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電梯驚魂

簡言甩他一眼，檢查一下裝備，拉開門走出去。

唐憶舟咬牙看了看手表，離六點還有八分鐘。

簡言貼着牆走到這一層的貨運電梯，時間過去半分鐘。電梯恰好停在他所在的這一層，他按下電梯按鈕，電梯門響了一聲，打開。他隐在監控器監控的死角，從衣襟內側摸出一把薄薄的刀片。有時刀片的厚度會決定很多東西，比如現在。不鏽鋼的材質在電梯燈光下閃爍着金屬特有的冷光，不是太重，決定它飛起來時更加快速，不是太薄，決定它的殺傷力恰到好處。

簡言目光在電梯監控器上停駐片刻，手中刀片飛舞在指尖，下一秒，擡手，刀片破風而出，緊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脆響。

不要迷信供貨商對你的保證，在職業殺手手中，再堅固的材料，也許都抵不住一片刀片的攻擊。

監控器報廢之後，簡言閃進電梯。幾腳把碎玻璃踢出電梯。此時距離六點還有不到六分鐘，他目測了一下電梯寬度，排除心中制訂的其中一個方案，腳上猛一用力，整個人高高跳起，同時，雙手伸出。電梯頂部的蓋子一下子就被掀開，寬度剛好能容他通過。單腳落地的瞬間另一只腳繼續用力，雙手非常順暢地攀住洞口邊緣。引體向上這動作做起來得心應手，簡言不留一絲痕跡地爬到電梯頂部，這時電梯輕微震動了一下，簡言看了一眼電梯內的顯示，竟然是緩緩下降。

看看時間，距離六點還有四分鐘。他們竟然早到了？

但此時已經沒關系了，下降到一樓的時間，足夠簡言把掀開的電梯頂蓋搬回原位，且打開一個剛好的角度，讓人不至于注意到，簡言卻能看清楚底下一舉一動。電梯下降的不快不慢，但再慢的速度也難免會在落地的瞬間對人體造成沖擊。簡言曾經學習過如何應對這種沖擊，伏低身子，幾乎整個人趴在電梯頂，将沖力降到最低。心裏默數到十，電梯停住。

輕響之後，電梯門打開，先走進來的是兩個黑衣男人，目測身高都在一米九左右，雖然高大，身手卻應該不會太好。他們走進電梯，其中一個按住電梯的按鈕，不讓電梯門關上，另一個站在電梯最內側，對着站在門外的同伴點點頭，下一秒，一個穿着長袖衫的女人被推進來。

K是個女人，簡言看到她照片的時候也愣了一下，但仔細想想，女人在情報方面總有種天生的便利。誰也不會拒絕一個美貌的女子微啓櫻唇，在你耳邊幽幽問出的一句話。可現在，美人穿着單薄的衣衫，遮不住鎖骨上一片血跡，看起來似乎是清理了一下，但臉色慘白，腳下踉跄。簡言此刻明了為何唐憶舟如此急迫要救她出來，刑堂堂主還未出手，這可憐的姑娘已經成了這樣，真的到了戚玮面前，那個棺材臉恐怕就算問出自己想知道的東西，也不會讓她活着。

站在電梯內側的黑衣男人抓住K的胳膊，防止她逃跑的同時，支撐着她不讓她倒下。K回過頭，狠狠地瞪了黑衣男人一眼，看得出，她雖然虛弱，卻不柔弱，即便身體沒有力氣，但仍不願對人屈服。簡言敬佩的同時，也在為她擔憂。會對一個女人毫不手軟的，多半有點淩虐的嗜好。這時，門外又走進兩個黑衣男人，不如最開始走進來的兩人高，卻腳步沉穩，。按着電梯按鈕的男人放開手，電梯門緩緩關上，K被四個人擠在中間。簡言觀察了一下五個人站的位置，電梯以這樣的速度上升，到達十八樓只需要二十秒左右。簡言需要速戰速決。

