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了”
從劇組回s市的路陶桃已經走了很多回，每一次都帶着不同的心情，身邊的人也都有不同，但從沒有哪一次像如今一樣讓陶桃覺得漫長難熬，他甚至覺得這不過幾個小時的路程已經拉開了他和江泠的距離，也隔絕了他們相愛的可能。
陶桃一直盯着和江泠的對話框看，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擊着許多想說的話，卻又最終一一删除，就連一句問候，一聲解釋都沒辦法發出去。
陶桃從來就不是個敢于面對這樣累累傷痕的人，從前母親離開時他躲避在了宋蟬喧的假面下，後來宋蟬喧的假面破碎，他又躲在了江泠的羽翼下，如今他已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直面這場可以将他擊敗的嘩變，縱有千言萬語想說，縱有一腔無辜想言，可他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陶桃比誰都清楚，恒盛的這場災難與江泠的這次橫禍都因自己而起，哪怕所有事都不是自己做的，可自己的身份無法改變，初衷也的确不純，就連那張照片也的的确确是從自己的手機裏流出去的，所以陶桃無力解釋，更無法辯駁。
無力感讓陶桃久久地靠在椅背上，很長時間也沒能回過神來。
江泠的事被曝光後，葉長海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他急着要去公司，卻被江絮攔了下來。
葉長海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妻子，沒有料到她會阻攔自己。
“你這是什麽意思。”
江絮收回手搖了搖頭，淡淡道，“沒什麽意思。”
葉長海蹙着眉頭瞥了她一眼，側身要越過她，卻又被江絮擋了去路。
葉長海來了怒意，冷眼怒視江絮，“你到底要做什麽。”
江絮這才擡眼看他，眼神一如既往雲淡風輕。
“你現在去恒盛，是以恒盛總裁的身份還是以江泠父親的身份。”
葉長海一時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作答。
江絮聳肩一笑，“那我換句話問。”
“你現在急着去恒盛，是因為擔心兒子還是因為擔心公司。”
江絮的話讓葉長海如鲠在喉，竟難以回答。
江絮知道他答不上來，倒不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只是他不敢說出來罷了。
江絮笑笑，帶着些嘲諷，“當初娶我不是你心甘情願，有了江泠也不是你心甘情願，從頭到尾也只有一個恒盛是你心甘情願去護的。”
“但是你別忘了，恒盛也有我們江家一份。今天我就以江家的名義要求你不許過問江泠的事，當初你既然要把公司交給他，就該信任他的能力。”
葉長海冷笑一聲，“現在倒是會用你們江家壓我了。”
江絮不願和他多說什麽，讓到了一邊，“話我說到這裏了，該怎麽做你自己掂量。”
葉長海緊了緊眉心，“這件事不僅僅是江泠的事，他早就答應過我不會影響公司，兩樁醜聞壓在恒盛上，我不得不去解決。”
葉長海聽起來不情不願的話讓江絮覺得好笑。她懶懶地笑了下，不知在笑誰。
“醜聞？”江絮重複着，“你說的是哪兩樁。戀情曝光就是醜聞了？葉長海，你要搞清楚，他是你兒子。”
葉長海臉色微變，別過頭去不與她對視，“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別狡辯了，從前你不關心兒子和誰在一起是因為你根本不在乎他，現在你在意他和誰在一起無非是怕他影響公司。”
“葉長海，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現在我就以恒盛股東的身份警告你，你敢插手江泠的私事，我也就敢插手恒盛的公事。”
江絮說完便上了樓，留葉長海一人站在客廳裏無所适從。
葉長海一個人靜默地戰在客廳裏，不言不語。片刻後，葉長海長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沒有走出那扇大門。
江泠不許方圓插手熱搜的事，方圓卻實在無法眼睜睜看着恒盛和江泠共淪落，他悄悄打給了葉長海，想暗地裏尋求他的幫助。
葉長海多少還是有點忌憚江絮的，這些年來江絮雖然不曾過問公司的事，但江家家大業大，當初建立恒盛也多虧了江家的幫扶，恒盛建立之初要不是有江家支撐，現在怕是早就倒閉幾輪了，也就是後來江絮出國江家才不再顧着恒盛，恒盛才漸漸脫離江家的庇佑。葉長海到底是不敢得罪江家，雖然心裏放心不下但又只好遵循了江絮的意思，不再插手這件事。
