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薄羲沒有跟上來。
陳澄在離開鎮子的時候,特別留意了一下身後,心裏的大石總算落了地。
有驚無險的逃過了跟薄羲相認的處境,陳澄很快便回到了深淵。
落地之後,他靠着崖壁看了看頭頂的一線天光。
可悲,可嘆。這深淵裏面還有薄胤在‘虎視眈眈’,打着要他送信的鬼主意。
怎麽樣可以又不送信,又不讓薄胤發現他在躲避呢?
陳澄思索片刻,在原地跳了一下,然後,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山洞。
或許是因為薄胤如今眼睛不好,耳朵便特別好使,陳澄保持僞裝沒多久,就被他發現了異樣。
“你的腳怎麽了?”
“啊?”陳澄加重僞裝吃力的樣子,輕松道:“沒什麽呀?”
“我聽着你走路不太對勁。”
“有麽?”陳澄裝的越發起勁兒,一臉不想讓他擔心的樣子,道:“你別多想了,等用完午膳,我就去幫你送信。”
薄胤不再言聲。
兩人開始吃飯,陳澄坐在對面都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冷氣,他揉了揉鼻子,時不時看一眼薄胤,尋思這家夥怎麽不說話了,沒發現自己是在‘假裝堅強’麽?
他要是不發現,接下來可怎麽圓?總不能出去再回來,那好像有點太刻意了。
他胡思亂想着,或許是因為心不在焉,薄胤又一次敏銳的察覺到了:“阿澄。”
“啊?”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我……”陳澄欲言又止,表現的十分糾結。他當然得糾結,畢竟他如今扮演的是無法繼續幫哥哥送信的內疚弟弟,他失落道:“我……我真沒用。”
薄胤:“?”
陳澄扒了口米飯,悶悶道:“我今日買的東西太多,然後,然後我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把腳崴到了。”
“嚴重麽?”
“不知道……就是,鑽心的疼。”陳澄掀起睫毛,觀察着他的神色,可惜薄胤不顯山不露水的,很難看出他在想什麽。但從攏起的眉頭來看,他明顯是覺得陳澄傷的不是時候。
陳澄才不管他怎麽像,只一個勁兒演自己的:“方才我回來……一直忍着沒告訴哥哥,本想不論如何,爬也一定要幫哥哥把信送出去……可如今一頓飯做下來,卻發覺腳越來越疼……這懸崖過高,只怕我現在,難以攀登。”
“哥哥……”陳澄虛僞的哽咽着,順便朝嘴裏塞了口米飯:“我對不起哥哥,嘤……”
“罷了。”薄胤輕嘆了口氣,陳澄暗暗得意,剛要再塞一口米飯慶祝,就見他忽然撩開衣擺蹲了下來,伸手道:“腳傷的如何,給我看看。”
你看得到麽你。
陳澄急忙縮腳,道:“也,也沒有特別嚴重。”
“你方才還說疼的鑽心。”薄胤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哥哥眼睛不便,就不用……”
“可以摸得出來。”薄胤很堅持,又放輕聲音:“聽話。”
陳澄這會兒要聽話那就是腦子瓦特了!他用力把自己的腳往後藏,心裏慌得不行:“我,我真沒事。”
笑話,真給薄胤摸一下,不就知道他腳一點兒事兒都沒了?
“阿澄。”薄胤微微沉下臉,陳澄忙道:“我,我腳臭……怕熏着哥哥。”
“我不嫌棄阿澄。”薄胤哄他:“若是崴到了骨頭,就要及時正骨,不可耽誤。”
陳澄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兒,看着面前頑固的男人,絞盡腦汁編道:“我真沒大事,哥哥,我,我特別怕疼其實,要不你等我做個心理準……你幹什麽!!”
薄胤點住了他的穴道。
陳澄渾身動彈不得,瞪圓眼睛看着面前的瞎子,對方站起來,手順着他的肩膀下滑到腰間,然後,一把将他抱了起來,低聲道:“若是拖着,你日後會更疼。”
陳澄渾身僵硬,他立刻想用真氣沖破穴道,但薄胤也不知道用的什麽獨特的點穴手法,他居然完全無法沖開。
“哥!”陳澄這回真情實感的慌了:“你別碰我腳!我們家鄉有規矩,男人的腳只有新婚妻子才能碰!!”
薄胤穩穩的把他放在石床上,又穩穩的在他腳邊坐下來,淡淡道:“你我均是男子,沒有那般多的規矩。”
“都是男人就更不行了!”
薄胤脫下了他的鞋子,陳澄閉了一下眼睛,硬着頭皮道:“我們家鄉的男人跟別的男人不一樣,我們能生孩子!”
