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是個樹袋熊嗎?
秦硯沒想到傅岳庭的酒量這麽淺。
也是, 雖然生意場上推杯換盞再平常不過,可傅岳庭出身豪門,談判桌上根本不需要這些。
今天意外把人灌醉,他難免有些過意不去。
再看周圍,表面和諧的一家人正或明或暗往這邊打量, 秦硯于是微微靠近,輕聲問:“傅總,你還好嗎?”
傅岳庭沒有說話,失焦的瞳孔讓他看起來有些怔怔, 眼神卻又顯得專注。
見他不答,秦硯只好再貼近一分:“你感覺怎麽樣?”
在這個幾乎有些親密的距離裏,傅岳庭的脊背緩緩僵直。
他被秦硯的視線牢牢釘住,又被他說話時噴灑的呼吸灼傷, 酒精還肆無忌憚的在腦海裏攪動,在這一刻發揮着超凡的作用。
“秦硯……”
“嗯?”
秦硯好整以暇,等着傅岳庭開口。
然而在他的注視下。
傅岳庭心底突如其來的沖動再次被輕易撥到一旁,變作緊張。
他微啓的薄唇複又抿緊,只剩心底一股難以揮散的熱流,在血管裏橫沖直撞。
“傅總?”
低沉的嗓音就在耳邊響起, 拂過的熱氣狠狠擦過臉側, 刮起陣陣麻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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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岳庭忍耐不住,驟然起身。
積攢了整完的酒精後勁也在這個瞬間爆發!
混沌猛地湧上腦海,他微微一晃,身後的椅子在地面摩擦出尖銳的響動。
不等傭人七手八腳扶過來, 秦硯已經起身把人扶穩。
傅岳庭好不容易沖出一線的清明,又被貼在臂膀的體溫沖散:“秦硯?”
秦硯沒想到他醉得已經這麽嚴重:“是我。”
全桌人的視線這時終于光明正大轉了過來。
“岳庭今天這是怎麽了?”
“身體不舒服?”
“不是吧,好像是喝多了?”
看着兩人的動作,傅博宏也放下手裏的餐刀,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
後者立刻上前,彎腰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之前在宴會廳看到的細節。
聽完他的話,傅博宏恍然之餘不由意外。
在宴會廳就喝了酒?
這不是傅岳庭的作風。
何況今天有客人在,他怎麽會讓自己喝成這個樣子。
不過既然已經喝醉了,再留下難保會出什麽亂子。
傅博宏先對秦硯說:“真是不好意思,讓秦先生看笑話了。岳庭平時不會這麽失禮的,今天可能是出了什麽變故,我明天就讓他給你賠禮道歉,不過看他這樣子,今晚這頓飯恐怕是吃不完了。”
秦硯從善如流:“傅總确實需要休息。”
傅博宏對他笑了笑,才對身旁管家使個眼色。
管家會意,立刻安排傭人上前,準備扶傅岳庭上樓休息。
傭人們恭恭敬敬道:“大少爺,我們扶您上樓。”
話落才上前,小心攙起傅岳庭的手臂。
秦硯看向傅岳庭,正要放手,就被他一把攥住:“不準走。”
管家忙走到傅岳庭身旁,低聲說:“大少爺,先上樓休息吧?”
傅岳庭看他一眼。
管家一愣。
傅岳庭的眼神還是厲得像刀,看起來哪有喝醉的樣子。
可正常情況下,傅岳庭也不可能和別人拉拉扯扯,這也不像清醒的樣子。
想到這,他把求助的視線轉向秦硯:“秦先生,您看?”
秦硯在他說話間已經試着抽回手,無奈傅岳庭越握越緊,沒給他脫身的機會。
看管家和傭人們都束手無策,他只好回道:“麻煩帶路。”
畢竟這個麻煩歸根究底還是他帶來的,負責也是應該的。
說完看向傅岳庭:“傅總,還能走嗎?”
良久沒聽到回音,秦硯以為他沒有聽見,正要再問一遍,就聽到他慢了好幾拍的回答。
“能。”
秦硯松了口氣。
還有意識就好。
緊接着聽到椅子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拖長噪音。
傅岳庭離開桌邊,往前剛邁一步,身形一晃——
秦硯忙把他接住。
傅岳庭身體立刻又變得僵直,動也不動。
秦硯說:“還是我扶你上去吧。”
傅岳庭沉默半晌,“嗯”了一聲。
管家旁觀到這,松了口氣,他和傅博宏對視一眼,親自帶兩人上了二樓,來到傅岳庭卧室門口。
一路走來,傅岳庭一直安安靜靜,看不出醉得厲害。
只有一點。
已經到了卧室,他還是不肯松手。
管家犯了難,小心地勸:“大少爺,您先松開秦先生,休息一會兒吧?”
聽到他的聲音,傅岳庭的安靜到此為止。
他冷眼看向管家:“出去。”
管家:“……”
吐字清晰。
擲地有聲。
這哪裏像個喝醉的人??
