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曾許白首約

“奴婢見過王爺!”

月光透過窗沿照射房內,晉王大斧跨坐在書桌前,目光凝視着地上跪伏的人影。

細細一瞧,卻是清樂身側的玉喜。

晉王目光幽深,片刻方道,“起身吧!”

“謝王爺!”玉喜拘謹的恭候在側,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緊迫的目光,不敢動彈。

“你可知本王深夜喚你前來有何用意?”晉王的語氣平淡無波,可就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足以叫人心弦繃緊。

“奴婢不知!”玉喜低垂着頭不敢多言,緊握的掌心滿是濕汗。

她雖嘴上說着不知,心裏卻是隐約能曉得一二的,只是……在其位,忠其事!

玉喜是個聰明的,郡主回府後,王爺只字不提淮王府的事情,一心只和郡主閑談家常。

可午時餐桌上晉王那一眼叫玉喜明白,對于淮王府發生的事情,晉王已是知曉的。

果不其然,郡主歇下不到半刻鐘,戚侍衛便來尋了她。

玉喜這般不言不語的态度雖有些不敬,但晉王卻是另有一番思量。

雖然他是晉王府的主子,但是玉喜是清樂的侍婢,自然她的主子便也只有清樂,該忠心的也只能是清樂。

倘若今日玉喜不管不顧的将事情傾囊相告,晉王只怕也容不得她了,不得不說玉喜的忠心誤打誤撞叫她避開了一劫。

晉王沉思了片刻道,“本王只有小樂一個女兒,自幼寵愛有加,小樂從小就桀骜不遜,受不得一點委屈,那淮王不聲不響的弄出個妾來,想來此事令小樂受了不少委屈!”

話已至這個份上,玉喜明了晉王對淮王府的事情了如指掌,玉喜折中的道了句,“淮王行事确是傷了郡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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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喜點到為止,再多的細節也沒多說。

其實也無須她多言,若晉王想知道,自有千萬種方法探查真相,今日之喚玉喜前來觐見,除了清樂的事情外,更重要的是考察她的忠心是否依舊。

人心的善變,晉王從不敢小觑,幸而玉喜沒叫他失望。

晉王得了滿意的結果,倒也不再為難着玉喜,簡言的詢問了些淮府的事宜,“你和我說說淮王府的事情!”

“是王爺!”玉喜緩緩道來這半個多月發生的事情,從淮王的南下歸來到婉妍入府的種種,一說便是一柱香的時間。

“事情大致便是這樣了!”

晉王盯着玉喜瞧了兩眼,見她神态端正,也曉得她說的是事實。

這淮王倒是能耐得很,方不過三載,他還沒登上高位便如此耐不住氣,自己這個晉王還健在便敢叫小樂受這等委屈,可真真是了不得呢?

晉王朝着玉喜道,“今晚你到明正苑之事勿需特意與郡主提及!”

“是王爺!”玉喜額首,王爺說的是不必特意提及,但若是郡主發覺問起了,便也算不得特意提起了。

“下去吧!”

“奴婢告辭!”

晉王一生只娶了一個王妃,自王妃仙逝後也不曾想過納妾,獨守着清樂一人,這漫漫的十幾年,清樂便是晉王為之努力的動力。

若非清樂心系湛瑾淮那小子,任憑閨女嫁哪個男人,對方都得伏低做小,不敢妄想。

晉王思及當年淮王求娶時的承諾,怒火不打一處來,手掌一起一落。

“啪!”的一聲,桌面的茶杯零落在地,化成碎片。

“淮王欺人太甚,我兒是什麽身份,他竟是不聞不問的便帶了個不知什麽出身的玩意回府,什麽東西也配和我兒共侍一夫,他淮王不要臉,也莫墜了我兒的身份。”

這臨朝哪個有身份的男子會不管不顧的帶個身份不明的東西回府,便是再喜歡也得告知妻子,由其聘了媒人上門行納妾禮。

不告知妻子便将人帶回府的,這乃是不知禮數的行為,雖然淮王帶的女子說是個無父無母的,但也不該如此行事!

