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私奔
“不就是逃課嗎?”沈喆揚起臉,“我跟你一起啊!”他的表情透着肆無忌憚,又有點做出決定後的堅持。
梁赫怔着,沒有動作,也沒有回答。
“國慶節糊弄我,”那人又開始大聲喊,“逃課也不帶我,太不夠意思了吧?”
心跳陡然變得雜亂,梁赫剛察覺到一絲異樣,便以玩笑遮掩過去:“你不當好學生了?”
沈喆笑着跟上來,踩住磚塊:“曹蕾、周馨她們才是好學生,我算哪門子好學生?”他聽見了尖利的下課鈴聲,也聽見了學校圍欄外汽車喇叭的“嘀嘀”鳴響,似乎在催促他們動作快點。
梁赫總覺得不說些什麽、不做些什麽,鼻子又會酸,眼眶也會澀,于是他向對方伸出了手:“過來!”
沈喆借着他的力,一并躍上矮牆,再穿過鐵欄,從上面跳下。這個“偏門”對着的是一條還算寬闊的馬路,雖然很少來,但他們都是本地人,一眼就能辨清自己所處的方位。
“我怎麽聽見有人叫咱們?”沈喆不太放心地往身後看了一眼。
“誰啊?”
“別的班的吧,”似乎是發現他們鑽了圍牆,“可能被看到了……”
“那還等什麽,”梁赫又朝他伸手,“跑!”
沈喆也從未做過這樣反叛的事,毫無經驗,毫無準備,心裏慌亂,下意識地握住對方的手,向着不遠處的汽車站狂奔。
“上車嗎?”沈喆放聲問道。
不遠處一輛準備進站的公交車朝他們駛來,如果跑快點,應該還能趕上。
“上!”梁赫以同樣高亮的嗓音回答。
幾天來一直壓着的情緒,一下子舒展開了,那個他覺得消散無形的“自我”好像被灌注了一股鮮活的力量,從四肢到心髒,他再次感受到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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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沖至公交車下面,梁赫松開了攥着的手。手心裏微微有些汗意,不知是誰留下的。
這個時間的馬路上很難看到學生,梁赫還穿着四中的校服,司機神色詫異地打量了他們一眼,倒是沒說什麽。
汽車車廂幾乎是空的,他們輕易在後排找到并挨着的兩個座位。兩站之後是處空間開闊的廣場,梁赫說,他想在這裏下車。
跑得太快,天氣又涼,容易嗆風。從車上下來,沈喆還覺得呼吸的時候胸腔微微抽痛。
“你也太弱了吧,”梁赫在路邊買了兩瓶水,心情略有舒暢,開始拿他打趣,“這還不叫紙糊的?”
“誰知道你能跑這麽快?比賽也沒這麽快吧?”
“這才多短啊!要不然就趕不上車了。”梁赫帶着他,繞廣場緩緩而行,并沒有往中間走。
“你經常來這嗎?”沈喆問。
“現在沒有了,”梁赫說,“小時候跟着爺爺奶奶散步就到這邊,到晚上有蹦床、電動車什麽的……”
“我都沒什麽印象。”
“你沒玩過?”
“很少,”沈喆回憶道,“我以前不愛玩這些。”
“那你玩什麽啊?”
“一般是在家吧,拼搭玩具之類。”
他們找到一條長形石凳,一起坐在上面休息。
“怪不得你現在也不愛動。”
梁赫說完之後忽然笑了,今天下午沈喆還是第一次見他笑得那麽自然。
“想起什麽了?”
“我們這樣像不像私奔啊?”梁赫真誠地發問,臉都沒紅一下。
“你還覺得挺浪漫是吧?”
“說真的,”梁赫擰開瓶蓋,往嗓子裏灌水,“你跟徐文珊這樣私奔過嗎?”
“文珊?”
沈喆壓根沒想過他會拿徐文珊做類比,而梁赫也在這句話之後,意識到自己提了不該提的。
“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這個,”他連忙補救,“你還會難過嗎?”
沈喆的腦子轉過彎來,除了一點尴尬,并不生氣:“沒關系,我早放下了。”之後順着梁赫的話調侃起來,“還私奔呢,當初真私奔了……我說不定得被揍一頓。”
“誰?”梁赫詫異,“你爸?”
“嗯。”
“你爸還揍你啊?”印象中沈思鴻是個嚴肅但很有風度的家長。
“我也不知道,這幾年是沒有,但是小時候有啊,”沈喆觑他一眼,好像在說他少見多怪,“你以前沒挨過揍嗎?”
梁赫沉默下來,又咽了幾口水:“我爸媽……他們不管我。”而爺爺奶奶對隔輩的孩子多少有溺愛心理,連重話都極少。
沈喆僵着身體,幾乎一動不動。梁赫向他扭過頭:“我還真不知道挨揍是什麽滋味。”
“梁赫……”
“沒事,”梁赫淡笑,“挺自由的。”
對話似乎陷入了死局,沈喆也不知該換個話題,還是繼續保持安靜。最後,他站起來,正對着梁赫,伸開手臂,做了個虛抱的動作:“抱一下嗎?”
“什麽?!”梁赫被殺了個措手不及,臉轟地又熱又紅,“你什麽意思啊?”
沈喆一本正經地說:“擁抱可以減壓。”
“我不信。”
“還記得嗎?”他暫時放下手,“暑假我在你家,知道聯系上我爸爸,心裏特別激動,就突然想抱着你。”
“嗯,”梁赫當然記得,那次也一樣懵,整個腦子都不清醒,“你可真肉麻。”
“你不喜歡啊?”沈喆大方地說,“如果你想找個人抱,我也可以當那個人。”
“我才不要,膩膩歪歪的……”梁赫索性和他一樣站起來,雙手插兜,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只是臉仍紅着,走了沒幾步,猛地停下,“你上次只是随便想找個人抱啊?也不一定是我?”
沈喆偏頭盯着他,幾秒過後,不可抑制地笑出聲:“你不是嫌我肉麻嗎?還計較這個?”
“好奇,”他仰起頭,眯眼看有些灰暗的天,“随便問問。”
“這個嘛,我也不太好說,”沈喆說,“好像在你面前更放得開。”
“放得開……”這算什麽呢。難道像比賽勝利後互相擁抱的球員?
“也許是特別的沖動感吧。”
沈喆的喃喃自語被一陣歌聲掩蓋,是路邊小店裏突然開始播放音樂。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懂事之前情動以後 長不過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耳邊被這歌曲洗腦似的充塞,梁赫一時想不起原本要說什麽,沒話找話地問:“這是什麽歌?”
“叫《流年》吧,”雖然去年推出以後就很流行,沈喆其實也沒有特別留意過,“王菲唱的。”
“歌詞有點怪。”
“林夕的詞啊……就是這樣。”
女聲高而清透,仿佛飄在天上,配合着文藝腔的詞,曲調溫柔得令人想流淚。
歌聲停止後,他們重新回到了汽車站。
這場不經意的“逃離”,持續了快兩個鐘頭,再次回到學校,最後一節自習課剛剛開始。班級裏的同學紛紛以一種異樣的眼神注視着他倆,想來逃課的事全班人都知道了,瞞也瞞不住。
“梁赫,”羅茗钰攔住他們,“你跟我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