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見
宋蟬喧早上有個早會,一大早便起來了。陶桃在屋裏聽到他那邊的動靜便也迷迷糊糊地從睡夢裏驚醒,跳下床跑去開門,正巧見到宋蟬喧要下樓。
陶桃睡覺總是不老實,再加上昨夜他胃疼得厲害,在床上踹了好一會兒,頭發和睡衣都弄得亂糟糟的,這會兒腦袋上的黑發像被點燃的炮竹一樣四處炸裂開來,身上的睡衣也松了幾粒紐扣,懶懶得勾在肩頭,露出他明晰的鎖骨來,一雙眼半睜不睜的,擡手揉眼的樣子顯得格外可愛。
宋蟬喧看了他一眼,輕輕笑了下,幾步走過去替他理了理頭發,“快去洗漱,待會兒送你去學校。”
陶桃近來也不是常見宋蟬喧,像這樣早上一睜眼就能看到宋蟬喧的時候就是這幾年算下來也是不多的,這會兒又離他這樣近,陶桃擡眼便能看到宋蟬喧突出的喉結,臉一下子紅了,忙垂下頭去,支支吾吾得“嗯”了一聲。
“謝謝哥。”
宋蟬喧笑了笑,搖頭,“快去吧,我在樓下等你。”
宋蟬喧向來忙碌,陶桃不敢耽擱他的時間,沖進浴室胡亂洗了洗,又找了一件和宋蟬喧身上的灰色西裝顏色一樣的襯衫想換上,可站在穿衣鏡前比劃着,他又不敢換了,只好重新找了一套幹淨清爽的衣服換上,快步下了樓。
陶桃下樓的時候宋蟬喧正在喝咖啡看電腦。他靜靜得坐着,頭發一絲不茍得梳在腦後,清晨還不算太毒辣的光線落在他身上又落在他高挺的鼻梁架着的眼鏡上,那鏡片有些許反光,陶桃看不太清宋蟬喧的眼,卻覺得那雙眼就是最好看的。
陶桃的心又不受控起來,他微微捂住胸口,深深吸了口氣,這才走下樓。
“哥,我好了。”
宋蟬喧擡眼看他,輕輕點頭,關上手裏的平板,起身往外走。
今天來接宋蟬喧的是張叔,陶桃上了車便笑盈盈得和張叔道了聲“早安”,然後坐在了宋蟬喧身邊。
從家到宋蟬喧的公司要半個小時,陶桃一直都很喜歡這條路,因為路上平穩,車也不算很多,不堵也不急,有足足半小時可以讓陶桃享受和宋蟬喧待在一起的美好。
宋蟬喧還要為早會做準備,一路上都沒說話,陶桃也不敢打擾他,只是偶爾忍不住想看他,便會偷偷側頭假裝看他那邊窗外的風景,順道瞥他一眼,只要不被宋蟬喧發現,陶桃就會壯着膽子再多看一眼。
真好看。
陶桃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宋蟬喧就能長得這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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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桃看得有些出神,都沒留意到今天走的路和以前不一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已經停在了學校前面的路口。
陶桃覺得有些可惜,但又怕耽誤了宋蟬喧的事,便乖乖得轉頭和宋蟬喧道別。
“哥,那我去上課了。”
宋蟬喧點頭,“嗯”了一聲,“這幾天我要忙,就不回去了,我讓阿姨打掃好了興貿的房間,最近你就在興貿住,我若是來看你也方便。”