“王爺息怒!”戚侍衛忙勸了一句,“您別氣壞了身子,郡主還得您做主呢?”

晉王閉了閉眼,緩了口心中的悶火,“你說的對,小樂還需要本王,只要本王還在一日,淮王又算得了什麽!”

“陛下尚且正值壯年,本王也還是晉王,太子敦厚溫和,以禮待人,這…來日方長的,淮王…哼…”

晉王雖是怒火之言,但就這淺淺幾句,卻也足以表明晉王立場變動的心思了。

戚侍衛心下一驚,王爺這話卻是耐人尋味了,淮王……

若是淮王曉得他因着一個侍妾叫王爺不悅,心生不滿,怕是悔之不及吧!

“王爺英明!”盡管戚侍衛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不敢表露半點。

晉王突然張口道,“戚風,你可還記得玉喜那丫頭午膳時如何稱呼小樂的?”

戚侍衛滿天霧水,實在不明白王爺神來一轉,問這話何意?

他遲疑了片刻回話,“回王爺,奴才依稀記得,玉喜姑娘好像喚的是…郡主!”

晉王眸光流轉,嘴角微微抿緊,他低斂眼簾沉思片刻,忽然間似是想到了什麽,嘴唇動了動,良久也沒說出一語。

“罷了,今日且到這裏了,你下去吧!”晉王語氣沉重了些許,擺手示意戚風離開!

“奴才告退!”

戚風關上書房們時還能瞧見王爺眉宇間緊促起來的皺紋,心下卻困惑不已。

玉喜姑娘喚郡主為郡主有何不妥嗎?郡主便是已經嫁人了不還是郡主嗎?淮王妃……

戚風前進的步伐猛的停了下來,腦海中回旋着幾個字,淮王妃、王妃,郡主…!

戚風扭頭看向緊閉的房門,深吸了口氣,将那紛亂的念頭壓了下去。

“戚侍衛怎的停在了這裏?”換班的餘文瞧着有些出神的戚風,不禁順着對方的目光看去。

餘文抓了把頭發,疑惑的盯着戚風,前面不就是房門嗎?那裏有什麽了,怎的戚風瞧得如此出神。

回過神的戚風将情緒收斂的一幹二淨,他輕描淡寫的搖頭,“沒什麽,今夜的守衛就交給你了,除了明正苑,那風華苑也多注意些!”

餘文點頭道,“我會注意的,放心!”

這晉王府中誰不知道王爺最看重的就是清樂郡主,旁的事情王爺還可能網開一面,但涉及到清樂郡主的事情,無懼大小,王爺一向不留情面。

誰也不敢不放在心上,去觸這個眉頭。

戚風交代好後便離開了。

夜色很美,但無論是晉王還是湛瑾淮都無心安睡了。

獨清樂一夜無眠到天明。

清樂陪晉王用了早膳後,晉武來報,說是威遠将軍來訪。

“秦俊華那小子怎的跑到晉王府來了?”埋汰的語氣含着絲絲的笑意,端是這份特殊便也顯示出了來人與晉王府的關系非同一般。

晉王轉頭便喊道,“都到門口了還要本王請嗎?趕緊叫他進來!”

“是王爺!”

清樂起身避禮,“威遠将軍尋父王想來是有事要商量了,女兒在此多有不便,就先行告退!”

晉王想着秦俊華輕易不上門,便也點頭道,“聽晉武提及,那芬芳園近些日子百花盛放,端得一番美景,小樂不妨去看看,散散心!”

“這般美景,女兒怎舍得辜負!”清樂含笑點頭,福一福身便離開大廳。

清樂前腳剛離開大廳,秦俊華後腳便進來了。

站在前院門口,秦俊華瞧着那熟悉的倩影,一眼便認出對方的身份,“郡主回來了!”