裝了消音器的手槍一直處于上膛狀态，簡言把槍口抵在洞口，四個人站的位置非常接近，一個倒下，其他三個人立刻就會發覺。所以簡言必須一槍斃命，而且這四槍必須一氣呵成，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置對方于死地。

二十秒，四個人，簡言咬牙，以後一定要讓唐憶舟好好還回這個人情。

簡言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角度，手指快速扣動扳機。第一槍選中的是站在電梯最內側的男人，正是他抓着K的胳膊，簡言第一槍選中他，這樣K就會第一時間獲得自由。子彈從黑衣男人的左側太陽穴穿過，男人身子痙攣兩下，甚至沒來得及順着子彈來的方向看一眼，就順着牆滑倒。K胳膊上的力道一松，整個人反而緊繃起來，身子還未動，耳邊劃過一絲風聲，身邊另一人接着軟倒。她這次感覺出，子彈是從上方來的，擡起頭，恰見到第三顆子彈射出，站在自己前方的男人還未掏出槍就被子彈從眉間穿過，在腦子裏開了個洞。這是什麽樣的槍法，K見過許多優秀的狙擊手，可這樣快速精準的槍法卻從沒見過。她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電梯裏除了她之外唯一活着的男人趕忙對藍牙耳機對面的人說話，可剛發出一個單音，第四顆子彈追到，這個男人注定與明天的太陽無緣了。

K環視着倒在自己身邊的四個黑衣男人，刑堂手下從來不要沒本事的人，這四個人能進入刑堂，并且執行押送自己的任務，就已經證明，他們在西區是何等厲害的角色，而就是這樣的四個人，在幾秒內，被人全部射殺。K內心已經不止恐懼，她甚至覺得，如果對方不是來救自己的人，那麽自己最好在他還沒有碰到自己之前，先了結自己的生命。

簡言不知道她的想法，他也不關心。時間過去了近十秒，電梯到達十八層只是眨眼間的事。他把頭探出電梯頂的小洞，冷聲道：“還能動吧，我是唐憶舟請來救你的。按下十二層的按鈕，然後到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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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微微皺眉，雖然是大少爺叫來救自己的，可話裏話外，總聽着不那麽舒服，大有告誡自己不要拖他後腿之感。K翻個白眼，按下十二樓的按鈕，上面伸下一只手，K舉起手握住，接着腳尖用力，成功穿過洞口，坐在電梯上方。K是第一次看到電梯內部的構造，上行的電梯帶來讓人心悸的寒風，黑暗似乎是唯一的顏色。K怔忪間，聽到電梯轟隆一聲停住，轉過頭，簡言已經蓋上蓋子。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K第一次有種無助。

這人能夠說出大少爺的名字，應該是友非敵。槍法這麽好，大少爺為了救自己還真是下了血本。思索間，手裏忽然被塞了一樣東西，接着，有人低聲吩咐：“順着電梯兩邊的鋼索爬到電梯兩邊，我看過了，距離夠寬，不會傷到我們。”K不明白他這個舉動的意思，但仍舊照做。她體力不濟，站起來時微微滑了一下，被簡言一把扶住，嗤笑下一秒就傳進耳朵：“我早就跟唐憶舟說過，女人很礙事。”

K的好勝心一下子燃起熊熊大火，甩脫簡言的手，摸索着旁邊的鋼索，一點點探下腳。沒等下一步移動，就聽到電梯門又關上，然後繼續上行。貨運電梯并不繁忙，所以不會有人發現電梯裏的四個屍體。K好不容易才像壁虎一樣攀着鋼索貼在電梯壁上，而電梯的終點是十八樓。K豎起耳朵，此刻除了風聲，就只有一下緊似一下的心跳在她耳邊回蕩。

十八樓也不過幾秒的時間就到了，電梯門緩緩打開，讓人心髒都要跳出胸口的安靜持續了一會兒，如意料中，人聲多了起來。

簡言知道，四個人的屍體被發現了，戚玮的人現在一定在尋找殺死他們的兇手，同時，尋找K。外面的聲音雖然多，但仍舊有幾聲清晰地傳進耳朵。

“電梯在十二樓停過，派人去十二樓！”

