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秦瀾起疑

秦瀾走下樓,斜了一眼坐在沙發上喝茶的人,轉頭進了餐廳。劉勁周等他一個多小時,光茶就喝了三壺,衛生間跑了不知多少趟,卻不敢催他。好不容易少爺下樓了,卻對他視而不見。他攥攥拳頭,給自己打氣鼓勁,跟過去。

秦瀾提着水壺給自己泡一杯紅茶,聽見身後熟悉的腳步聲,非但不理會,反而偏過身,明顯是躲開的姿勢。劉勁周在外頭再怎麽呼風喚雨,見了秦瀾也忍不住犯慫,他這麽躲着自己,很是傷害自尊。自尊沒了何來自信,于是老老實實站在原地,看那人泡了杯紅茶,很是悠然地喝了一口。松松垮垮的大號T恤更襯得腰肢纖細,他能這樣站着可真好,前些天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目光哀戚地仿佛随時随地都要哭出來的樣子,可真吓人。

秦瀾把茶喝了半杯,窩在書裏半日的倦怠終于緩過來。他拉開手臂,伸了個懶腰,回過頭,笑盈盈問劉勁周:“你來幹嘛?”

劉勁周見他對自己笑,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張嘴就咬了舌頭,忍着疼說:“我來……”

“叫你辦的事都辦好了?”秦瀾打斷他。

劉勁周目光暗了一瞬:“我已經都整理出來了,瀾瀾,你為什麽……”

秦瀾伸出手:“別問那麽多,拿給我。”

劉勁周乖乖去客廳拿過一疊文件,看着抱着胳膊靠在餐桌邊的秦瀾道:“瀾瀾,去客廳看吧。”

秦瀾搖搖頭,拉開椅子,把文件攤開在桌子上,掃了個開頭,問:“我哥和段鷹在樓上說什麽?”

半晌沒得到劉勁周的答複,擡頭見他一臉為難,便知道這事肯定不能給自己知道。秦瀾笑笑,左手支頭,挑起嘴角露出一個勾人的笑:“勁周,你有兩個選擇,騙我,或者跟我說實話。你想不告訴我,不可能。”

出院後的秦瀾,仿佛脫胎換骨,整個人都強勢起來,甚至把自己的勢力擺在了明面上,公然與秦紹然叫板。外人看着都為秦紹然捏把汗,二少爺不是要公然奪權吧。秦紹然卻很是欣慰,自己這游戲人間裝單純裝了二十多年的弟弟總算想通,要助自己一臂之力了。

以前的秦瀾劉勁周就無法拒絕,何況現在。他猶豫了片刻,沒法欺騙秦瀾,也不能透露太多,只能打馬虎眼:“公事私事都有。”

秦瀾白眼:“公事是什麽?私事又是什麽?”

劉勁周臉上擺個苦瓜造型,說:“公事是,大哥新近認識了位老板,兩人正在談合作。私事是,大哥有個朋友出國度假,這一度假就消失了,叫段鷹幫忙找找。”

秦瀾皺眉:“亂七八糟。”

劉勁周聽他這麽說,就知道他是煩了。煩了好,煩了就別再問了。他的祈禱起了作用,秦瀾低下頭,很是認真地翻看開他帶來的文件。劉勁周拉椅子坐他旁邊,陪他看了幾行,那人忽然擡起頭問:“勁周,你第一次見到簡言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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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

“礙眼到極點。”

你對他笑,對他說話,他都不擡起頭看看你,好像書裏的東西比你還有趣。你叫他做家庭教師,他也不曾對你笑笑說聲謝謝。劉勁周從第一眼見他,就把他讨厭了個徹底。

秦瀾聽了他的回答,想了想,說:“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他時,有種什麽感覺麽?”

“什麽感覺?”

熟悉。

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的動作,略微偏頭看我的眼神,對我說話的語氣态度,以及遣詞造句間,那特有的冷漠疏離。我見過那麽多人,可是從以前到現在,只有兩個人會在知道我的身份前後,語氣完全沒有變化。

夜,還有,簡言。

劉勁周等了很久,秦瀾卻像陷入思考,完全忘記講話。他長長的睫毛掉了一根,落在腮邊,劉勁周伸手幫他摘下,他卻猛地身子一頓,慌亂着眼神道:“我走神了。”

“為什麽忽然想起要調查簡言?”

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讓自己調查簡言,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事,都要調查個徹底。今天帶來的是簡言從小到大的學校檔案,如果秦瀾需要更多,自己能夠繼續提供。調查不成問題,對秦紹然保密也能夠做到,但是,他想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呢?

因為可疑。

這世界上,會不會有兩個人,性格相同語氣相同習慣相同連所處的圈子所認識的人都出奇得一致,只有相貌和聲音不同?