薄胤:“……”
他動作未停,低聲道:“胡鬧。”
襪子也給脫了下來,薄胤冰涼的手在他腳上輕按,陳澄一邊試圖掙開穴道,一邊抓狂道:“你快放開我,不然,不然我以後就賴上你了!”
“你的腳沒有受傷。”
“……”陳澄繃了一秒,繼續操縱真氣游走在體內,感覺點穴的地方開始隐隐作痛,便道:“傷的不是這只腳。”
薄胤便又去脫他另一只鞋,道:“方才我聽着,你左腳輕右腳重,應當是左腳受傷才對。”
“……你別碰我了!”陳澄開始胡說八道:“你知不知道你毀了一個純情少男的清白,你再摸下去我真的可能懷孕的,這樣你是要對我負責的!”
他說罷,真氣總算沖破穴道,陳澄當場咳出一口血來,但他來不及擦拭,就立刻抽腳,哪知薄胤居然直接給捏住了,陳澄急的拿另一只腳來踢他,薄胤擡臂擋住,道:“為何要撒謊?”
“……”陳澄說:“你在說什麽?”
“你沒有受傷。”薄胤又捏了捏他的腳,道:“動一下都疼的鑽心,嗯?”
動一下都疼的鑽心,被他這麽捏着,反而不疼了。
謊言被拆穿,陳澄幹脆道:“是,我不想給你送信。”
薄胤沉默片刻,松開了他的腳,轉身走到盆邊,淨了淨手,然後重新坐到了石桌邊,安靜的開始用餐。
陳澄抿了抿唇,把鞋襪套上,跑過來坐在他對面,生氣道:“你也不想想,你早上生火的時候把自己燙成那樣,我怎麽能放心離開?”
“那不算事。”
“那在我眼裏就是天大的事!”
“相比陳珠玑可能會殘殺皇族,你覺得我手上一點燙傷算天大的事?”
“是。”
薄胤:“……”
他似乎被陳珠玑的腦回路給震到了,很久都沒想到怎麽接話。
“在我看來,哥哥就是天大的事。”陳澄說:“除了你之外,其他人與我何幹?如果我救了別人,回來卻丢了哥哥……我一個人要如何面對自己的下半生?你想過麽?”
“你不是……”薄胤遲疑道:“只剩一年好活了?”
“……是,是又如何!”陳澄道:“難道一年就不能算下半生了麽?”
薄胤又是好一陣沒吭聲,然後道:“阿澄若不願,那就不送了,吃飯吧。”
事情似乎就這樣過去了,他沒有責怪,也沒有強迫,更沒有非要扭正陳澄的觀點。
他不再提送信的事,仿佛這件事真的揭了過去。但陳澄心裏卻不是滋味兒。
這個時候,他就開始羨慕起薄胤的情感缺失了。
這家夥重新泡在了寒水之中,看上去心無旁骛,好像陳澄送不送信根本沒有大礙。
陳澄煎熬了一下午,到底沒忍住,道:“好,我明天早上,去幫你送信。”
薄胤不知道他的心路歷程,還開導他:“你不願意,不必勉強。”
他話裏明明沒有別的意思,但到了陳澄耳朵裏,卻好像帶着隐隐的責怪。
他擡腳狠狠踢了一下腳下的石頭,轉身往外走去,卻忽然在石門前渾身一震,整個身體一下子跌了下去。
他擡手抓住石門,用力想要站……站不起來。
真,真崴到了。
陳澄嘶了一聲,吃力的把自己的腳從身下抽出來,感覺腳踝傳來的疼痛,臉漸漸泛起青白,好踏馬疼啊啊啊!!!
薄胤留意到了石門前的動靜,聽到他微微顯得粗重的呼吸,終于開口:“你又怎麽了?”
“……我。”陳澄不知道他會不會信:“我腳崴了。”
薄胤輕輕擡了擡下巴,安靜的把身體往寒泉裏面浸了浸,淡淡道:“去休息吧。”
果然沒信。
陳澄抓住石門利用左腳站了起來,他這回算是知道什麽叫現世報了,腳是真的疼,鑽心的疼,疼的他眼淚花子都要出來了,他扶着石門靠在那裏,一只腳不敢碰地,道:“我真崴了,疼的鑽心,哥,你過來給我看看吧……會不會傷骨頭了?”
薄胤道:“不要鬧了,快去睡吧。”
“不是……”陳澄絕望了:“真的!我剛才就這麽走着走着,就崴了,不信你看看啊。”
“我眼睛不便,還是算了。”
“那,那你摸摸看。”
“你腳臭。”
“……”陳澄扁了扁嘴,扶着石壁朝他那兒蹦,道:“哥,我沒騙你,真的,真的崴到了,你給我看看吧。”
“若是将你摸懷孕了該怎麽辦?”
