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難道你是被壓的?
周五那天,梁赫跑外勤,到家比平日更早。
他打了個哈欠,想着稍微休息幾分鐘就去做飯,靠着沙發半躺下,蜷起雙腿。
等感覺到燈光的亮度,慢慢睜開眼的時候,他一時忘記了現在是哪個時間段,以及自己為什麽會睡在沙發上,怔了幾秒,意識悠悠清醒過來,望向門口。沈喆已經進家。
“怎麽不去床上睡啊?”沈喆換鞋走到跟前。
“我就想躺幾分鐘,不知道怎麽睡着了,”梁赫摸了把臉,試圖趕走殘存的睡意,“我還沒做晚飯……”他心裏愧疚,明明回來得早,結果什麽也沒幹。
“沒做就沒做呗,又不是小孩子了,晚吃一會兒也沒事,”沈喆坐在沙發邊上,“睡好了嗎,要不我去做吧?”
“別了,”沈喆這麽晚才到家,讓他做飯梁赫更過意不去,“我們叫個外賣,還是出去吃?”
最近天氣冷,回了家就不愛動,也沒再下館子,但是今天周末,出去走走貌似也不錯。他們開始琢磨去哪裏吃飯,附近基本吃遍了;要去遠一點的就得坐車。
梁赫的手機這時候響了,他瞄一眼來電顯示,一邊開着電腦網頁搜飯館,一邊接起電話:“喂,幹嘛?”
聞昊那邊亂糟糟的,一聽就是在外面:“你們兩口子要不要出來吃鐵鍋炖魚?趙卓陽請客。”
“什麽日子啊他請客?”
“他不是最愛請客嗎,再說他失戀了,正需要熱情的安慰,人越多越好!”
還不就是朱燕的事。梁赫反問:“他不是早失戀了嗎?”
“以前那是開放結局,這回真完了,朱燕結婚了。”聞昊好像換到一個安靜點的地方,“對了那個什麽……”
“怎麽了?”
“你倆的事,我不小心說漏嘴告他了,他無所謂,還說挺好,”聞昊讨好似的說,“你不生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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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無所謂了,我生什麽氣?”其實只要能夠得到他人的理解,梁赫絲毫不介意戀情被認識的人發現,誰都希望自己真誠相待的情感能夠光明正大地呈現于人前。
“那就行,”聞昊催促,“你們到底來不來啊?”
“我問問。”
梁赫捂着手機話筒,小聲問沈喆:“跟聞昊他們去吃鐵鍋炖魚怎麽樣?”
沈喆也輕聲回答:“行。”
“可以,”梁赫接着問聞昊,“在哪?”
聞昊說的店離這裏不遠,坐車大概兩三站地,屬于城中村區域。他們稍微有點印象,飯店主體是座二層小樓,後面帶個院子,樓裏和院裏都有位置,而聞昊他們是在後院。
本來還擔心露天的環境會不會太冷,到了現場梁赫發覺,憂慮是多餘的。不大的小院座無虛席,人聲鼎沸,每桌中央一口大黑鍋,類似舊時的土竈鍋,冒着蒸騰的熱氣,看着就暖和。
與後院相連的那座小白樓,外牆上挂着成串的小燈,遠望金燦奪目,像是染了色會發光的藤花,從頂上垂下來,更為寒冷的冬夜增添了柔和溫馨的情調。
聞昊隔着老遠沖他倆揮手。鍋蓋掀開,切成塊的魚和一些素料浸在冒着泡的濃色湯汁裏,鍋壁上方貼着幾個玉米面餅,烙熟了溢出香味。
“不是人越多越好嗎?”梁赫問,“就我們幾個啊?”
“本來還想叫老董,跟他老婆外面逛街呢,不來。”
不同于聞昊的活躍,趙卓陽在一旁打蔫,見梁赫二人過來,也只是稍稍擡了下頭,立刻低下去。
他還是那副毫不太面善的臉孔,但是頭發剪成板寸,比梁赫的還短。據說他當年上警校是和家裏人賭氣,故意選了個父母最反對的路子,不過四年下來,也喜歡上這個專業,鐵了心地走下去。他的畢業時間不長,暫時被分到縣裏的派出所,一周只回來一次。
梁赫覺得趙卓陽幹這個職業還挺合适,痞裏痞氣的性子,又不缺膽量,震住那些混混小流氓不在話下。他随便問了幾句對方的工作生活,得到的基本都是兩三個字以內的回複。
面對他人的情傷,梁赫慣是嘴拙,多年前不會安慰,如今亦然。聞昊輕描淡寫地說了朱燕的事,大學裏就跟現在的結婚對象在一起了,趙卓陽還是被人告訴才知道……
趙卓陽靜靜地聽着,偶爾喝一兩口啤酒,竟然完全沒有打斷的意思,好像是通過這種近乎殘忍的揭露強迫自己接受現實。不過,悶氣歸悶氣,他還是特意把新撈上來的魚盛到梁赫和沈喆的碗裏。
“你們吃了沒?”聞昊發問。
梁赫白了他一眼:“吃了還能跟你出來啊?”
