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6)
京城的繁華和西南的蕭瑟不可同日而語,雕樓畫棟,寶馬香車,華服美衣,無一不浸透大周朝最華麗的一面。
高嶺蹲在姚府門前,看着一輛輛裝飾華麗的馬車進進出出,各色昂貴精致的禮物被送進姚府,祝賀姚若麟即将與東海王的女兒在三日後大婚。
記不得聖旨頒下的那一刻是什麽樣的心情,她只是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地追問姚若麟:“為什麽要娶不愛的人為妻?”
姚若麟什麽都沒說,風華無雙地身形融入滿堂的賓客,燦若星辰的笑意始終不離他的唇角,只是他的眸中不見一絲的暖意。
高嶺坐在門口等了一天又一天,看着姚若麟上朝回府,卻從未曾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估摸着再過兩日,你的面前會積下不少的銅錢。”一個戲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高嶺回眸一看,一張漂亮得過分的臉,一襲華麗得過分的衣裳,一陣濃郁得過分的香氣,這種種的過分無一不在彰顯着身為京城最大香粉樓凝香閣大老板的身份。
她瞪了瞪他,将目光投向遠處一襲緋色官袍的挺拔身影。
裴哲嚴不顧周遭的灰塵飛揚,撩袍一坐,手中十二骨折扇揮得涼風習習,漂亮的桃花眼向上勾起,“我說高嶺,你也該鬧夠了,收拾收拾,哥哥給你介紹京城頭牌小倌,保管比姚若麟漂亮,伺候得你渾身舒爽。”
“無恥。”高嶺淬他,“不要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裴哲嚴雙眸微眯,“你能跟哥哥一樣嗎?哥哥不用花錢都有人自動送上門,而你呢,要花很多錢才會有人看在錢的面子上跟你一夜春宵。”
“裴哲嚴,你去死……”高嶺眸光一冷,攥緊拳頭朝他臉上招呼。
裴哲嚴面帶笑意,折扇輕輕拍上,手勢反轉,穩穩地接住他的拳頭。
高嶺臉色一變,另一只手随即出掌。
他輕嘆一聲,阖了眼放棄抵抗。
高嶺急忙收掌,剛勁的掌風停在離在眉心半寸的地方。
“不打了?”裴哲嚴扯開一臉欠扁的笑意,“就知道你舍不得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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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嶺作勢又要打,他打開折扇擋在臉上,“打人不打臉。”
這時,緋色的身影朝姚府走進,在門口朝高嶺這邊望了望,腳步沒有遲疑地走進府裏,轟隆一聲從裏面緊緊關上。
高嶺轉頭張望,哪裏還有姚若麟的影子,挫敗地垂了頭,方才和裴哲嚴對打的嚣張氣焰頓時消弭怠盡、
“俗話說的好,癡情女子負心漢,果然是一點都不假啊!”裴哲嚴身體往後一癱,穩穩地靠在丞相府潔白的牆上,“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最好的,你這般不顧一切地撲上去,男人會覺得太容易,就不會珍惜。姚若麟是什麽人?當今大周品貌俱佳的名士,百年望族,見慣了投懷送抱的女人,不缺你這一個。”
“裴哲嚴,你不說話能死嗎?”
“看看你,男不男女不女的,姚若麟會喜歡你才怪。就算他的審美因為孟桐而發生了變化,也不可能會有如此大的偏差,喜歡上你這個……”他挑剔的目光在她胸前打轉,“沒事就把胸裹得像男人的女人。”
高嶺雙臂護在胸前,“你無聊!”
“好吧,我無聊。難道你不無聊?身為薛家軍骠騎營的一員,你玩忽職守,假公濟私,在京城丢人現眼給薛家軍抹黑。你說你這樣,高鑒知道嗎?薛隐知道嗎?”