“快去報告戚堂主！”

“查會館監控……”

“把十二樓到一樓給我查個遍！”

“堂主，你看……”

一片混亂裏，只聽到一個沉穩的聲音忽然響起，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都死了？”

是戚玮親自到了。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反而談天一般問了一句。簡言活了這些年，忌憚的人沒有幾個，可見到戚玮卻有種退縮的沖動。

戚玮在電梯裏走了一圈，聽身邊人讨好般對自己說補救措施，面上毫無悲喜，卻忽然擡手，對着電梯頂的蓋子“砰砰砰”三槍。蓋子被打得移位，他指着上面，對身邊人說：“上去看看。”

接着就聽到一個人上了電梯頂，拿着探燈照了幾下，對下面道：“堂主，上面沒人。”

“有腳印麽？”

“沒有，堂主。”

“下來吧。”

簡言把幾乎要貼進電梯裏去的身體放松了些，冷汗幾乎浸透他的衣服，想開K也一樣。外面的人都安靜地聽着戚玮的下一步指示，戚玮思索了一會兒，問：“咱們的人去了十二樓？”

立刻有人回答：“是，立刻就去了。”

戚玮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叫人，把十八樓到一樓全部查一遍，每一樓都不要放過。抓到那個女人，帶回來，另一個，就不用帶回來占地了。”

簡言靜靜聽着腳步聲四散開來，電梯內的屍體也被搬出，最後，那個最堅定的腳步聲也遠去，可是，他卻在離開前做了件讓簡言火大的事。

他按下了電梯上行的按鈕。

電梯緩緩上行，如果簡言沒猜錯的話，他多半是按下了最頂層的按鈕。整個會館共有三十層，他們如果不能及時從電梯側面爬回電梯裏面，就要面臨困在少有人用的貨運電梯側面的情況。這樣懸着，對簡言而言都是吃力的事情，更何況體力不濟的K？

簡言恨得咬牙，手握着鋼索幾下攀上電梯頂，打開小手電，卻看到K正吃力地爬上來。他搭了把手，指着對面緩緩下降的客運電梯道：“我們跳過去，能行麽？”

K看了對面的電梯一眼，兩邊相差距離甚大，就算是正常狀态的自己也未必能跳過去，何況現在。她越想越退縮，問道：“我們不能回到電梯裏面去麽？”

“不行，只怕戚玮早在頂層安排了人，電梯門一打開我們就會被抓住。”簡言斬釘截鐵，“沒時間了，在電梯跟我們平行的時候就跳過去。我會幫你，放心吧。”

K手心全是汗，渾身肌肉緊繃站在電梯邊緣，客運電梯緩緩下降，與他們平行的瞬間，K縱身一躍，同時，簡言在身後猛地一推，穿着白色長袖衫的身影如一只鳥兒，穩穩落在電梯頂。K沒時間腿軟，她立刻爬起來，對着簡言做了個“OK”的姿勢，簡言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穹頂如黑色天幕，巨大地壓下來，簡言擡頭看了一眼不知還有多遠的黑暗，腳下用力，躍！

兩個電梯錯出一定距離，簡言的着陸不是很穩，胳膊攀住電梯邊緣，大半個身子卻挂在電梯外。K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上來，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簡言小心地把電梯蓋子揭開一點，下降的客運電梯裏竟然空無一人，想來，應該是有人在下面等候。

簡言揭開蓋子，先一步下到電梯裏，炫目的燈光讓他有一瞬間的不适應。但很快，瞳孔調整過來，他把K接下來，看看手表，距離六點二十，會館的監控恢複正常，還有五分鐘。

K靠在電梯牆壁脫力地微笑，雙腿酸軟幾乎沒法站立：“看來我運氣不錯，竟然是個高手來救我。”

簡言回頭望着她，張張嘴，卻沒有說話。

他總覺得危機還未完全解除，聽到K這麽說，就想到師父以前對自己講過。

殺手做事，絕不能靠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