“……”陳澄憋紅了臉:“我,我,我會對你負責的。”
薄胤側頭,似乎在聽他的動靜,然後,他很輕的笑了一下。
陳澄當場就懵了一下。我去,這家夥居然還會笑啊。
但很快,薄胤便收起笑容,從水裏出來披上了衣服。
移動的大冰塊朝他走過來,陳澄今日第二次被他打橫抱起,莫名有些委屈,他只是不想送信,怎麽就要平白無故受這種罪。
不過……
“你身上真冷。”陳澄嘟囔着,被他放回了石床上。
對方脫去他的鞋襪,手剛碰上去,陳澄就抖了一下。腳踝這會兒已經腫的發亮,鼓脹脹的,薄胤摸出來了,十分意外:“還真崴了。”
陳澄:“……”
他揪着衣角,越發憋屈。
薄胤身上雖然冷,但在他紅腫的腳踝上,卻起到了很好的‘冷敷’作用。疼痛稍微緩解,陳澄立刻問他:“我骨頭沒事兒吧?”
薄胤不答反問:“你們家鄉的男子真的可以受孕?”
怎麽還在談這個話題?陳澄撇嘴,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可以試試。”
“……???”陳澄大腦一陣空白,薄胤說什麽呢說什麽呢?試試試怎麽試?這家夥不會對他有:“咔——”
“……!!!”
薄胤猝不及防的推了一下他的腳掌,随着骨頭複位,一陣劇痛蔓延全身,陳澄一口氣沒喘上來,痛叫卡在了喉嚨裏。
“的确崴到了骨頭。”薄胤又按了按他的骨頭,這才開始回答剛才的問題:“消腫估計還要半個月,這段時間就好好休息吧。”
陳澄動了動腳踝,的确沒有剛才那麽疼了,悶聲道:“哦。”
薄胤去了陳澄經常放藥的地方,分別取過小瓶子在鼻尖嗅了嗅,過了片刻,重新走回來,伸手去摸他的腳,陳澄立刻縮了縮:“我自己塗吧。”
薄胤把藥瓶遞給他,陳澄不敢跟他接觸,翹着手指把瓶子接了過來。
薄胤轉身離開,陳澄則坐到一邊,把藥油倒在手掌心,然後呲牙咧嘴的按在自己紅腫的豬蹄上,細密的汗珠兒往外冒着。
薄胤又回來了,端着一盆溫水,站在他面前,道:“擦了藥油,記得洗手。”
陳澄自己纏好了紗布,就着他端着的水洗幹淨手,小聲道:“好了。”
薄胤去倒掉水,一如既往的上床躺在他身邊。
陳澄渾身僵硬的朝裏面挪了挪,然後發現他轉身,手腳朝自己伸了過來,道:“暖暖。”
“……反正也暖不熱你。”陳澄說:“不給你暖了。”
“?”薄胤不解:“為什麽?”
“因為我受傷了。”陳澄背了過去。
剛才薄胤說的話讓他有些擔心,什麽叫試試?他想幹什麽?不會是……也彎了吧?
陳澄沒做好要跟他那什麽的準備,他擔心薄胤真的想搞他。
身後的薄胤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釋,沒有再非要他暖,陳澄豎起耳朵聽着他的動靜,心裏覺得古怪。
兩人又躺了一會兒,他沒憋住,問道:“你剛才認真的麽?”
“……嗯?”聽聲音,薄胤似乎已經快要睡着了。
“你剛才說試試,我那個……能不能受孕,是認真的麽?”
“唔……”薄胤思考了一下,解釋道:“為了轉移你的注意力,因為要正骨。”
陳澄心裏一塊大石頭總算放了下去,暗暗覺得好笑,他怎麽會覺得薄胤對他真有那意思?這家夥什麽設定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麽?比直男還直男,怎麽會有那種心思?
他拍了拍胸口,重新轉了過來,然後主動抓住薄胤的手:“我給你暖。”
薄胤沒問理由,聽他說願意,便張開雙臂将人摟在了懷裏。
陳澄立刻開始扭動,試圖在他懷裏找到舒服的姿勢。
他腦袋軟乎乎的,一下下搔着薄胤的脖頸,男人輕輕擡了擡下巴,大手按在了他亂動的腦袋上,然後撫了撫他不乖的頭毛。
陳澄終于找到了舒服的姿勢,道:“你傷好的怎麽樣了?”
“好多了。”薄胤輕聲道:“不出意外,再過兩日,我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陳澄本來是随口找了個話題,但這會兒卻被他的回答吓得不輕:“兩,兩日?你要出去了?”
“我要親自回去,揭穿陳珠玑的真面目。”他說罷,忽然察覺到了什麽,冰涼的手輕輕抵在了陳澄的胸口,嗓音低低柔柔:“怎麽了?心跳突然這麽快?”
作者有話要說: 橙子:嗚嗚嗚。
太子:?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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