“你……”高嶺氣得說不出話來。
“當然了,你要感謝我,沒有把你在京城的所做所為告訴他們。”裴哲秀笑得像只狐貍,“不過呢,薛隐來了封密函,是給你的任務。”
一聽是薛隐的任務,高嶺沒有繼續在姚府門前逗留,矯健的身影匆匆,頃刻間消失在重重暮藹之中。
姚若麟大婚那日,萬人空巷,百姓紛紛争睹當朝第一名士的風采。相形之下,東海王的女兒璇玑郡主則遜色許多,沒有出衆的容顏,亦沒有出衆的文采,在京城衆多文采出衆姿容出色的貴女中,她只能是被淹沒的一抹浮塵而已。
與此同時,孟謙唯一的嫡子孟昶在擁擠的姚府突然失蹤,下落不明。宿衛和牙門軍在京城找了三日,無功而返。
這時,漠北傳來噩耗,徐文廣陣亡,群龍無首。京城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再也沒有人去關注孟昶的失蹤。
大婚僅三日的姚若麟殿前請旨,願領兵抗敵,以報君恩。同日,齊子略頒下聖旨,由姚若麟接替鎮北大将軍一職,督幽州、青州、兖州軍事,并命薛隐調兵五萬,增援漠北。
收到京城密報的薛隐眉間深鎖,“五萬?齊子略打的好算盤,想要我薛家軍五萬人馬?”
“王爺,離年底僅限不到五個月,這賦稅怎麽解決?”相比之下,高鑒更擔心賦稅的增加。
“那就拖,連同這五萬人馬一起拖。”薛隐臉色不悅,“拖不過的話,讓秦飛帶五千人馬過去。”
高鑒憂心忡忡,“王爺不怕今上發怒嗎?”
“發怒?他要是有本事沖我發怒,就盡管來。”薛隐把密報揉成一團,“本王正愁,他不火呢!你再為本王拟一奏章,求封孟桐為長平王妃,看看齊子略會如何?”
薛隐眼下根本不想順齊子略的意,既然矛盾已經攤開了,他又如此不留情面地增了他西南的賦稅,他也沒有什麽顧忌,想要兵馬,門都沒有。
處理好府衙的公文,薛隐信步就往梧桐軒走去。
院中梧桐已漸漸長開,茂密的枝葉往外延伸,透過樹葉的罅隙斜射的陽光,鋪了滿院的光影。
孟桐正坐在樹葉看書,背靠梧桐樹,一臉的閑适。
薛隐走過去坐了下來,“你倒是悠閑。”
她放下書,“不然你要我如何?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早晚悶出病來。”
“你做的花水,已命人送往京城。大抵三月才到。”
“那時正是京城百花凋零,花水能賣到好價錢。”孟桐估摸一算,“今年的花期短,讓裴掌櫃擡擡價。”
薛隐點頭稱是,握了她的手在掌中輕撫,“等我明日出海截了海上通路,我們就回隴西。等我們從隴西回來……”他轉眸凝視她,“我們要個孩子吧!”
孟桐雙頰一紅,默默地垂了眸,“這個等回來再說吧!”
“以後的日子可能會很苦,我想留住你,除了讓你為我生兒育女,我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他的聲音很低,帶着一絲卑微的企盼,小心翼翼地,“我做過很多的錯事,我怕你一旦知道了不會原諒我,是以……我知道這樣很愚蠢,可人一旦有了貪戀,就會害怕失去。”
“王爺可以為我付出性命,我還有什麽不能原諒的呢?”孟桐心底發涼,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斂起。
心底那個微小的希望再一次被踩得粉碎,他很想問問她,倘若沒有那一次的以命相護,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的和諧相處。
可是他不敢,他不敢冒這樣的險讓眼下的美好也一并消失。
又到了出征的日子。
海天連成一色,旭日燃然東升,映紅平面的海面。
這一次,孟桐沒有再躲,她擂響戰鼓為他送別,激昂的鼓聲回蕩在海平面,驚起海鷗成群,一字排開齊齊飛翔。
整裝待發的甲士執戟而立,肅穆的神情,淩厲的眉眼。無怪乎京城談起這支鐵軍就風雲色變,齊子略就算是再無能再昏庸,也知道薛家軍是對他最大的威脅,同時也是最大的保障。他不能動,也不敢動,卻又不能不動,不敢不動。
“我等你凱旋!”
作者有話要說: 這可能是我所有文裏面,最晚開船的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