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欺負人
晚飯結束又聊到很晚,因為喝了點紅酒,葛洲壩想打電話約代駕,易妁秋說她如果方便的話可以住這裏。葛洲壩看了眼姜茂,姜茂不介意道:“随你心意。”
葛洲壩說要跟她媽打個電話,大概說了幾句,她就把手機遞給姜茂。葛洲壩媽媽和姜茂聊了兩句,說葛洲壩住她家她很放心之類的。
姜豫安問趙平壤怎麽回去,趙平壤說小區門口有共享單車,他掃一輛就騎回去了。至于他的車,他明天再過來開。
易妁秋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坐在沙發上裝作事不關己,只顧着吃香蕉的姜茂,建議他道:“可以叫個代駕。”
“叫代駕好幾十塊呢,還不如明天過來開。”姜豫安說。
趙平壤附和,說車不急用,明天過來開一樣。
姜豫安把他送出去,回來狐疑地看了眼姜茂,說感覺她很奇怪,像是刻意冷落趙平壤一樣。
“我怎麽刻意了?”姜茂看他。
“我就說說而已,你急什麽?”姜豫安奇怪。
“我急了?”
“趕緊洗洗睡吧。”易妁秋說她。
“範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鐘者。欲負而走,則鐘大不可負;以錘毀之,鐘況然有音。恐人聞之而奪己也,遽掩其耳。”葛洲壩給她背了段呂氏春秋。
姜茂正想別的事,壓根沒深想她這段話的言外之意。
她趴床上等葛洲壩洗漱,微信響了聲,趙平壤發來的信息,讓她先別睡,他還在小區裏轉。
姜茂問:你轉什麽?
趙平壤回:我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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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茂問:你剛不是見過了?
趙平壤回:那不算。
姜茂想了會,回他:我媽精得很,我出不去。
趙平壤回:哦,那算了。
姜茂偷偷開了易妁秋的門,易妁秋躺床上看書,姜茂一下跳過去,把自己整個扔在床上。易妁秋拿書打她,說床墊都被她壓壞了。
姜茂在床上滾了一圈,問她,“媽,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問。”
“你是怎麽發現我那晚出去的?”
易妁秋透過眼鏡片掀了她一眼,又翻了一頁手裏的書,漫不經心地說:“我打掃衛生的時候,發現你鞋底上有紅泥巴。”
姜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她回了房間躺床上,陪葛洲壩聊了會,話題不知怎麽就扯到了電影上。姜茂說好的愛情電影應該大力引進,有些性·愛鏡頭更不應該删減,如果值得欣賞和學習的鏡頭都給删了,那麽大家就會去看一些粗制濫造的A·片,學習一些畸形的愛·欲。每個人都應該學習和擁有愛的能力。
葛洲壩說她覺得性很羞恥,男人的東西更讓她惡心。姜茂覺得震驚,這麽天性的事情怎麽會惡心?
葛洲壩支支吾吾,随後就轉了話題,問她,“你真的要退婚?”随後又解釋道:“我無意中聽到你爸媽聊這事。”
“他們怎麽聊的?”姜茂問她。
“他們意思是随你心意,”葛洲壩帶了點羨慕的語氣,“你爸媽真的很好。”随後裹好被子,趴在枕頭上看她,“你是為了老趙退婚的?”
“你看出來了?”姜茂看她。
“傻子都看出來了,”葛洲壩說:“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選老趙,這沒有什麽好談的。”
“我退婚不是為了趙平壤,”姜茂說:“我是為了我自己。”
她腦袋枕着雙手,望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我此刻的決定對我就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對我跟詹致和,甚至是所有人,都是最負責任的決定。”
“就算将來我沒和趙平壤在一起,我也不會後悔今天這個決定。我退婚就是為了我自己。”姜茂說完這話,對未來的道路無比清晰。
葛洲壩緘默不語。
姜茂轉過來看她,“如果我心裏裝着趙平壤去跟詹致和結婚,我能想象到我們婚後的生活将會是一地雞毛,我害了詹致和也害了我自己,我爸媽會很難過,愛我的人都會難過。”
“你真有勇氣,我就不行。”葛洲壩打個哈欠說完,就轉過去睡覺了。
姜茂等她睡着,輕喊了聲:“一一、一一。”見她發出了輕鼾聲,掀起被子,蹑手蹑腳地出了房間。
葛洲壩聽見她出去,才把濕了半邊的枕頭翻個面。
姜茂先趴地上朝主卧的門縫往裏看,随後摸黑坐在了沙發上,發微信問他:睡覺了沒?
