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猜疑
恒盛競标的醜聞已在業內傳開，媒體也在恒盛樓下堵着，趁着事态還沒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趁着媒體還沒有捕捉到旁的東西而胡亂猜測大做文章，江泠趕緊讓方圓安排了人把葉長海送到了城區的房子裏，也把母親從江宅接到了那裏。
江泠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時，方圓已經在那裏等着了好一會兒。
見江泠面色慘白，方圓緊了緊拳頭，彎下腰來。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沒有辦好，是我的疏忽，我會承擔全部責任。”
江泠走到桌前坐下，雙手撐在桌上扶着自己的太陽穴，頭痛極了。
半晌後江泠才吭聲。
“标書到底是怎麽流出去的，那邊又是怎麽能這麽快定我們的罪，一切都要查清楚，你這樣貿然領罪有什麽意義。”
方圓緊咬牙根，擡起頭來，見江泠狀态不好，方圓嘆了口氣。
“其實你心裏已經有想法了吧。”
“葉總一定給你看了照片，你難道真的一點都……”
“不是他。”
還未等方圓的話說完，江泠已反駁出口，他緊緊盯着方圓，眼神有些可怕，“他從來沒有刻意接觸過招标文件，不是他。”
方圓詫異地看着江泠，此刻他鐵青着臉，額上的青筋清晰可見，眼中含着血絲，面色可怖。只是雖然他的雙眼看上去那樣堅定，甚至堅定得過了頭，可方圓卻總覺得那雙眼裏仍舊透着些許惶恐，就好像他自己都不敢去想真相到底是什麽。
方圓回過神來諷刺一笑，有些無力。
“為了這個項目，我的部門上上下下一共25人，從前期方案制定到選址，再到後來的标書撰寫，一共忙碌了三個月，而這三個月中，加班的日子多達兩個月。”
“所以你覺得，不是陶桃的話，會是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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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泠，恒盛你可以不要，但你不能這麽糟蹋！你也可以不去理解我們所有人為之付出的努力，但你不能踐踏我們的尊嚴！”
方圓沙啞的嘶吼讓江泠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快步走到方圓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兇神惡煞地瞪着他。
“你說我不理解你們的努力，踐踏你們的尊嚴，那難道你就可以憑那幾張不知前因，未知後果的照片，就這樣随意踐踏他的尊嚴了嗎？！”
“你們有你們的尊嚴不想被踐踏，那憑什麽他的尊嚴就要被随意踐踏？你憑什麽妄自斷言就是他？！比起你們，難道我不應該更信任他嗎？！”
“現在什麽都沒有查出來，你就可以這樣肯定是他洩露的文件？！下一步你們是不是還要告他？！”
江泠說着，又一把推開方圓，伸出食指面目可怖地指着他，“方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對他動一絲一毫的心思，我不會顧及這麽多年的情面。”
“出去！”
方圓踉跄幾步扶着書架才堪堪站穩，他捂着胸口看向眼前的江泠，此刻這樣盛怒的他讓方圓覺得格外陌生。
哪怕在他身邊這麽多年，方圓也從未見過這樣可怕的江泠。在方圓的記憶裏，江泠一直是冷漠的，對這個世界的一切他好像都不那麽在意，只有在拍戲時，在進入另一個角色時他才像一個真正活着的人。方圓已經習慣了面對那樣冷漠的江泠，卻沒想到今天的他變得這樣易怒，這樣真實。
方圓深吸了口氣，站直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西裝，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屋子裏只剩下江泠一個人，他才長長嘆了口氣。
江泠慢慢走回桌邊坐下，眼神散漫，始終找不到焦點。
胸口處的疼痛再次襲來，江泠覺得渾身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都像是浸滿了毒液一樣疼痛着。
江泠是信陶桃的，可他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和所謂的大度，他不願意也不能看到陶桃和宋蟬喧走近，哪怕只是一點點都不可以。
痛感腐蝕着江泠的心，讓他幾乎要失去控制，他急于想聽到陶桃的聲音，想向他尋求愛的證明。
電話響了幾聲，江泠已經想要放棄，可下一秒電話卻被接起。
“江泠！你回來了嗎？！”
陶桃清脆靈動的聲音傳來，聽上去那樣高興，那樣期待，可江泠卻笑不出來。
江泠深吸了口氣，幹咽了下，平複着自己心情，這才張口道，“沒有，公司出了點狀況，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陶桃的臉當下便垮了下來，他抿了抿唇，咬着下唇很是不高興。
“那……那你不來我的殺青宴了嗎……也……也不回來找我了嗎……”
陶桃的聲音裏是不加掩飾的難過，就好像他吃準了這樣的語氣會讓自己心疼一樣。
江泠閉了閉眼，有些疲憊。
“公司的事很棘手，走不開。”
江泠說着，頓了下，又輕聲補了一句，“等忙完了我就回去找你。”
陶桃聽着他的口氣有些不愉快，陶桃猜測可能是和工作有關，便不好再說什麽，只是悶悶地“哦”了下，“那好吧，那你要趕緊忙完。”
手機裏傳來的陶桃的嗓音明明那樣輕柔，可于現在的江泠來說，他喉間發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是鐵索一樣束縛着江泠的身體，并且那鐵索還在不斷收緊，不斷讓他感到疼痛難忍。
