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失去
得知江泠不能趕回來，陶桃的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沉了下去，不過好在剩下的幾場戲裏都是陰沉的表情，陶桃這會兒心情不好倒還有利于拍戲。
因為江泠不能回來，陶桃便存了要去找他的念頭，想着殺青以後就偷偷回s市，給他一個驚喜。有了安排以後陶桃和尙青溝通了下，縮短了午休時間，以至于午休的時候陶桃都沒工夫多看會兒手機，光顧着看劇本了。
連着幾場戲拍到了下午，陶桃已經徹底進入了角色，尙青趁熱打鐵，趕緊準備拍最後一場戲。
這最後一場戲裏陶桃沒有臺詞，他只需要靠在床頭逗弄他那小水缸裏已經死掉的巴西龜。
開拍之前陶桃一個人躲在道具組角落裏蒙着頭，讓自己徹底陷入無邊的黑暗，不僅是身體，還有心，以至于伴随着那聲打板，陶桃的眼神能很快冷下來。
陶桃靜靜地靠在宿舍的床上，腦袋擱在了床頭的一張早已掉了大半漆皮的桌面上，被汗水浸濕的頭發黏在額頭上，還有汗珠順着鬓角的發絲往下落，但他看上去并不在意。
陶桃一直那麽靠着，臉色慘白，嘴唇發紫，眉目雖然舒展着，可那雙眼卻毫無光亮，甚至比這間只有一扇小窗光亮的屋子還要叫人覺得沉悶。
陶桃疲憊地伸出手戳着小玻璃缸，瘦弱的手臂上有很多傷痕與青紫的抓痕，看上去有些瘆人。
玻璃缸裏躺着一只巴西龜，裏頭沒有水，而那只烏龜的腦袋和四肢都耷拉在外，一動不動。
陶桃皺着眉從床上撐了起來，伸手從魚缸裏把那只小巴西龜拿了出來放在桌上，他的手指翻滾着那只烏龜，不過任由他怎麽折騰，那只烏龜都沒有動彈的跡象。
陶桃突然松開了手，盯着那只烏龜看了好久，最後又長嘆一口氣，靠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房間裏老舊的電扇“吱吱呀呀”響着，屋裏沒有開燈，一切都黯然無光，就連這間屋子裏唯一的活物好像也呼吸微弱，漸漸的，這間屋子裏什麽也沒有了。
尙青緊盯着監視器，雙手死死攥着劇本，他屏氣凝神，好一會兒才站了起來，嘴唇顫抖地喊出那聲“卡”。
伴随着他的這一聲，周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那掌聲如此喧嘩，如此熱烈，讓陶桃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淚。
尙青從副導手裏接過一束向日葵，他快步走到床邊，伸手将陶桃拉了起來，又笑着把手裏的花遞給他。
“恭喜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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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月辛苦了，能遇到你，是李想的福分。”
陶桃緊抿嘴唇接過那捧花，他微微擡頭看着尙青，眼眶發紅。
“尚導，真的感謝您這段時間以來對我的照顧和包容，能遇到李想也是我的福分。”
尙青笑了笑，并沒有再說什麽。周圍的工作人員已經圍了上來，個個都在恭喜陶桃圓滿殺青。
陶桃被人群包圍着，被喜悅歡迎着，他覺得肩上原本沉甸甸的擔子徹底放了下來，而伴随着身體的輕松一同而來的還有心底那點在熱鬧中的孤獨還有放松中的空蕩。
趙維怕陶桃應付不來便趕緊上前替陶桃客套着，這也讓陶桃有了片刻的走神。
他環顧着在場的所有人，胸膛裏正激動澎湃着。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可以融入這樣的集體，完成一件如此偉大的事業。
此時此刻，幸福與滿足一同而來，陶桃開始想念江泠。
這一刻雖然已經足夠美好，但是若有江泠在身邊，哪怕只是一眼而已，應該會讓這一刻更加美妙。
陶桃殺青後，劇組裏其他幾個配角也跟着殺青了，如今就只剩下江泠和幾個別的角色還沒殺青，不過按照劇本的進度一周後也能結束。
劇組的人收拾好東西後便浩浩蕩蕩往餐廳去，陶桃去得晚了些，他回酒店洗了澡收拾好東西才過去，還沒來得及歇一會兒就被尙青拉着挨桌敬酒去了。
趙維本想上前去擋，他知道陶桃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只不過他剛要上前，陶桃就朝他揚了揚眉，示意他坐回去。
趙維只好悶悶地坐了回去，不過眼睛一直盯着陶桃看。
此刻的陶桃和尙青二人游走于大廳內，和這一桌喝酒，和那一桌說笑，他看上去眉眼柔和，整個人幹幹淨淨，就好像是二十出頭的意氣風發好少年，好像他不曾受到生活的折磨，也不曾成為別人的棋子，更不是誰的附屬，他只是他，一個簡簡單單的少年。
看着這樣的陶桃，趙維心中五味雜陳，只不過喜悅要更多一分。
想起初見陶桃時的樣子，想起他的背景和家庭，趙維忍不住笑了笑。
