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婚戒(二更合一)
一起洗澡嗎。
話音落下後, 書房陷入久久的沉靜。
江晚梨本來眼睛困得半睜開,眼睫顫動,随時都可能睡着的樣子, 聽到他的話,并在腦海裏消化之後, 困意沒了。
昏黃光線下,男人側顏輪廓愈顯筆挺, 英俊的面孔并沒有因為那無傷大雅的幾個字而變得流氣, 顯然是在正經認真地詢問。
深不可測的視線看得江晚梨心頭一慌, 困意終于消散,擡手抵住男人的胸膛,說了兩個字。
“不要。”
打死也不要他來洗。
就算已經有過夫妻之實, 但只是初嘗滋味,在關了燈的房間親密接觸已經讓她羞恥得全程沒怎麽睜開眼睛,更何況是去浴室。
為了表示自己不困,江晚梨努力睜着大眼,沖他非常不善地笑了下, “我已經不困了, 我現在就去洗澡,你也去副衛洗吧。”
說完後, 開溜。
身後仿佛有惡鬼追她似的。
走的太快, 桌面上的電腦, 手機,還有她剛才一邊工作一邊填肚子的零食都被落下了。
這丫頭, 丢三落四的。
無奈歸無奈,裴忱離開之前簡單收拾一下,将她的東西一同帶到卧室。
女孩子洗澡的時間永遠比男人要長很多, 男人洗漱外加一根煙結束,浴室裏的人還沒有出來。
怕不是暈池子。
裴忱撚滅指間香煙,忽然聽見浴室裏傳來摔倒聲。
動靜不小。
“晚梨?”
浴室門外,男人而立,眉間攏起。
“我,沒事。”
混着水霧的封閉空間,江晚梨聲音悶悶的。
門沒有被鎖,裴忱到底是不放心,拉門而入。
眼前,是坐在地上的女孩,沐浴用品散落在周身。
她身上裹着浴巾,但是因為摔倒,本來足夠大足夠長的浴巾此時此刻只勉強蓋在腿上,露出兩只小巧而稚嫩的腳。
上半截被頭發虛虛掩着。
只一眼,男人眸中泛起洶湧,喉嚨幹澀。
“梨梨,你怎麽了?”
察覺到對方熾熱的視線,江晚梨倏地站起來,把自己裹好,腦袋低垂,“剛才拿東西的時候不小心踩滑了。”
“你的腳沒有完全痊愈嗎?”
“已經好了。”她搖頭,“是我自己不小心,不過沒什麽大事。”
摔倒之前她伸手及時扶了下牆,所以沒摔疼。
她自己說和舊傷沒關系,但裴忱沒有放下心,讓她注意一下。雖然醫院複查後沒有問題,平時走路也應該注意點。
江晚梨點頭表示知道。
猶豫一會兒,她擡起手指,指了指門外,“要不你先出去?我換一下衣服。”
兩秒後,裴忱離開。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怎麽感覺他走的時候不情不願的,如果不是她開口攆的話,他好像就不打算離開。
江晚梨梳理着頭發,有些亂,她的大腦也是。
剛才他出現後,一定看光了。
雖然兩人是夫妻,該做的也做過了,但是那時候是關着燈的,完全憑着感覺走,就算借着窗外的月光,也無法将人一覽無遺。
而剛才,好像,該看的都沒錯過。
江晚梨憂傷地扯下一縷頭發,都怪自己不小心。
但願他記憶不好,早早忘掉吧。
不對,上次親他一次的事就被記住了,這種事怎麽可能忘記。
夜深,房間暗淡。
夫妻兩如同往常一樣同床共枕。
“那個。”看起來很困實際上還有閑心去叨擾男人的江晚梨伸出一只爪子,輕輕覆在男人的拇指上,“你視力好嗎。”
“還行,怎麽了?”
“你剛才看到了嗎?”
“看到什麽?”
這讓她怎麽回答,江晚梨下意識低頭瞄了眼自己,又迅速擡頭,“你剛才沒看到嗎。”
“如果你說的是這個。”裴忱的視線随着她一樣下移,但語氣淡然,仿佛事不關己,“那我看到了。”
“……看到多少。”
“兩個。”
“……”
她又不是問他看到多少個!!!
而是範圍。
如果視力不好,範圍小的話她就可以忽略了。
但他回答得有板有眼,估計差不多看完了。
只要不瞎都可以看到。
江晚梨想起昨天被壓榨的滋味,再看他現在淡然如水的樣子,怎麽有些奇怪。
難道是因為昨天吃飽今天不餓了嗎。
怎麽對她沒什麽感覺。
忍不住好奇心,江晚梨鼓起勇氣,冒險一問:“既然看到了,那你……”
她小心翼翼,“有什麽感覺?”
“感覺?”他聲線低沉,“這也要回答嗎?”
“随你。”
“感覺很白。”他說,“很漂亮。”
“……”
為什麽兩人問答又不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不是感覺她怎麽樣!