“準備睡,你呢?”趙平壤回得很快。
“我也是。”姜茂回了句。發完把手機扔一邊,反正也沒乏意,索性出來陽臺上往外看,一看,就看見站在樹後面的人。
她倚着護欄看他,只見他不停地,來回地轉,時而急,時而緩,時而擡頭望望她們這棟樓。
她感覺自己忽然間變得很柔,很柔很柔,比晚風還柔。她默默地看了他會兒,又發了一條:睡了嗎?
趙平壤低頭回:你呢?
姜茂回:準備睡。
趙平壤回:我也是。
姜茂斟酌了會,發了條:現在的我就是最好的我,但凡我們早一點見面,或者晚一點見面,都不是最好的時機。
趙平壤删删減減地編輯半天,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最後只是簡單地回了句:我也是。
姜茂回:晚安。
趙平壤也回了條:晚安。
姜茂看見趙平壤離開,伸了個大懶腰,也回了易妁秋的房間。她抱着熟睡的易妁秋,感恩地輕聲說:“媽媽,我好愛你們。”
連着三天姜茂都很老實,上班、下班、回家吃飯、陪父母散步,睡覺。她有意識的和趙平壤少聯系,她擔心自己太烈了,她試圖着去控制和平衡自己的情感,它需要沉澱。
沒錯,她用了沉澱。
她每回見他,都在克制着噴湧而發的欲·望。欲·望本身不羞恥,但它需要被克制,它需要正當和合理性。這是易妁秋告訴她的。
倆人只在微信裏聊,她認為怎麽聊都不過分。趙平壤發了幾張照片和視頻給她,家裏的沙發,坐墊、窗簾、桌布……都被兩只貓撓了撓跟拽了拽。
姜茂看着照片裏的恐怖場面,一句話不敢接。
這兩只貓是幾天前在她的慫恿下買的。她喜歡貓,尤其喜歡別人家的貓。她家也從不養貓,因為不喜歡貓的尿騷味。
視頻裏的貍貓抱着窗簾打秋千,趙平壤教育它,讓它去貓架子上玩,它跟個大爺似的,理都不理他。另一只小灰貓見貍貓打秋千,它也從貓架子上下來,跟着它有樣學樣兒。
姜茂問:為什麽倆貓都禿毛了?它們臉上怎麽了?
趙平壤回:倆貓打架了。勸不住。我正在學着怎麽去馴服它們。
姜茂說:你白天上班拿根繩子把它們拴住,或者把它們關貓窩裏。
趙平壤回:我正在教它們怎麽上廁所,小灰總是跑到床底下拉尿。
姜茂問:貓怎麽尿?翹起一條腿?尿完抖抖腿?
……
趙平壤回:那是狗。
姜茂起了賤心:你知道男不養貓的典故麽?
……
趙平壤不回。
姜茂回:建議你晚上睡覺和淋雨時鎖門。如果你早上有勃·起,貍貓會把它當成老鼠給吃掉。
……
姜茂又回:我以前當見習醫生見過,什麽奇奇怪怪的都見過。我還見過卡在瓶口出不來的。
趙平壤回:你怎麽什麽都見過?
姜茂回:一大半都是在科室裏聽說的。
趙平壤問:我不信,得多細才能裝進瓶子?
姜茂回:很粗,很粗的瓶口。
……
趙平壤回:你說話注意點。發完又給撤回,又發了條:在我面前不用注意。
姜茂敷着面膜躺床上,雙腿合攏靠着牆給他發了張照片,說是瘦腿的。
趙平壤回:你腿很美,不用瘦。
姜茂看了眼自己的腿,她很滿意。大腿是大腿,小腿是小腿,很有曲線美。她不喜歡一條腿從上到下筆直的下來。
讓趙平壤不解的是,既然你這麽滿意自己的腿,那幹什麽還要瘦?但這話他不敢說。他也順手拍了張照片發過去,一條毛發有點濃密的腿,腳下是一雙足球鞋。
姜茂問:你去踢足球了?
趙平壤回:剛踢回來,準備洗澡呢。
姜茂回:“我還沒見過你踢足球。
趙平壤回:我踢得不好。
姜茂問:你們平常在哪踢?
趙平壤回:老體育場。這幾天有個城市杯,我臨時替補上去的。
姜茂又點開他圖片看了看,翻身趴過來說:據說男人體毛旺盛,代表了欲也旺盛。
趙平壤委婉地回了條:可以這麽認為。
姜茂回:拍張照片給我。我想看。
趙平壤明知故問:什麽照片?