“可以當夜宵啊,”聞昊奇怪,“你們這麽晚還不吃飯?”
“你們不也沒吃?”
“我倆大光棍能一樣嗎?再說我們都吃了一會兒了。”
說到這裏,梁赫的臉紅了起來:“本來我做晚飯的,睡過頭了。”
“看吧,”聞昊微微感嘆,“倆大老爺們過日子三餐都沒法保證,誰都懶得做。”
“誰規定姑娘就得給爺們做飯了?”梁赫毫不客氣地反駁,“你這思想難怪找不着對象。”
聞昊被噎得啞口無言。
“噗,”沈喆正吃着,猛一笑被嗆到,“咳——”
“服務員,”梁赫舉了下手,“麻煩加點水!”
“你們還不喝酒啊?”聞昊和趙卓陽點了好幾瓶啤酒,已經喝了不少。
“沈喆酒精過敏。”
“這樣啊,”聞昊恍然大悟,看了眼被嗆到仍笑得合不攏嘴的沈喆,“有那麽好笑嗎?你倆就想看我出醜!”
“我倆才不是懶得做飯,偶爾特殊情況,”沈喆緩過勁來,接着之前的話說,“你別說,我們學校年輕女老師找對象,還真喜歡愛做家務的男人。”
“又來了,”聞昊頹然地往椅背上一靠,“算了我還是別找對象了……”
“對,別找了!”消沉中的趙卓陽忽然扯着嗓門嚷嚷,“誰知道哪天就一腳被踹了!”
“行了啊,老哥,”聞昊從他手上拿過新開的酒瓶,“你喝太多了。”
趙卓陽心情不好,根本不聽勸,繼續往自己杯子裏倒酒。
“甭理他了,”聞昊認命,轉向梁赫,“你倆呢,那什麽……後來都沒好好聊聊,還行吧?”
“挺好啊,”梁赫瞟了一眼沈喆,沈喆也在看他,“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得了別說了,”聞昊被這狀似含情脈脈的眼神酸得硌牙,自言自語道,“這回真成沈娘娘了。”
趙卓陽不知道這個“典故”,也沒興趣了解,但梁赫和沈喆都還記得,經此一提,同時臉紅。
倆人的羞怯反應令聞昊會錯了意,重新思量起來,盯着梁赫試探道:“不會你才是娘娘吧?”
“什麽?”
“我好像聽說——”聞昊像是發現了奇妙新世界,“男人和男人不也有那個啥之分嗎?難道你是被壓的?”
梁赫沒來得及糾正他的誤解,沈喆故意笑了一聲:“你覺得呢?”
“我哪懂那麽多,”聞昊撓撓頭,“不過——”
“不過什麽?”
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轉過一圈,堅定地說:“沈喆像上面的!”
沈喆差點再次嗆到,梁赫皺起眉頭,百思不解:“為什麽啊?”
“沈喆看着厲害啊,”聞昊沖着沈喆說,“高中那陣子我就特怕你找我,怕讓我背課文!然後有回梁赫沒寫作業,你捅給老羅,梁赫他——”
“你給我閉嘴!”梁赫連忙打斷。
然而沈喆在桌下拍了拍梁赫的手背,笑眯眯地問:“梁赫怎麽了?”
聞昊無視梁赫的眼神示意,拍着桌子說:“他氣得嗷嗷叫,但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難怪以前梁赫說他擺譜呢,沈喆的眼角暗含會意的神色。陰沉了一晚上的趙卓陽也憋不住開始竊笑。
“所以啊,”聞昊接着點評,“你倆在一塊兒,梁赫不得是個夫管嚴?”
“滾你一邊去,”梁赫的語氣中透着哭笑不得,“這跟厲害不厲害有什麽關系?”
“也對哦,外表應該看不出,”聞昊更加迷惑,“那要怎麽搞啊?難不成輪流……”
梁赫沒打算解答這種私密的疑問,低頭喝水以做掩飾。
一直無話的趙卓陽鄙夷地瞥着聞昊:“差不多就得了啊,你有完沒完?這兒還有直男呢!”
“直男就不能好奇啊?”聞昊不以為意,“再說我不也是直男嗎?”
“再說下去,恐怕你就不直了,”趙卓陽不等他反應,涼涼地說,“提醒一下,你要是打彎了,我立馬跟你斷絕關系,省得你打我的主意。”
“我操了!趙卓陽——”聞昊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老子就算找男人也不可能找你!”
話音剛落,嘈亂的院子立時靜得出奇,服務生和周圍各桌的客人紛紛朝他們這邊看來。聞昊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句話有多亮。
梁赫和沈喆兩個真同性戀沒有引來大家的注意,倒是聞昊的“口出狂言”惹得衆人嬉笑不止,他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至于其他三人,不約而同地手遮着臉,很想假裝不認識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