江泠明明不願意想起那些照片，也不願意想起陶桃到自己身邊的初衷，可是那些事卻總是冒出來纏着他，讓他痛苦，讓他憤怒。
江泠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說下去，否則他就要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了。
江泠暗暗緊拳，“殺青愉快，這段時間辛苦了。”
“等我……回去。”
江泠說完便挂斷了電話，像是想要阻攔住要将他吞噬，讓他失去理智的嫉妒。
只是一通電話而已，卻已經讓江泠消耗了大半體力，他疲憊地靠在椅背上，眼眶發紅，鼻尖酸澀。
路行雲趕到恒盛的時候，方圓正帶着公關部的人處理後續，而江泠則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正想些什麽。來的路上路行雲已經了解了恒盛的情況，如今看着江泠這樣，路行雲心裏很不好受。
江泠的辦公室是半透明的，隔着沒有拉上百葉簾的玻璃，路行雲總覺得江泠看起來很孤獨。這種感覺路行雲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路行雲和江泠打小就認識，這麽些年來他一直覺得自己沒有一刻靠近江泠過，也一直覺得江泠像是活在孤島上的人，他看似與這個世界親密無間，看似以不同角色經歷人生百态，可是路行雲知道，他的心從來都是拒人千裏，從來都是在遙遠的孤島上獨自生活。
直到陶桃出現，這一切才開始變得不同。路行雲親眼見證了江泠的融化，見證了他從自己的孤島走出來，慢慢走到陶桃身邊，可是現在他好像又走了回去。
路行雲長嘆了口氣，走到門邊叩響門框，等了會兒也沒等到裏面的人應聲。
路行雲緊了緊眉，打開門走了進去。
“江泠。”路行雲走到江泠身邊，輕輕喊了他一聲。
江泠仍舊目視前方，不知道眼神到底落在了何處。
他只是淺淺地“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
路行雲探頭細看了他兩眼，隔了兩步遠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悲傷。
路行雲抿了抿唇，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招标這事鬧得挺大的……恐怕是早就準備好的等你跳進去的陷阱。”
“是不是……和……陶桃有什麽關系？”
路行雲之前幫江泠查過陶桃，他知道陶桃的身份也知道陶桃的目的，起初他心裏也有擔心，不過想着江泠知道這件事肯定會有所提防，再加上陶桃一直沒有傷害過江泠，路行雲便覺得陶桃和宋蟬喧之間的聯系好像也不是那麽深，但是今天森達的事出來，路行雲又覺得這其中有些貓膩。
想到陶桃，路行雲暗嘆了口氣，他方才清楚地捕捉到了自己提到陶桃時江泠那眼中瞬間明亮的光又是怎樣瞬間滅下去的。
路行雲搖了搖頭，與江泠并肩站着，“這件事我猜想不會這麽簡單。”
“宋蟬喧若是真要拿招标的事對付你，又怎麽會讓你發現這些蛛絲馬跡？但他一開始安排陶桃過來又确是事實，這其中寬寬繞繞太多，依我看有些事情你還是問問陶桃，說清楚為好。”
江泠臉色變了變，眼中終于恢複了些生氣。
他搖了搖頭，開口道，“不必了，我會查清楚。”
路行雲猜到他會這樣，也沒深勸，“你是能查，但是葉叔叔那裏……聽說因為招标的事，董事會已經在給葉叔叔施壓了。本來你要進恒盛就多有反對，現在……”
江泠冷笑了聲，眼神不屑，“我從未想過進恒盛，恒盛于我，不過是盤旋的把戲而已。”
“沒有陶桃時我還能隐忍，現在有了他，我更是不可能留在恒盛。”
路行雲并不意外江泠會這麽說，只是見他如此在意陶桃，路行雲禁不住擔心起來。
江泠未曾這樣真心實意對待誰過，也就是年輕時剛剛脫離葉長海的掌控而短暫地與一個人有過一段戀情，那路行雲看得出來，那時候的江泠只是一個叛逆的少年，可如今的江泠卻是一個經過生活打磨的成年人。路行雲是不想他受傷的，可陶桃身份特殊，背景複雜，他和宋蟬喧之間也是說不清楚的，江泠要想在這場情愛中毫發無損，實在是難。
路行雲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看着江泠銳利的眼神，他又說不出來，只好話鋒一轉，回到了正題上。
“你打算怎麽查？”
江泠閉了閉眼，面色沉重。
“經手這個項目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不過我相信，這個和宋蟬喧合作的人，一定不會只合作這一次。”
路行雲愣了下，想回頭看看外面的員工又忍住了，壓低聲音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瞞着所有人查？”
江泠颔首。
路行雲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在理，“話是沒錯，但你一個人又不是很了解項目的來龍去脈，不如讓方圓幫忙？”
江泠側頭看他，堅定地搖頭，“不必。接觸這個項目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
“更何況……”江泠說着，頓了下，看向路行雲的眼神帶着打量，“不是還有你麽。”
路行雲一愣，詫異地看着此刻的江泠，有些受寵若驚。
直到這一刻路行雲才明白金閃閃為什麽說江泠身上開始有人氣了。
的确。
哪怕他如今看似身在孤島，但是他早已習慣了與陶桃共存于喧鬧世界，而從此他的身上也染上了這個世界的味道。
路行雲抿唇一笑，擡手搭在江泠的肩膀上。
“放心，哥哥罩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