簡言這個人闖入他們的生活,可謂突如其來無聲無息。如果他真的是文件裏所說的那位标準的好學生,那他為什麽會有一個殺手朋友;他又是什麽時候學到這樣的本事,比起職業殺手都毫不遜色;他是如何讓自己在一場車禍後,就跟過去斬斷一切聯系,甚至一次都沒有提起過過世的母親;最重要的是,他是如何讓自己的脾氣像足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況且,誰也不能證明那個人已死,除了他。

秦瀾沒看完文件便把文件夾推到一邊,問:“哥哥又跟簡言搞到一起了?”

劉勁周無奈點頭:“那天之後。”

轟轟烈烈的車震事件在東區上層當做頭條八卦,秘密傳播了一個多月。主力隊員段鷹每日不厭其煩地向大衆轉播着最新消息,仿佛保護秦紹然的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他的記者。就在今天上樓之前,段鷹還拽着劉勁周BLABLA,說老大昨晚又在簡言家呆了一晚上,今天簡言請假,老大下樓的時候窗簾還沒拉開。他一副西子捧心狀哀怨老大為何不陪伴美人起床順便觀賞海棠春睡醒的美景,不提防秦紹然居高臨下,砸下來一個煙灰缸:“上來!”

煙灰缸扔偏了,重重砸在地上,把地板砸開一道細紋。段鷹仿佛吃了蒼蠅,一步三回頭地乞求劉勁周救自己一回。劉勁周淚眼朦胧,表示愛莫能助,等他一進門,立即全身放松,眼睛只盯着秦瀾的房間。

這世界上,聽老板的八卦,跟傳播老板的八卦一樣危險。

秦瀾把手放在劉勁周面前晃了晃,說:“回神了!”

劉勁周肩膀一抖,不好意思了:“我……”

“勁周,你能調查夜的資料麽?”秦瀾忽然說。

“不能。”劉勁周說得斬釘截鐵,“夜的資料都在大哥那裏,我無權調查。”

秦瀾眯起眼:“我只是看看。”

“不行,這個沒有商量的餘地。”劉勁周連連擺手,“瀾瀾,你在調查什麽,告訴我,我幫你。”

秦瀾“哼”了一聲,冷笑道:“劉勁周,你那天晚上對我做了什麽,可別忘了。你說過,從今往後,哪怕我要天上的星星都會摘下來給我。”

“可是這次不同……”

“算了,劉勁周,你辦不到,我不勉強你。”秦瀾湊近劉勁周的耳朵,呵氣,“不過你記着,那天晚上的事,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送走段鷹,秦紹然陷入前所未有的疲憊。腦中積累了如此多的信息,卻不想去整理思考。不知不覺,就想起那個總喜歡跟自己鬧別扭的身影。掏出手機,撥號,沒有多久就被接起來,那人的聲音一貫沒有感情,機械一般:“有事?”

“我晚上去你那好不好?”

口水吞咽的聲音異常清晰,那人的身體近來越發敏感,一點點小刺激都興奮得顫抖。自己這句話太多歧義,不知道那人想到什麽,半分鐘後,總算恢複平靜:“我沒空。”

“你明天不是沒課?”秦紹然看看時間,“我來做飯。”

“不必。”

“言言……”秦紹然也聽出他語氣不善,試探着問,“昨晚很疼?”

那頭依舊平靜:“不疼。”

秦紹然皺眉,要是他在面前,好歹還能看着他的眼睛,分辨他是否說謊。

“那為什麽不讓我去?”秦紹然問。

“沒空。”

他是打算所有問題都用兩個字回答?秦紹然快要嘔血,剛要再說,那頭卻搶先:“你還有事麽?”

秦紹然嘆了口氣,說:“沒有了。”

“那再見。”

簡言收線,把手機放到一旁,捂住胸口,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面前擺着一桌子豐盛的早餐,秦紹然前些日子對廚藝産生興趣,沒用些日子便青出于藍。這一大桌,有煎蛋培根,蔬菜沙拉,脆皮面包,也有中式豆漿,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簡言卻吃不進去。

秦紹然早晨走得早,上午約了段鷹,卻還記得再早起一點,為他準備這一桌。只是他不該留下紙條,白紙黑字寫着“手藝不精,簡樸小菜,另有風味,盼你喜歡。”

以前的時候,兩個人都能折騰,早晨起來都要用身體交流一番才作罷。夜肚子餓,便叫秦紹然做早餐。那人不知是笨還是懶,做來做去總是這幾樣。開始時夜不喜歡西餐,邊吃邊給秦紹然飛眼刀。到後來習慣了,漸漸也就不想吃別的了。

如果今天面對着這一桌豐盛早餐的不是自己,那個人會不會面帶笑容,吃得幸福無比?

簡言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吃不下去,更不想見到那個,準備了這樣一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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