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坐在馬車裏的孟桐聽見這二人你來我往,真夠幼稚的,不由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打翻了手邊的香品盒子,一時間香氣彌散開來,無法阻攔。

“這車內……”薛隐聽到車內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心中微蕩,緊接着一陣陣清新的草木之氣撲面而來,如同如春日清晨行走于山林,青草樹木随風擺動散發出的獨特香味,仿佛間似有竹葉的清香,泌入心扉。

“是舍妹。”姚若麟這才穩了穩心神,“因前幾日舍妹偶感風寒,不宜吹風受寒,不能給王爺施禮,王爺恕罪。”

薛隐也不怪罪,顧左右而言其他,“這香甚是好聞。聽說姚家九娘是調香高手,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家母已收到貴府的邀請出席寒之香的香席,本王也會陪伴母親一同前往,姚姑娘這次定能一舉奪魁。”

孟桐只好捏着鼻子扯着嗓子,回了一聲:“謝王爺誇贊。”

薛隐聽得佳人一言,立刻笑開了花,揚了揚手轉身進了自家的後門,笑容許久不褪。

蘇淺越看越奇怪,心中不免疑惑,他們家将軍這回不會是又想和姚五郎打架吧,怎麽會突然主動提出赴宴,這躲都來不及,還真的會去嗎?

“将軍,您要是看姚五郎不順眼,咱可以單獨會會他,沒有必要在大庭廣衆面前掃他的面子。”

“我說蘇淺,在你眼中,我就只會打架嗎?”薛隐不樂意了,擰了眉回身,“怎麽着,咱倆是不是太久沒練了,你皮癢啊?”

蘇淺嘴角抽搐,連忙告饒,“屬下不敢。”

薛隐冷哼一聲,“去看看本王新做的衣裳好了沒,本王要盛裝出席。”

薛隐一反常态,興致勃勃地梳洗更衣,把自己打扮一番,主動要求出席丞相府的品香大會,讓華太妃深感疑惑,一向對這等奢靡之事甚為不屑的他,定是另有所圖。想想他往日的行徑,華太妃認為薛隐此舉是去鬧事的,決定把他留在府上,以免橫生枝節。

薛隐知道後,大為不快,“母親這是何意?”

華太妃深知兒子性情,不想讓他再闖禍端,“當日你打了姚五郎,害得他不能從軍,這次你又想幹什麽?”

薛隐深深嘆氣,無奈道:“娘,姚五郎是我手下敗将,我何故要與他為難呢?”

“那你說說,你要去丞相府何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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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不是要孩兒早日成婚,今日的品香大會齊聚京中名門望族、大家閨秀,正好讓孩兒一次性過一過目,也省去母親帶我終日忙碌,也無甚結果。”

華太妃大感意外,“你可是有了意中人?”

薛隐咧嘴一笑,露出俊朗風華的笑容,“孩兒只是去看看。”

華太妃說:“其實為娘心中有個人選,只可惜已許了人家,後悔沒能早早地下手,便宜了姚家五郎。”

薛隐攬着太妃的肩膀,“娘,許了人家的咱可不能惦記,我倒是聽說姚相家的小九娘還未定親,可有此事?”

華太妃蹙了眉,臉色微沉,“姚九娘确是未許人家,只是這丫頭嬌蠻任性,好出風頭,野性難馴,又喜結名士,抛頭露面,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

薛隐倒是覺得深得他意,他可不想要一個服首貼耳的妻子,像姚若水這樣的女子更有一番風情。野性難馴又有何難,想他薛隐還沒有馴服不了的人。那日在太師府門前,她都敢大放其詞,只怕是礙于丞相府的顏面,才不敢造次,就不知道她的野性到底是何模樣。

一想到這裏,薛隐有點躍躍欲試。

臨出門前,蘇淺調動王府儀仗,準備遵照胡庸純壽宴那日的陣勢,清掃街面,被薛隐冷眼制止,“你想吓唬誰啊?”

“将軍,是您說的,擺威風吓唬人。”

薛隐一記爆栗砸過去,“你這榆木腦袋什麽時候能開竅?還嫌我的譜擺得不夠大啊,這城中已經都知道我薛隐好大喜功,嚣張跋扈,我還需要再擺一次嗎?”

蘇淺深不以為然:“将軍,這次去的是丞相府。”

薛隐勾唇淺笑,似情窦初開的少年郎,眸中含情,頗為動人,“我可不想驚擾了佳人。”

蘇淺想想也是,品香大會大都是女眷,這将軍也開始知道憐香惜玉了。

薛隐是興高采烈的去,可人還沒進門就被轟了出來,原來是他的身上有異香。這也不怪薛隐,他不知道品香會的規矩,也沒人告訴他,他以為身上也要帶點香才能融入這個品香的氛圍當中,命人拿他的衣裳熏了一夜的沉香。

可他就這身新做的衣裳,廣袖飄展,潇灑風流,當即他就不樂意了,一定要往裏闖,這可愁煞門口的小琮,急得快要哭出來,看到孟府的車駕停了下來,靈機一動,立刻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仍給孟桐。

“二娘,這位王爺硬要往裏闖,你快過來勸勸他。”

因華太妃是女眷,已有人引她往女賓席,這位爺是新封的長平王,威名遠播,不是個能輕易得罪的主,小琮只能把孟桐拉下水。

孟桐還未站穩就被小琮拉了過去,落入薛隐那雙蓄滿戾氣的眸中,微微蹙眉,京中的王爺她大都見過,這位被小琮口稱王爺的男人,應該就是新封的長平王。孟桐不敢大意,斂袖行禮:“參見王爺。”

薛隐背過身去不理人,這女子的容貌過于出衆,那雙眼睛更是妖魅逼人,讓人不敢直視。

孟桐聞着他身上劣質沉香的味道有點難受,“王爺有這個功夫在此糾纏,還不如回府換身衣裳再來也不遲,何苦為難下人們。”

薛隐氣勢淩人,語氣含怒,有一種不羁的偏執,“你倒與本王說說,本王為何要換?”