陶桃愣了下,有點舍不得他,但還是很乖得點頭,“好的,那我今天下課後回家拿點東西過來。”
宋蟬喧咳了聲,“不用了,你的東西待會兒我讓陳媽送過來,你就不必回去了。”
陶桃擡眼看了看他,嘴唇張了張,卻沒說話,只是點頭。
站在路口看着宋蟬喧的車走遠,陶桃才深深吸了口氣,擡腳往興貿走去。
現在才八點,陶桃一個上午都沒課,下午兩點多才上課,他明白宋蟬喧這麽早送自己過來就是不想讓自己待在家裏。這幾年陶桃都已經摸清楚了他的路數,回回自己替公司辦了事,他都有一陣不會見自己,也都不讓自己回家,陶桃知道,宋蟬喧是擔心自己被盯上。
不過陶桃從來不在乎這些,打從一開始走進宋家,他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全身而退,只要能幫到宋蟬喧,不讓自己成為宋蟬喧身邊無用的棄子,陶桃什麽都能做。
陶桃回了興貿的房子沒多久,陳媽就把家裏陶桃的書和衣服都帶了過來。
陶桃的東西不多,這幾年又經常兩頭住,于是宋蟬喧幫他準備的東西都有兩份,一邊一份,也省得他搬來搬去。
興貿的房子宋蟬喧已經讓人收拾過了,雖然陶桃有一陣沒住,但這會兒住進去卻還像之前一樣幹幹淨淨。
看着幹淨但是空蕩的房子,陶桃有些落寞。他嘆了口氣,下樓去藥房買了點胃疼的藥,吞了藥便沉沉得睡了過去。
陶桃醒來的時候是被疼醒的。他本來就胃疼,不吃早餐的話胃就更不舒服,又空腹喝了藥,沒睡一會兒就疼得直冒汗,攪得他渾身難受,這才起來點了份粥,就着送的醬黃瓜随便吃了點。
陶桃吃完沒多久就接到了亓予的電話,叫自己頂替他去做個兼職。
亓予說得很是誠懇,陶桃差點就信了,不痛不癢得“嗯”着,倒也不說去還是不去。
聽着陶桃沒什麽精神的聲音,亓予便猜到他胃疼又犯了。
亓予“啧”了一聲,嘆了口氣,“又出任務去了?”
陶桃也沒遮掩,輕輕應了聲,“不是因為這個,只是吃了點涼的而已。”
怕亓予再多問,陶桃便轉移了話題,“倒是你,什麽時候需要去做兼職了,叔叔阿姨知道嗎。”
亓予向來沒什麽心眼,陶桃話鋒一轉他便也跟着轉了過去,回頭看了眼房間的門,又壓低聲音道,“可別提了,我媽下午有音樂會,非要帶我去聽,我不去吧他倆又得生氣,可是攝影部那邊早就安排好了,我這時候要是說不去,非得被師兄罵死。”
“好桃子!你就替我去這一回!就去簽個到就行,不用你幹什麽事的!”
聽着亓予叫自己“桃子”,陶桃嘴角抽了抽,有些犯惡心。
“我下午有課,你找…….”
陶桃本想說“你找別人”,可話還沒說出口他便趕緊吞了回去。
陶桃是知道的,亓予和自己一樣,沒有別的朋友。
亓予沒聽出來他的意思,又哭喪着臉求他,“好桃子!求你了!就這一次!我真的脫不開身,要不我就不叫你去了,叫別人吧我又不放心,你就答應我吧!晚上我請你吃大餐!”
陶桃擡頭看了眼鐘,想了想下午的課會說些什麽內容,還是“嗯”了一聲,“把地址給我。”
見陶桃肯去了,亓予當下便高興起來,沖着手機“mua”了一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地址我發你微信了!你去了之後就跟領隊的師兄說你是替我來的就行!等我這邊結束了我去找你!”
