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心理醫生
小顧先生一輛車帶着自家夫人及其師弟來到貝家。貝家高朋滿座,這種社交場合,大家大都自來熟,端着酒杯微笑一下,便可以聊上半天。從莫斯科說到紐約,一杯酒喝完,雙方揮手作別,連對方名字都記不住。小顧家世擺在那裏,人又會開玩笑搞氣氛,名媛淑女哪個不喜歡跟他聊天?師兄也不吃醋,拿了個大杯子把整杯紅酒整杯威士忌整杯白蘭地對在一起,美美地喝了一口,看着簡言笑:“要不要來一口?”
簡言搖頭。他長得漂亮,十足乖乖仔,頗招禦姐喜歡。短短時間內,無數人跟他搭讪。師兄本來在旁邊圍觀順便用美人的妝下酒,冷不丁面前忽然多了一個身影,比自己還要高大。他吓了一跳,還以為俄羅斯美女也好這口,再仔細一看,驚得酒都險些灑出來。
“對不起。”秦紹然把手搭在簡言肩膀,“他是我的人。”
穿着小禮服的美女聳聳肩,表示了然地走了。簡言甩開他的手,轉身到桌上取一杯酒,卻被秦紹然搶先抓起酒杯:“為什麽不理我?”
簡言也不看他,去抓另一杯,同樣被他搶先:“簡言,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再換一杯。
還是被搶:“我哪裏得罪了你?”
最後一杯。
又被搶走:“簡言……”
“酒精中毒!”簡言惡狠狠地瞪着他。
秦紹然有些無奈地看着手中快拿不過來的酒杯以及差一點就灑出來的酒,嘆息道:“你真是喜歡鬧別扭。”
簡言的身子震了一下,沉默半晌,擡頭冷笑:“抱歉,我不是充氣娃娃,做不到随時待命。”
這話說得太重了,秦紹然無言以對,仔細思索,也不知道他為何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師兄本來還是在一旁看好戲,此時發現兩人僵了,丢開杯子走過來。
“秦先生有何貴幹?”他還是懶洋洋的态度。
秦紹然眯起眼:“與你無關。”
“簡言是我師弟,他的事當然與我有關。”師兄此話一出,簡言立刻發現了自己的失誤。
果然,秦紹然接着道:“夜才是你的師弟,簡言是夜的好友,不是麽?他怎麽又會是你的師弟?你們的師父究竟收了幾個徒弟?”
沒跟師兄溝通好的結果就是此時的尴尬,簡言看着秦紹然的表情就知道,哪怕之前他一直只是懷疑,如今在這短短一句話裏,也能夠确定一些事。他後退一步,忍不住讓自己離這樣的秦紹然遠些。秦紹然看出他的意圖,跟上來一步,另一步被忽然插進來的男傭打斷。
“簡先生,姑爺有請。”
“姑爺”指的就是唐憶舟。貝叔身體不适,由唐憶舟和貝素櫻賢伉俪招待,這是一進門就知道的事。此時距離晚宴正式開始也不過半個小時,各位來賓已經自己聊得不亦樂乎,這時候唐憶舟有請,真不知道是為什麽。
師兄這回倒是跟秦紹然出奇一致,表情裏都是不願讓他去的抗議。可是他極度想逃避此刻的秦紹然,唐憶舟再恐怖,也是表面,簡言有把握自己能讓他一槍斃命。可秦紹然對他而言,是太可怕的存在,他只能逃。
跟不顧師兄及秦紹然甚至打算動用武力的反對,男傭上了樓梯,二樓竟然空空如也,全無一樓的熱鬧。這太奇怪了,偶爾有幾個經過的傭人也都是垂着頭不敢看人。男傭把他帶到一個房間前,輕叩門。門內傳來唐憶舟的聲音:“進來。”
男傭為簡言打開門,簡言不知道唐憶舟葫蘆裏賣什麽藥,也不怕他有什麽壞心思,坦坦蕩蕩走了進去。唐憶舟坐在轉椅上,神色有些悵然,盯着一臺電視出神。簡言走了幾步,他轉過頭,指指離自己不遠的沙發:“坐。”
簡言坐下,這時便看清楚電視裏頭演着什麽。兩個人靜靜看了一會兒,還是唐憶舟先開口:“我把貝叔軟禁了。”
“我知道。”甫聽到貝叔身體不适的消息,師兄跟小顧合計半天,就猜到唐憶舟定然已經動手。唐憶舟笑笑,說:“我給他安排了好地方養老,也不算薄待他。他兒子對憶青做出了那種事,我是絕對不能原諒的,明日就打包送給戚玮處理。過了今晚,貝素櫻是我的妻子,只要她安分守己,就能做一輩子貴夫人。”
“你希望我誇你仁慈?”簡言忍不住譏諷。
“不,我需要欺騙自己,我是仁慈的。”唐憶舟自嘲地笑笑,擺手道,“不說這個了,成王敗寇,我卧薪嘗膽這麽久,得到今天的一切是應該的。”
簡言沒有接話。
唐憶舟伸出一根手指,指指電視屏幕,問:“你知道這是誰?”
簡言搖頭。
“這是秦紹然的心理醫生。”唐憶舟說,“請他來做客很費功夫,不過秦紹然太小瞧我了——他以後總這樣小瞧我,只怕會吃大虧。”
簡言盯着屏幕裏那個男人。他并不顯得局促,反而很有條理地端起咖啡杯,一塊一塊加着方糖,用一種非常紳士的姿勢攪拌,然後端起來,慢慢品了一口。
“作為心理醫生,他會聽到秦紹然的很多秘密。這些秘密埋藏在他心裏,像顆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把他引爆,他只能求助心理醫生。傾聽自己的秘密,給自己提出合理建議,必要的時候,甚至給自己催眠,讓自己忘記一些事情,記錯一些事情。”唐憶舟滿意地看到簡言慢慢放大瞳孔,繼續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懷疑我殺了你?簡言,又或者夜,我沒有殺你的理由。即便有,這理由多麽牽強。簡言,我只留這位頂級心理醫生做客一夜,有什麽問題,只有今夜,你可以進去問他。”
“我要問他什麽……”簡言漸漸覺得冷,不自覺并攏雙腿。
“随你。”唐憶舟遠遠抛給他一張卡,“隔壁的鑰匙。”
秦紹然手裏捏着紙條,心裏又是擔心,又是提防。晚宴時有人遞給他這張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字,叫他一個人到如林倉庫。如林倉庫就在山下,開車從貝宅到那裏,大約十幾分鐘。這紙條來得沒頭沒尾,可秦紹然還是避開劉勁周秦瀾,孤身來了。
只因為那字跡是屬于簡言的。
如林倉庫早些年已經荒廢,現在一部分成了廢品廠。在路上問自己,為什麽一張紙條自己就這麽瘋狂地跑來了,其實答案簡單得很,不過是怕簡言魯莽地見了唐憶舟,被唐憶舟扣下來利用,以威脅自己。
自己的人早些時候傳來消息,西區如今已經是唐憶舟的天下。這個人不知餍足,把西區摟進懷裏,早晚要染指東區的。秦紹然怕他綁了簡言威脅自己,只能趕來。
來了卻發現空無一人。
斜前方一盞昏黃小燈,八成是拾荒人自己拉了電線接了燈好夜間作業。他尋不到簡言,心內像是被燒了,揚聲呼喚幾次,剛想繼續往前走,卻忽然被一個人擋住去路。
正是端着槍的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