姜茂起身,站在浴鏡前拍了一張自己的照片,她穿了一套上回新買的內衣,很性感很性感的那種,她給趙平壤發了過去。然後趴在床上命令他,“三十秒內你照片要過來。”
趙平壤吞吐着不想發,說過一會再發。姜茂不答應,要他立刻馬上發。
趙平壤回:我不發。你可以把自己的照片撤回。(又不是我要看的)
姜茂回:你不要臉。(你看都看了)
趙平壤勉強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姜茂不滿意,不要他穿着短褲的照片。
趙平壤又發了一張過來。
□□的一張。
姜茂看了眼,果然如她所想,她就捂着臉,惺惺作态地罵了句:老流氓。
剛發完,趙平壤打了語音過來,姜茂壓制住心跳接通,問他要幹什麽。趙平壤小聲罵了她一句。
姜茂調小了音量,說不許罵人。
趙平壤說她欺負人。
姜茂轉成視頻過去,那邊好半天才接,鏡頭對着天花板。姜茂要他對準攝像頭,說要看他自食其力的直播,趙平壤說什麽也不願,姜茂說了好些好些好些好些好聽話,趙平壤才勉強播給她看。
關鍵時刻姜豫安敲門,姜茂吓得立刻扔了手機。姜豫安說苑裏很熱鬧,讓她出來看。
……
姜茂迅速删了聊天記錄,捂着胸口随他出去看。易妁秋看她,“你發燒了?”
姜茂拍拍滾燙的臉,“被我爸吓得了,每次進房間都不敲門……”
“我怎麽沒敲門?”姜豫安很冤枉。
“我正在看驚悚片,我爸推門就進來。”
“我什麽時候進你屋都先敲門……”
姜茂捂住耳朵不聽,準備去往陽臺上。
“回來,有什麽熱鬧好看的。”易妁秋喊她。
“怎麽了?”姜茂伸着頭往外看。
“六棟樓今天嫁女兒,中午她女兒穿着婚紗氣呼呼地回來了。原因不太清楚。”姜豫安八卦道。
這熱鬧确實不太好看,姜茂坐回了沙發上。
隔壁花園裏的讨論聲很大,女聲說是婚禮的下轎禮不夠,當時談妥的一萬一,臨頭只有六千六。男聲說不是這原因,是婚宴上新娘看見了什麽人,當時掉頭就回來了。這新郎還挨了女方揍。
姜茂和姜豫安去了偏卧,倆人悄悄地往外看,正看着,雙雙受到驚吓後退了一步,姜茂回來說:“那男的跪下了。”
“還是雙膝。”姜豫安不忍直視地附和。
“跪下了?”易妁秋詫異。說完也悄悄過去看。
“男人不能随便跪,”姜豫安朝她一臉認真地說:“男人要不懂得自尊自愛,他怎麽會去愛另一半?記住,這種人要遠離。”
姜茂想想那畫面就不行,要是趙平壤給她下跪,她會……不行不行,實在接受不了。
易妁秋看了會,坐回來說:“用下跪的方式解決問題不成熟。”
姜豫安一面附和一面把電視調到法制頻道,“爸跟你說,一個男人說全世界就愛你一個,這句話也很恐怖。難道他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正發微信的易妁秋被他擠到,朝另一邊挪了挪,姜豫安也朝她挪過去,易妁秋換了張沙發。姜豫安也追過去。
“你成熟點行不行?”易妁秋看他。
姜豫安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姜茂正在燒水煮螺獅粉,易妁秋說:“你少吃點垃圾食品行不行?”
……
姜茂端着螺獅粉回了房間,易妁秋這兩天有點喜怒無常。
她本着善意給姜豫安發微信:我媽快忍夠你了。”
姜豫安回她:這兩天都是我給你媽敷的腳,今早上還是我給她洗的頭。接着又回了一條:你在家啥也沒幹,啥也沒指望上你。
姜茂打開窗戶,把屋裏的一股子臭味散去。她把螺獅粉倒馬桶,擦擦嘴,也坐回了沙發上。易妁秋正給周瑾華發微信,姜茂伸頭看,易妁秋擋住問:“你怎麽不睡?”
姜茂順勢躺在她腿上,朝着姜豫安說:“爸,幫我調到CCTV—6,謝謝。”
易妁秋推開她說有事,穿了件外套準備出去。姜茂問:“你腳還沒好準備去……”
“我去你周姨家,晚上不用等我了。”易妁秋出門了。
姜豫安去了花園裏,朝她道:“這麽晚了我送你去?”
“別跟我說話。”易妁秋回他。
“我媽是煩你了。”姜茂挑事道。
“你周姨又發酒瘋了。”姜豫安坐回來說。
“她失戀了?”姜茂問。
“可不是。”
姜茂莫名生出了一絲羨慕。周瑾華失戀十次能痛快地哭十次,哭完第二天就好。大部分人可能經歷兩三次,情感上就枯竭了。
她忽然想到早上的插曲,随口就問他早上怎麽了。姜豫安很不忿,說他好心沒好報,他見易妁秋不方便,就順手幫她把內衣洗了。易妁秋罵了他,還把內衣砸到他臉上。
姜茂很八卦,“然後呢然後呢?”
姜豫安不理她,轉身回了房間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