亓予說完便挂了電話,像是生怕陶桃反悔一樣。
陶桃将手機從耳邊拿開,見上頭有一條亓予發來的定位,竟是半小時之前就發了過來,陶桃便知道亓予早就打定主意要讓自己替他去了。
陶桃有些無奈得笑了下,去換了一身衣服,拿上挎包出了門。
亓予是陶桃在10歲那年認識的朋友,也是陶桃這麽些年來唯一一個朋友。
雖然陶桃是宋家的孩子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但當時那些一擁而上要和陶桃打好關系的人只是假裝喜歡陶桃而已,陶桃知道他們在背後怎麽議論自己,也知道他們笑臉之下藏着的陰暗氣息,所以就算媽媽一再告訴陶桃,必須和那些人成為好朋友,可陶桃從來不打算和那些人交好。
陶桃始終記得那時候宋蟬喧偷偷把自己拉到房間裏,告訴自己不必勉強,要同和得來的人交朋友,于是陶桃便只記住了他的話,忘記了媽媽的話。
亓予雖然家境優渥,但他的父親是靠着岳父岳母家才有今天的地位,再加上亓予的父親為人正直,不與圈子裏的人同流合污,以至于得罪了很多人,自然也就連帶着亓予也一樣不受歡迎。
在那樣的環境中,陶桃和亓予很自然得便抱成一團,到今天也沒分開。
陶桃到雜志社門口時,那邊已經聚了一小堆人。
陶桃看了眼亓予給自己發來的師兄的照片,認出了那個站在中間的男生,快步走了過去。
“師兄好,我是替亓予來的,他今天有些不舒服。”
站在中間的男生個子不高,戴着一副眼鏡,頭發也油膩得像是幾天沒洗一樣耷拉在腦袋上,這會兒又仰頭去看陶桃,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
陶桃長得好看這一點在財大是人盡皆知,哪怕亓予的大學隔了兩個區,他們學校裏的人也曉得陶桃好看。雖然陶桃在學校裏向來都獨來獨往,又總有關于他的風言風語,可什麽诋毀和謠言都掩蓋不了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進,高貴冷豔的氣息,女生見了陶桃自然是眼冒桃花,但男生見了陶桃大多數時候都沒什麽好臉色。
戴眼鏡的師兄見周圍原本圍着他轉的姑娘都盯着陶桃看,心裏便不痛快起來,再一想到亓予也是個招桃花的主兒,心情更差,沒好氣得瞪了眼陶桃,梗着脖子讓自己看起來強勢一點,“怎麽現在才來,不誠信也不守時,你們這一屆怎麽回事!”
陶桃看得出來他那點小心眼,只是笑了笑,沒同他計較,反正也是不值得的人。
見陶桃不說話,師兄便挺直了腰杆得意起來,又說了陶桃兩句,這才帶着人走進雜志社。
雜志社攝影部的部長是亓予學校的校友,所以一直都很照顧學校的攝影部,每個月都會讓攝影部成員進雜志社做點活兒,也算是熟悉熟悉這一行。
陶桃雖然沒問過亓予為什麽要進攝影部,不過他大概也能猜到,亓予口裏說不在意學校裏那些關于他的傳言,不過心裏還是在意的,自己和他又不在一個學校,隔得遠不說,還經常忙着宋蟬喧那邊的事顧不上他,他自然是想要多接觸一些人,緩解緩解學校裏那些傳言帶來的壓力。
陶桃總歸是有些心疼亓予的,要不也不會替他來這一趟。
他們這個年紀的學生原本在攝影棚裏是幫不上什麽忙的,不過正巧今日攝影棚裏的設備要換新,陶桃便幫着棚裏的工作人員一塊兒搬運器材。
新攝影棚的設備才安裝好沒多久,陶桃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聽到棚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有尖叫聲還有叫嚷聲,有些吵。
陶桃是個喜靜的人,聽着吵鬧他便覺得頭疼,忙了幾個小時胃也有些疼,見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便想着跟師兄說一句然後悄悄溜走。
不過陶桃沒能走得出攝影棚,攝影棚的入口就被人堵住了。
陶桃順着嘈雜的聲音看去,門口走進來一個人。
那人被人群簇擁着,雖然嘴角帶着若有似無的笑,引得周圍的人都向他靠近,為他着迷,可陶桃卻覺得那人看上去并不快樂。
一點也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