聽着葉長海推卸的話語，方圓實在始料未及。他開始着急起來，急切地規勸着葉長海，“可是葉總，現在事态發酵得這樣快，若是不采取行動，很快就不知道再衍生出來什麽別的事了，到時候您再想解決，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葉長海嘆了口氣，有些倦意，“競标的事大可以走下下策，買通森達，再從公司找個人推出去。至于江泠……”提起江泠，葉長海更是頭疼，他揉了揉眉心，搖頭，“那是他的事，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好了。”
葉長海的推脫讓方圓不可置信，他仍舊不肯罷休，緊接着道，“可現在江泠已經和公司牽扯上了，他的事也不單單是他自己的事了。”
葉長海閉了閉眼，點頭。
“話是這麽說，但現在我不便動手。”
葉長海說着，頓了下，“但是這不代表你不可以。”
方圓一怔，突然驚醒。他激動地攥緊拳頭，應聲道，“我明白了葉總，那我不打擾您休假了。”
挂斷電話後方圓看着窗外長舒了口氣，很快就轉身往回走。
方圓一回公關部，公關部上上下下便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驚慌的心才稍稍平複些。
經理見方圓來了，趕忙出去迎，把他請進了辦公室，急吼吼地問他到底該怎麽辦。
“方特助，這……這到底該怎麽是好？我們的電話都要被打爆了，再不做些什麽，我們是不是都得失業了啊。”
方圓悠哉地給自己倒了杯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急什麽，就是耗，恒盛也得耗上好一陣子才輪得到你們倒黴。”
經理悻悻地抿了抿嘴，點頭，“那是自然的。”
“但是……這情況下讓我們什麽也不做，大家心裏都不是滋味。”
方圓輕咳了聲，将水杯放下，側頭看他，“那就忙起來。”
“最初發消息的那些營銷號都是宋家手底下的，那一批號的消息別動，先公關掉其他跟風的號，我會讓劇組發聲明說明所有照片均為被洩露的劇照，聲明發出後你們再用官方號發通告并給第一批營銷號發律師函，手段必須嚴厲，必須強硬，造也得給我造一個有理有據的樣子來。”
“現在的重點是反炒江泠的身份，好好利用起來這個話題度，先把這個話題炒上去，再配合解決那些營銷號。等劇組發聲明了再動手下一步。”
有了方圓的安排，經理心中大石才算落下。他連連點頭應着，“好，我馬上交代下去。”
說着，經理又追問了句，“那競标的事要不要一并處理？”
方圓搖頭，“暫時不必，現在都在關注江泠的身份和戀情，競标的事我會親自動手。”
“等你那邊處理好了我再聯合競标醜聞，做一個恒盛掉進圈套的假象。”
經理想了想，很快便明白了方圓的意思，長舒了口氣，“還是方特助深思熟慮。”
“我這就去安排。”
從公關部離開後，方圓回了樓上，打算讓路行雲去辦公室裏勸勸江泠。
路行雲既放心不下江泠可又不敢過多摻和進去，但看着江泠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路行雲實在沒辦法就這麽走人，還是敲了辦公室的門。
路行雲進了辦公室後，方圓才下了C3停車場，進車裏打了一通電話。
路行雲進了辦公室也不說話，就坐在沙發上盯着江泠看，連喘氣都不敢太大聲。
雖然隔得有些遠，可路行雲還是能感覺到江泠身邊的涼氣。
他看上去好像只是累了靠一靠而已，可他越是這樣淡然，路行雲便越是覺得心疼，就是以往任何時候路行雲都不像現在一樣覺得江泠可憐。
畢竟江泠這樣的人，這一輩子都不會和“可憐”這個詞挂鈎，但偏偏就是因為他自己喜歡的人而變得可憐起來。
路行雲沒忍住嘆了口氣，叫了江泠一聲。
“江泠。”
空氣裏靜了好一陣子，江泠才慢慢從椅背上直起身來。
他睜開了眼，眼眶仍舊有些未褪的紅。
江泠張了張幹澀的嘴唇，從那發苦的喉間咳了一聲，眼神仍舊是漂浮不定。
“拉下窗簾。”
路行雲怔了下，雖然還沒回過神來卻已經本能地起身照做。
待放下了所有的百葉簾，隔開了外界的視線，路行雲才走近江泠，端詳着他的臉色，試探地問道，“想好了該怎麽辦了？”
江泠沒吭聲，只是側頭看着路行雲，看得路行雲心裏有些飄。
路行雲縮了縮脖子，忍不住退後兩步，“你……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
江泠一手撐着桌面站了起來，踱步到窗邊，看上去心事重重。
江泠擱在桌面上的手機一直在震動，聽得路行雲渾身難受，他抿了抿唇，不放心地問了句，“你……你現在打算怎麽辦？要不要……先接個電話？我看……好像是陶桃打來的。”
江泠的眼神一顫，在那一刻才有些許顏色。
“不了。”
片刻之後江泠仍舊這麽答道。
路行雲傾身盯着江泠的手機看了好一會兒，見那亮着的屏幕終究還是滅了下去，路行雲覺得有些可惜。
明明是好不容易才遇到的人，怎麽就這樣越走越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