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傅岳庭,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才好,只能再把求助的視線轉向秦硯。
秦硯無奈認命。
已經開始負責,幹脆就負責到底:“我來照顧他,你們去忙吧。”
管家心裏剛有些為難,又想到傅博宏對秦硯特殊的态度,再看傅岳庭至今沒松開的手,猜測兩人關系想必匪淺,就沒說什麽,只笑着道謝:“那就麻煩秦先生了。”
傅岳庭讓他出去,他說完也沒再留下,轉身走出卧室。
他走後,房間裏只剩下兩人。
秦硯轉臉看向傅岳庭,把他扶到床邊坐下。
傅岳庭頭腦昏沉,突然擡手捏住秦硯的臉頰。
秦硯動作頓住:“傅總?”
傅岳庭輕輕揉了揉,又皺眉說:“你怎麽沒有變小?”
秦硯失笑。
傅岳庭對游戲的癡迷,竟然到了連醉酒都忘不掉的程度。
“傅總——”
話音未落,秦硯感覺臉上的手緩緩滑下,面前的人也慢慢阖起雙眼,好像就這麽睡了過去。
他忙擡手把往前倒的傅岳庭攬進懷裏,卻沒想到對方又倏地睜開眼,轉過臉來。
看清是他,傅岳庭鋒利一瞬的眼神頓時又變得模糊:“秦硯……”
說完突然松開了手。
秦硯還沒直起身,剛低頭看了一眼,就感覺懷裏傅岳庭動了動。
接着背後一緊。
傅岳庭直接抱住了他。
秦硯意識到,這個姿勢,會比傅岳庭抓着他的手不放更難脫身。
“傅總,你這樣不方便睡,你先松手,我扶你躺下。”
傅岳庭酒品很好。
安安靜靜,不吵不鬧,甚至已經睡着了。
秦硯:“……”
他試着拉開傅岳庭的手臂,卻發現對方的力道鐵鉗似的,不僅沒有松動的可能,還越掙越緊。
“傅總?”
沒有回應。
秦硯嘆了口氣。
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傅岳庭喝酒。
但現在說什麽也遲了,他掙不開,只能維持原狀,等傅岳庭松手。
只是還沒等到傅岳庭松手。
他等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還有車輪在地面滾動的聲音。
秦硯很快猜到來人是誰。
也就在下一秒。
管家推着傅博宏走了進來。
看到門內的場景,兩人齊齊愣住了。
還是傅博宏先反應過來:“聽說岳庭又給秦先生添麻煩,我上來看看……”
可他也沒想到,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幅畫面。
秦硯聽到動靜,正回過臉看向門口,傅岳庭在他懷裏,雙手攬住秦硯腰背,臉胡亂埋在秦硯頸間,神情陷在陰影裏,看不清楚。
來時還是牽着手,上下樓一趟的功夫,就變成了擁抱。至于是誰主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所以傅博宏的眼底才滿是驚訝。
傅岳庭的性格,他當然再了解不過,這麽多年了,他從沒見傅岳庭對誰這麽親昵。
這位秦先生……
傅博宏按下思緒,又說:“岳庭,我給秦先生安排了一間客房,這麽晚了,你也該讓他去休息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吧。”
當然沒有回應。
秦硯解釋說:“他已經睡了。”
傅博宏又是一愣:“睡了?”
再看兩人,他對管家說,“去,看看能不能把岳庭拉開。”
管家試完,無功而返。
傅博宏一臉為難。
秦硯早猜到了結果,對他說:“這裏就交給我吧,我會照顧他的。”
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
傅博宏又和秦硯聊了兩句,也只好回去了,離開時還輕輕帶上了房門。
聽到關門聲,秦硯又低頭看了看傅岳庭。
對方借着酒意睡得正香,絲毫沒有負擔,應該是睡着的緣故,表情沒了平日裏的冷硬,反而有些柔和。
但他總不能在床邊站一夜。
秦硯微微直起身,單膝跪在床上,帶起傅朗嚴讓他往後躺平。
動作間剛有縫隙。
傅岳庭就貼近過來,嚴絲合縫。
秦硯心情複雜。
這是個樹袋熊嗎?
他頓了頓,只能擡手拖着傅岳庭的後腦,一起側躺下來。
剛躺下,沒等他抽回手,傅岳庭已經順着這個姿勢枕在他的手臂,蹭出一個舒服的角度,又繼續睡了。
秦硯:“……”
想到傅岳庭大概是把他當成了游戲裏的“秦硯”,再經過這幾次折騰,他對脫身也已經徹底失去希望。
算了。
誰讓灌醉傅岳庭的人就是他自己呢。
只是今晚沒有進游戲,秦硯原以為今天可能要躺在淩晨才有睡意,沒想到聽着懷裏節奏綿長的呼吸聲,他沒過多久也漸漸沉入夢鄉。
第二天。
日光撒入玻璃窗,和一夜未滅的水晶燈光混在一起,鋪了滿地。
床上,兩個身形相仿的男人手腳糾纏,幾乎融為一體。
傅岳庭還沒睜眼,宿醉的不适先讓他蹙起眉頭。
但緊接着,他感覺到了腰間的壓力,以及身側陌生的體溫和氣息。
誰!
他的臉上立刻覆上一層寒霜。
然而再看清身旁人的臉,他眼底懾人的冷厲轉瞬消散,又浮起一層無措。
秦硯?
他不敢再動,連漸漸亂了節奏的心跳聲都勉力壓抑,擔心它把人驚醒。
只是秦硯睡眠向來很淺。
懷裏人變成一根木頭的瞬間。
他眼睑微動,也慢慢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