晉武随着他的目光瞧去,依稀能瞧見拖曳在地的華服,“正是郡主!”

雖然瞧得朦朦胧胧的身影,但是能肆意在府中走動的女眷,也唯郡主一人,故而晉武也沒多想什麽。

晉武見秦将軍不言不語的站着,提了句,“将軍,王爺還在等你呢!”

秦俊華收回目光,随意點頭,“走吧!”

說罷毫不遲疑的擡步便走。

大廳內,晉王悠哉的在品着茶。

“末将拜見王爺!”秦俊華行一大禮。

晉王擺手道,“不必多禮!”

待秦俊華起身,晉王示意對方落座,方才悠悠張口,“你這番前來所為何事?”

秦俊華也不避諱,他思及軍營中的事情,免不得面上帶了些情緒,“王爺,昨兒個是發放饷銀的日子,是我去交接了的,只是當我清點數目時卻發現少了一筆銀子。”

“少了多少?”提及軍營事務,晉王的身子都端正了起來。

“十萬兩白銀!”

“啪!”的一聲,晉王猛的拍了桌面,面帶怒意的吼道,“豈有此理,軍銀總共不過幾十萬,竟給本王少了這般多,真真是膽大包天了!”

晉王發洩一番後,轉頭便詢問,“發放銀子的是誰?本王倒要瞧瞧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敢動軍銀!”

“這…!”秦俊華遲疑了起來。

這般一番,晉王也瞧出了端倪,“難不成此事還與本王有關了?”

若非涉及他,秦俊華這小子何事這般吞吞吐吐過。

秦俊華沉默了!

晉王一思及有可能是自己的人幹的事,那火氣已經飙到了高點,他黑沉着臉道,“你只管張口說,便是真的是本王的人,他既能伸手吸軍中弟兄的血,便是本王的人,亦絕不輕饒!”

“并非是王爺手下的人動了銀子,而是…”秦俊華擡頭瞧着晉王道,“是戶部的…韋尚!”

“韋尚…!”晉王揚了眉,沉吟片刻,“本王記得韋尚是…淮王母家的人!”

“正是!”秦俊華點頭,若非涉及淮王,涉及郡主,他如何能這般縮手縮腳的呢?

“淮王…!”晉王左手食指在桌面上一下沒一下的瞧着,心中閃過百般念頭。

片刻晉王看向秦俊華,“此事你有何看法?”

秦俊華窺視晉王面色,卻也瞧不出半點端倪來,沉思一番道出心中的想法,“此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辦亦難辦,端看王爺想要怎樣的結果!”

若晉王将此事壓下,告知淮王,使之處理,便也不聲不響的化解了此事,只是到底會得罪韋尚。

那人雖不至于敢對王爺出手,但軍饷由着對方控制,往後打交道多少會有些麻煩。

私心裏,秦俊華更傾向将事情鬧大,這般一來,往後也不敢再有人将念頭打在軍饷上了。

晉王擡手點着秦俊華的方向,笑罵道,“你啊你,都這跟頭了還有心思跟我耍起字眼來了!”

秦俊華笑而不語。

晉王喜怒嘆息,“罷了,此事且由我思索一二!”晉王轉而岔開這個話題,“你難得來一天,午膳便在此處用吧!”

“那俊華恭敬不如從命了!”

晉王擺手道,“你自行随意吧!”說罷留下秦俊華離開了大廳。

晉武詢問着秦俊華,“将軍可要休息一二,奴才給你準備房間?”

秦俊華目光落在了遠處,“這大早上的也睡不着,你不必管我,這府裏我也熟悉,随意走走散心,你且去忙吧!”

晉武思索一下倒也妥當,便不勉強了,“如此,将軍随意!”

秦俊華點頭後便離開了大廳,出了正廳他的步伐快速的往前方走去,看似随意的步伐卻邁得并不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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