孟桐道:“為了不與香木之香氣攙混,凡到場賓客所着衣物不得沾有香氛。王爺久居邊關,不知這香席的禮儀,只是還望王爺體諒一二。”

薛隐氣急,轉身冷眼一瞪,道:“你是說本王乃是草莽武夫,不懂風雅?”

“小女子不敢。”孟桐心道這位長平王可得罪不得,若是為此事與他結下梁子恐難化解,轉念一想,忙道:“小琮,你且帶王爺去南苑品茶。”

“二娘,南苑那是……”

孟桐打斷她:“照做便是。”

薛隐到了南苑,才知此處并非香席所在,而是品香會結束後的一衆賓客閑話家長的茶會之所,也就是說今日的香席沒有他,他見不到姚家九娘。這個薛隐很生氣,以退為進,這女子真是狡猾,嘲笑他在先,又擺了他一道,他薛隐何時被人這麽坑過。

“你等等,方才那人是誰家姑娘?”

小琮絕不會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回王爺,那是孟尚書家的二娘。”

又是孟家的二娘!薛隐記下了。

不能出席姚若水的香席,薛隐有些遺憾,可又不願回府換回平日的皮甲舊衣,只能穿着他的新衣裳獨自飲茶,遙遙地望着香席所在,幻想姚家小九娘的嬌橫模樣,一定不能和孟家那位一樣,妖魅惑人。

兩個時辰之後,小琮送上今日的頭香,“王爺,這是九娘命我送來的寒之香,是今日九娘奪魁的香品。”

薛隐接過香爐,低頭輕嗅。這不正是那日在姚府後門聞過的香味嗎?這姚九娘的香品清新淡雅,似山間清泉,似林間泥土,讓人心曠神怡,恨不能置身其間,盡情舒展。久居塞外邊陲的薛隐,已然習慣清草落葉的自然之氣,不曾想在繁華如夢的京城,也能尋到同道之人。

“王爺稍等,待九娘撫完琴就會過來面見王爺。”

這次的品香大會是今年的最後一次,故而姚若水為答謝賓客的到場,特地撫琴一首,聊表謝意。姚若水的才華有目共睹,琴棋書畫皆不在話下,尤其是這琴更是一絕,只是她從不在外炫技,聽過之人亦是寥寥。她曾在今上的大婚之禮奏過一曲,贏得滿堂喝彩。

而她撫琴皆是隔簾焚香,不喜被人打擾,因此引得京中人人争相圍睹,卻始終只聞琴聲不見其人。今日,她仍是隔簾撫琴,卻只是在香席處置了屏風,比起以往幾次,拉近了不少的距離。

薛隐雖是行武出身,但還是略懂音律,平素時沒少受母親魔音的摧殘。可此時自遠處傳來的音色卻是悠揚清澈,清快無濁,似奔湧的山泉,似枝頭帶過的一縷輕風,似雨後初見的那抹彩虹,時而清冷如雪中紅梅,時而高聳如飛鳥引亢,高山流水間他竟有一種相見恨晚的莫名沖動。此等女子不應被養在深閨之中,她應該擁有更廣闊的天地,自由翺翔。

薛隐在極度的震驚中,見到了思慕已久的姚若水。和她的琴音和香品相比,她的相貌稍顯遜色,只能說清秀可人,端莊秀麗。

一整日,他的眼睛都跟着姚若水,看着她迎來送往,禮數周全,大方得體,臉上的笑意一直不曾消失過。

送走最後一批的賓客,姚若水終于癱倒在美人榻上,兩眼一閉,忍不住地抱怨,“還好品香會一季一次,不然的話我非累死不可。”

孟桐把各種香品分門別類收拾好,白了她一眼,“我想,品香會也該是時候結束了,你的聲望已到極點,若是再繼續下去,只怕會弄巧成拙。”

“不行,還不夠!”姚若水翻身坐起,“爹爹還不同意我嫁給錦王為妾,我必須證明我對這個家是有貢獻的。”

孟桐深深看了她一眼,“錦王就那麽好嗎?你非要嫁他為妾。”

“總比那個長平王好,聞聞他身上劣質沉香的味道讓我想吐。我曾聽聞,他這人不好幹淨,想是多日不曾洗漱,身有異味,故而熏了衣裳。如此草莽武夫,又怎配上我的香席。還是二娘機敏,把他引到南苑。”

“小九,難道你沒發現他那目光一整天都跟着你打轉嗎?”

“那又如何?”

“你別忘了,他回京是娶妻的。”

姚若水不以為然,“我才不要嫁那種粗人呢!這京城之中,除了我五哥豐神俊朗無人能及,只有這錦王玉樹臨風可與他媲美。若論文采,我五哥只知公務,怕是不及錦王。”

“好了,只有錦王是最好的。”孟桐最聽不得她這小女人的癡纏之語,明明是一個只知風花雪月的閑散王爺,卻讓她如此着迷,做盡一切的事情只為了當他的侍妾。堂堂相府千金,想嫁什麽樣的王孫公子不行,非要做妾。

“好二娘,你就再幫幫我嘛!”姚若水厚着臉皮要求,她知道孟桐不會拒絕她,因為她想嫁給姚若麟,而姚若麟最疼愛的就是她這個妹妹,只有讨好她,她以後在相府的日子才會一帆風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應該叫王爺的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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