戀愛的力量屬實厲害，竟将一個害怕這個世界，害怕各色人類的陶桃變成了現如今這個恣意潇灑的大男孩。
趙維笑了下，轉過身來不再看向陶桃，有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快意。
陶桃沒等到殺青宴結束就先走了，趁着還沒天黑，他要趕着去見江泠。
方才在宴席上陶桃喝了些酒，這會兒上了車便覺得暈暈沉沉的想睡覺，可真閉上了眼他又睡不着，滿腦子都在想江泠。
陶桃拿出手機想給江泠打一通電話，可翻到他的號碼又沒撥出去，總擔心打擾了他。
陶桃靠在椅背上吸了口氣，還是沒有撥出那通電話，他轉而關掉通訊錄，打算睡一會兒。
他正要按滅手機，就跳出了微博的推送消息。陶桃本來不打算理睬，餘光瞥見了“江泠”二字，陶桃心口一緊，立馬點開那條推送。
微博加載出來的頁面上赫然載着一張照片，那張照片陶桃再熟悉不過。
照片上的兩個人靠在一起，哪怕前面的人臉已經被打了馬賽克，可後面江泠的臉卻清晰可見，而他睡衣胸口處那枚桃子圖案幾乎讓陶桃睜不開眼。
陶桃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他的手顫抖，雙眼也看不清楚，整個人都不聽使喚地發抖。
“江泠被爆出櫃！對象竟是新戲拍檔！”
大字标題毫不客氣地刺穿了陶桃的心髒讓他難以喘息，每一次的呼吸都讓他痛不欲生。
陶桃不敢再看這篇報道，他手指顫抖，滑出了界面。
不過幾分鐘罷了，熱搜上已經出現了“江泠出櫃”的标題，而跟在後面的還有“江泠 恒盛”詞條。
陶桃的心口越來越緊，身體越來越冷，他胡亂地擦了擦眼淚，顫顫巍巍地點開關于恒盛的詞條。
詞條下一條條報道和議論讓陶桃從腳趾開始發麻，他的指尖慢慢往下滑，無一不是在說恒盛串通招标被罰，而項目負責人正是江泠的消息。
陶桃再也看不下去一個字，他猛地将手機扔到腳步，整個人死死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喘着氣，酸脹的雙眼不斷往外湧着眼淚，卻不能緩解他哪怕絲毫的恐懼。
到了這一刻陶桃才明白，宋蟬喧從來沒有打算放過自己，放過江泠，他以這樣卑鄙無恥的手段企圖借了自己的手把江泠推進深淵裏，也同樣把自己推進了沼澤。
一旁的趙維察覺到陶桃的異常，忙将車開到了高速的服務站，急忙問着，“哥，你怎麽了？”
陶桃沒有說話也沒有吭聲，他的雙手死死扣着手臂，将手臂劃出一道道紅色的印記。
趙維心下一驚，覺得事情不簡單，剛要再問便接到了公司打來的電話。
趙維幹咽了下，別過頭去接電話，電話剛一接通對面便是一陣怒吼。
“陶桃和江泠的事你為什麽沒說！狗東西！趕緊把陶桃給我看好，馬上帶他離開劇組往回走！媒體現在已經過去了！”
這怒意來得太過突然趙維沒有反應過來，他看了眼陶桃，壓低聲音問道，“孫哥，是出什麽事了嗎？”
孫悅大聲道，“出什麽事，你不清楚嗎！江泠被爆出來出櫃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對象就是陶桃！你們趕緊給我過來！”
孫悅說完便挂斷了電話，趙維大氣都不敢喘，趕緊打開微博。
微博一打開，還不等他去看看熱搜，首頁便鋪天蓋地都是江泠出櫃的消息，而那張二人的合影也被四處傳閱，除此之外還有江泠和陶桃在劇組牽手、擁抱的照片，甚至還有那一次江泠把陶桃拉到車上的照片，照片多得趙維看不過來，雖然每一張照片上陶桃的臉都被打了馬賽克辨認不出長相，但是個人都知道陶桃是男人，并且這些照片不是劇照。
更讓趙維沒有料到的是，報道裏還牽涉進了恒盛以及恒盛招标的醜聞。
趙維深深吸了口氣，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實在無法梳理清楚。
“開車。”
趙維正不知所措時，一旁的陶桃睜開了眼，直視前方開口。
趙維抿了抿唇，側頭看着陶桃，“哥……現在……恐怕媒體已經堵在公司門口了......不知道江老師那邊有沒有媒體……”
陶桃緊咬牙關，臉色慘白，可哪怕如此，他的眼神也堅毅如不可挪動的山峰。
“開車。”
“去恒盛。”
趙維一愣，詫異地看過去，“恒盛？……現在這個時候去……”
陶桃扭頭看着趙維，慘白的臉色讓他發紅的眼眶顯得更加突出，他發白的嘴唇張合着，聲音雖然輕，卻又格外堅定。
“你告訴金閃閃我要去恒盛，馬上開車。”
趙維不敢違逆陶桃的意思，他明白陶桃這是要去找江泠，雖然這時候去找江泠并非理智的選擇，可趙維也顧不得那麽多。
趙維連連點頭，給金閃閃發了條消息後便重新發動車往s市趕，再不敢說話。
陶桃彎下腰從腳邊撿起手機，鼓起勇氣顫抖着手給江泠撥出了一通電話。
随着冰冷的忙音一聲一聲響起，陶桃的心也一點一點冷卻。
直到電話自動挂斷，陶桃仍舊沒能等到江泠的回應。
陶桃精疲力竭，隐隐中陶桃覺得害怕。
自己好像要失去江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