的一句不是……”

“這對我是大事,于翹不提是她能忍,我忍不了。”

姜茂點點頭,“好,我明白了。”

“原本跳槽是你的自由,但我自認對你還算不錯,我不太理解你為什麽帶着曹芸……”

“那天就是巧,曹芸是這個經理的學妹,我們在餐廳就剛好碰見。但你放心,曹芸沒有要跳槽的意思,”肖菲說:“信不信随你。”

“但凡我不那麽缺錢,我就會待在我們團隊,我對于翹也能忍忍。”

“好,我明白了,”姜茂看她道:“我确實不想失去你,因為你很有才華。”

肖菲緊咬着唇,沒再做聲。

姜茂意味深長地說:“我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才華,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接着又說:“我也希望以後能在同行裏看見你,謝謝你對我這番談話。”

姜茂出了辦公室,去了一趟財務上,讓她們盡快算出肖菲的總分紅。這邊于翹看見她,小聲問道:“是不是誤會?”

“肖菲這幾天會辦離職手續。”

“哦,”于翹瞬間了然,因為是同事也不好說什麽,就支支吾吾地問:“那她接私活這事……”

“權當不知道吧。”姜茂說。

“哦,好,”于翹沒忍住地說:“她早晚會把自己害死。她就是蠢,聽說他那個當酒吧駐唱的窮男朋友想去國外進修,好像錢都……”話沒說完,人就被電話給叫走了。

姜茂去了新公司看進度。之前和房東簽合同,對方說再找不來像他這麽劃算的辦公區了,他這廠房說是商用,但水電走的卻是民用,夏空調冬暖氣都不知道能省多少電錢。

她和老鄭溝通完,拿出口紅補了補,雙手揣進風衣口袋去了發貨部。她左右看了看沒人,工人說有個司機請假了,趙平壤開車去派貨了。姜茂原本心情很平穩,這會聽他不在,反而特別的想見他。

她就等在門口看地上的落葉,路邊一個流浪者用一支粉筆寫了手好字: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

姜茂站過去和他聊天,請教他怎麽才能把粉筆字寫得像飛檐走壁。對方說自己是語文老師,練二三十年了,說着把粉筆給姜茂,讓她自己寫。

趴地面上正寫着,接到易妁秋的電話,說晚上煮了她的飯。姜茂明白這通電話的目的。易妁秋理解歸理解,但她還是不想在沒有明确退婚的情況下,看着自己和另一個人發生糾葛。

姜茂看了眼時間——6:20,如果6點半前他還沒回來,自己就回家。

六點半到了,她離開前問流浪者需不需要幫忙,對方說不需要。姜茂點點頭,留了一張名片給他,說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時聯系。

回家的路上葛洲壩發微信她,說這會正在她們家。她下午過來小區看望朋友,傍晚的時候遇見了買菜的易妁秋,然後就跟着回來蹭飯了。

一路回了小區,碰見物業上在修剪花園,姜茂問他們要了幾枝花,拿着回了家。正在門口換鞋子,就看見姜豫安從廚房裏出來。

倆人看見皆是一愣。

自從上次聊天後姜茂都沒怎麽和他聯系,心裏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別扭。昨天晚上姜豫安給她發了幾條微信,她看見了還沒回。

她猶豫着先開了口,“你住回來了?”

“嗯,”姜豫安也搪塞了兩句,“你媽下午的時候扭到腳了。”

“扭到腳了?”

“不嚴重,休息幾天就好了,”姜豫安說:“她被老鼠吓到就扭了。”

姜茂點點頭,“我去看看。”

姜豫安拉住她胳膊,小聲地說:“茂茂,你原諒爸爸好嗎?你媽不理我,你也生我氣,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姜茂為難道:“可我要是輕易原諒你,我媽就會很傷心,她會覺得我背叛了她……”

“你媽不會的……”

“會的,她會悄悄地傷心。”姜茂看他。

“那你就私下原諒我,我們還回到從前的親密,在你媽面前你怎麽對我都行,你說好不好?”姜豫安小心翼翼地同她商量。

她看了眼在花園裏和葛洲壩聊天的易妁秋,猶豫道:“再說吧,關鍵時刻我還是要站我媽……”

“好好,你應該要站你媽。”姜豫安忙點頭。

他這幾天都沒怎麽休息好,他不知道姜茂會用什麽眼光看待自己,但他知道姜茂心很軟,只要跟她好好說幾句好話,她就不會不理自己。他能接受她們的不原諒,但害怕她們不理自己。

姜茂也并沒有生氣,就是覺得難過,替易妁秋難過,也替姜豫安難過。她甚至不知道如果趙平壤差點出軌,然後回來朝自己忏悔,自己會不會原諒?她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太複雜了。

她看了易妁秋的腳腕,沒什麽大礙,就是腫了一點。她拿出手機聯系管家,讓他們把花園圍上一圈防護欄。易妁秋說不用了,姜豫安已經聯系了,預約了明天上午九點安裝。說着門鈴響了,姜茂過去開門,趙平壤拎着一個小蛋糕,說是剛好經過這,順便過來取浮世繪。

姜茂點點頭,默不作聲地讓他進來。

姜豫安熱絡地招待他坐下,說飯剛煮好,讓他一塊坐下吃。

這邊葛洲壩還在說着,說她朋友就住在她們家樓上,她下午來看她了。她朋友失戀了,她媽不同意,說那男的不會生。那男的本來會生,但動了一個手術就不會生了。

姜茂好奇是動了什麽手術。

葛洲壩也說得稀裏糊塗,“說是什麽疝……專業術語我也不懂,好像是腸子掉到了哪個位置,然後手術失敗了。”

“掉睾·丸裏了?”姜茂問。

……

“你也太、太那個,反正不知道掉哪。”葛洲壩嫌她說話太直白,但又忍不住悄俏地問:“腸子真會掉那?”

“會,算是男性常見病。”

“天吶,腸子怎麽會掉到……”葛洲壩匪夷所思。原來蛋疼不是瞎喊的,是真的會疼。

姜茂給她科普了疝氣,說腸子是會掉進陰·囊裏的。葛洲壩感嘆着學習了奇奇怪怪的冷知識。

易妁秋聽見她們嘀嘀咕咕,在桌子下踢踢她,讓她收斂點。

姜茂聳聳肩,認真地吃飯。自從趙平壤進來,倆人目光就沒對視過,她一直表現的很自如。反觀趙平壤,也是一直接姜豫安和易妁秋的話題,也盡量表現的像是順路經過,不是有目的地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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