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怎麽想起住宿了

“一起去洗澡嗎?”

身上的汗沒完全落下去,冷不丁聽見這句話,梁赫的臉更熱。好在他及時反應過來,學校不像家裏有單獨的衛浴,都是公共澡堂,“一起去洗澡”的說法再正常不過。

“嗯?”沈喆接着問,“你又想到什麽了?”

“沒事,”梁赫嘆氣輕笑,“感覺真是不一樣,住在學校裏……”

“反正我習慣了,不想去公共浴室嗎?”

“不是,”既然都住進來了,沒什麽好矯情的,“那一塊去吧。”

梁赫的室友只回來兩個,他下鋪的那個不知道去哪了,被子攤着,不見人影。

那兩位室友一個中分頭,一個頭發自來卷,好像都是五班的,盡管不認識,梁赫還是向他們做了簡單介紹,以示友好,然後收拾東西準備去澡堂。

臨出門的時候,最後一個室友進屋了,走路不看道,差點跟他撞在一起。梁赫定神一瞧,臉色沉下來:“怎麽是你啊?”

趙卓陽也大吃一驚:“新來的住宿生就是你?”

“要不然呢?”梁赫對與他說話缺乏耐性,“你一直住這?”

“我也就早幾天,”趙卓陽白了他一眼,視線飄在他胸前抱着的衣物上,“洗澡去啊?”

“嗯。”

“知道澡堂在哪嗎?”

梁赫還真不清楚,但是沈喆會帶着他:“我跟沈喆去。”

趙卓陽“嘁”地撇嘴,等梁赫走出宿舍,沖着他的背影大喊:“洗澡還膩歪着一塊兒,他是你姘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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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暫時沒人,梁赫還是被氣得不輕,轉頭瞪回去,趙卓陽識趣地閃進了屋。沈喆正好出來,朝他揮手:“好了嗎?”

“好了。”梁赫生硬地回答,沒來得及調整情緒。

“怎麽了?”沈喆察覺出他臉上的煞氣,“你好像不太高興。”

梁赫本來不想提趙卓陽的事,又有點憋,最後如實抱怨起來——與趙卓陽分到上下床,更削弱了他對住宿生活的期待。

沈喆望着他的寝室方向:“他也住那間?”

“他說前幾天才來的。”

“我說怎麽沒印象,”沈喆對同層的宿舍情況多少了解一些,“那邊的确是五班住的。他沒惹你吧?”

“也還好。”他只隐瞞了趙卓陽開他倆玩笑的話。

最近的一間公共澡堂就在他們樓下,幹幹淨淨,空間足夠大。沈喆說今天運氣好,因為周五這個時間來的人往往很多,但是今晚還算空餘,他們找了角落的位置,兩人并挨着。

澡堂的淋浴設備之間只有簡單的毛玻璃做隔斷,還是比軍訓部隊裏的條件好多了。熱水源源不斷地落下,氤起騰騰霧氣,毛玻璃上映着模模糊糊的人影。

梁赫想起曾經在自己家的那個晚上,兩人分別用兩間浴室洗澡,沈喆看見了自己半裸身時的樣子,調侃他的羞怯,他反問過一句“你怎麽不光一個給我看?”幾個月後,竟然真的赤裸相見。

沈喆的身材瘦,但是骨架不小,這是梁赫直覺得出的印象。他沒有特意打量對方脫衣後的樣子,只是輕輕地瞟上幾眼,稍一集中注意,羞恥感便開始作祟,燒得心裏不安。他猜想是因為自己很少與他人一同洗澡,何況是熟悉的朋友,一時不能适應。

跑步的時候出了汗,皮膚發癢,梁赫的雙手順着兩側臉頰,繞過額頭,重重地往上捋了一把,拂開眼睫上挂的水珠,視線清晰了一些。

沈喆那邊嘩嘩的水聲和自己這裏的完全混在一起。毫無意義的白噪音,讓梁赫得到了暫時性的放松,似乎水流能夠将一切煩悶的記憶與情緒全部洗淨。

他單純站在噴頭下沖水,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沒帶沐浴乳。他也不想找沈喆借,角落裏只有他們兩個,這樣赤着身說話,總覺得別扭。

但是不多時,旁邊伸過來一截手臂,手上握着一個塑料瓶,沈喆的聲音像是從水中漫出來:“你是不是沒有帶沐浴露?”

其實梁赫聽得不清楚,只是看到他的動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快速接過來,小聲說了一句:“謝謝。”同樣淹沒在嘈嘈的背景音中,他估計沈喆根本聽不見。

沖了大半天熱水,出來以後周身仍萦着白氣,倆人快速回更衣室穿上衣服。

“你耳朵怎麽那麽紅?”沈喆拎上自己的東西,往梁赫身上看了一眼。

“有嗎?”梁赫摸摸耳朵,“洗太久了吧。”

再次回到宿舍,趙卓陽早就鑽被子裏睡着了,另外兩個室友還在看書,梁赫進來,沒打擾他們,回到自己的床鋪。

第二天周六,高三生照常上課。梁赫離開寝室的時候,趙卓陽沒起床,等他晚上回來,那人又不見蹤影,“中分頭”也不在,“卷毛”倒有興致,跟梁赫随便聊了幾句。

“你們三個同班?”梁赫問起來。

“嗯,”他說,“你是不是認識趙卓陽?”

“趙卓陽啊……算吧,”梁赫看了眼空着的床位,“你們跟他能處得來嗎?”他總覺得和這號人同班又同寝室挺慘的。

“可以啊,”“卷毛”大概也猜到梁赫的言外之意,“他就是脾氣大點,挺講義氣的。”

梁赫十分好奇:“他在你們班……人緣不錯?”

“還行,”他收拾好洗漱用品,指了指門外,“我去洗個澡。”

“嗯。”

“卷毛”開門的瞬間,趙卓陽正巧從外面進來,握着手機與人通話,徑直走近自己的床鋪:“那我明天再去找你啊……”

他臉上的表情跟只發 春的貓一樣。梁赫在邊上看見,三觀碎裂,脊背發涼。

放下手機後,趙卓陽才注意到梁赫,以及他不自然的反應。

“看什麽看?”

梁赫欲言又止後還是多嘴問了一句:“你又談戀愛了?”

“什麽又談?”趙卓陽得意地說,“本來就沒分手。”

合着他跟朱燕複合了?

梁赫瞧他那鼻孔朝天的樣子,把嘴邊的風涼話憋了回去。管他呢。

因為秦穎的事,梁赫這幾天一直沒休息好,今天覺出累,早早上床躺着。意識模糊之際,下鋪傳來一道糙了吧唧的歌聲:“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無聲無息的你……”(*)

梁赫登時一陣煩躁,往下探頭:“你有毛病啊?”

“我又不是給你唱的。”

“我是說,大晚上的別制造噪音成嗎?”

趙卓陽不服氣地說:“老狼的歌怎麽就噪音了?”

“你先把自己變成老狼再說吧。”梁赫困了,終究懶得跟他扯皮,說完就躺回去,被子一拉蒙上頭。

“你怎麽想起住宿了?”趙卓陽不唱了,卻突然問他,“你家不就在對面嗎?”

倘若前些天聽見趙卓陽提出這個問題,梁赫大概理都不會理。而現在他能夠相對自然地向人述說原委,盡管是在沉默了幾秒之後:“我奶奶住院了。”

“什麽病啊?”

他重新把頭悶進了被子:“癌症。”

作者有話說:

*老狼《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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