她是問他的感覺。
明明昨天還很兇,今天好像對她沒什麽感覺。
“我是問你。”若不是借着周身昏暗的環境江晚梨是不會問這麽多的,此時略顯無奈地翻過身,“你沒感覺就算了,我睡覺了。”
之前也是背對背睡覺,但今晚她翻身後,柔軟的腰肢突然多了一只男人的手,不輕不重地将她挽了回去。
裴忱這次聽懂她的暗示,微啞的男聲随後響起。
“我不是沒感覺。”
“只是覺得昨晚過後你可能會不舒服。”
他說,“我本來想等你适應幾天再說,但如果你要是想的話……”
“不!我不想。”
他沒說她不舒服的原因,但江晚梨的小腦袋瓜已經猜出來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麽,果斷拒絕,掀起被角,将半個腦袋埋進去。
“不說了,我好困,要睡覺了。”
她無地自容。
沒想到他在第二晚會考慮到她會有初次的後遺症。
其實非要說後遺症的話,并沒有,因為一開始她就沒有百度總結出來的那樣疼得想哭,從頭到尾他都很溫和,連她的頭發都沒有壓住,高大的身軀也是用手臂撐着。
兇歸兇,但并不狠,所以她只是過度的累,痛感并不明顯,雖然不想承認,但帶來的舒适愉悅感确實更多一些。
夜色濃郁,空氣裏若有若無飄蕩着沐浴的清香,安眠清靜。
身側傳來輕微的聲響,江晚梨沒有睜眼,但感覺到旁邊的人俯身過來,擡手替她重新掖好被褥。
新總裁上任兩周,梵尼內外發生不小的改動。
一如往日雷厲風行的手段,裴忱新設監督部門并采取小部分裁員和降低高管薪酬等措施,這舉動無疑引起江啓山黨派的不滿,會議時慷慨激昂,然而那主兒理都沒理。
他很忙,江晚梨也是。
好在她的适應能力不錯,新入職B部後的一個星期已經基本熟練大家的工作流程。
她拒絕裴忱給她安排助理的要求,理由是暫時不需要,實際上她想的是,自己不給別人當助理就不錯了,以她目前的專業水平,還差很多的火候。
B部辦公區,下午茶時間,員工們津津有味地讨論着。
公司未來規劃和改革已經通過郵件形式發送到他們每個人的郵箱之中,裏面的每個字都值得大家探讨深思。
“你們看到了嗎,新江總今天的臉色有多差,估計昨晚氣得一夜沒睡着,醬成豬肝色。”
“可不是嗎,以後公司大大小小的項目都由裴總新成立的部門監督管理,江啓山撈不着油水了呗。”
“咱們裴總還真的厲害,這才上任多久,名聲已經打出去了,A部接到好些大訂單,估計就是沖他面子來的。”
“這效果可不比娛樂圈小鮮肉代言差。”
女人們讨論的話,常常從正事歪扯到情感方面,談着談着已經抛開個人能力,涉及到魅力層次。
江晚梨從茶水間走來的時候,這些人的聲音才逐漸停歇,但也沒把她這個大小姐當外人看,提醒她審閱郵箱內容。
話外之餘有人感慨,真羨慕大小姐,找了個好老公之類的話。
面對這些話江晚梨只是一笑帶過。
她回到位子,點開電腦屏幕。
郵箱裏的內容她之前就知道,所以并不意外,也知道裏面的決策是目前應對梵尼危機的最好辦法。
除去公司內部的調整公告,還有對外的經營措施,請來分析師和評估師對大致情況做一番了解,推出未來的走向趨勢路線,其中最重要的兩條便是面向大衆和提高知名度。
面向大衆是必然的,以前老丨江總在世的時候,首飾單品基本都在四位數以上,學生黨望塵莫及。
相比而言,J&F集團就做得很好,有獨立的小公司做對應高奢和低端品牌。
至于所謂的知名度,意味着梵尼需要推廣出一款經典産品,具有公司代表性。
大致浏覽完內容,江晚梨關掉頁面,腦子裏浮現出那個男人的面孔。
他最近很忙,有幾晚都沒能回家住宿。
相比而言,她的忙就不算什麽。
“大小姐。”
周圍有人樂着搭話。
下午茶時間,不用來休息就很浪費了。
江晚梨沒有擺架子,別人喊她的話都會應,“怎麽了?”
“你和裴總什麽時候舉行婚禮啊?”那人笑道,“我們大家都等着吃喜糖呢。”
“婚禮啊。”江晚梨勉強一笑,“還早着呢。”
“聽說你們是閃婚,那婚禮不是更應該早點辦嗎?”
其他人也應付,是啊,既然是商業聯姻,那麽讓大家盡可能知道兩家融合在一起才是。
婚禮要是拖延的話,那就沒必要這麽快閃婚。
“太忙了。”江晚梨沒提父親的事,敷衍回答,“而且你們知道梵尼的情況,缺一天的工作都不行。”
“是嗎。”
大家眼神蘊含着遺憾。
江晚梨背過身,沒再搭話。
她們繼續讨論其他的事情,公司裏還有剛結婚的新人,天天甜甜蜜蜜,笑容寫在臉上,一有閑暇時間便秀恩愛,告訴大家老公對她有多好,從來不讓她做家務活。
無名指上的鑽石婚戒也常常秀出來。
現代社會男女結婚後都有帶婚戒,一來是宣告自己已婚的身份,二來是見證自己新婚後的甜甜蜜蜜。
她們沒同江晚梨搭話,甚至刻意壓低了聲音,但說出的話很難避免讓人聽見。
“……真的結婚了嗎……好像從來沒見她戴過婚戒。”
背對着,江晚梨仍然感知到一束束目光。
她知道她們沒有惡意,就是好奇,但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這時候,一個嚴厲的女聲落下。
“一個個圍聚在這裏是什麽意思?偷懶的趕緊回家,別在這裏浪費電費。”
聲音一出,大家條件反射地直起腰板,下眼尾低垂,小心謹慎地看了來人一眼,然後紛紛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在這裏,沒人敢不聽文娴的話。
她不知站了多久聽到多少,眉眼犀利冷淡,像是說給所有人聽:“別人戴不戴戒指關你們什麽事,我結婚這麽多年,從來沒戴過。”
議論的人讪笑,不敢吱聲。
文娴已經三十好幾,已婚身份,但大家印象裏,确實沒戴過婚戒。盡管,從她手裏設計出來的戒指,曾獲得不少獎項和好評。
以往冷肅的做事風格讓江晚梨不确定是不是為自己說話,但還是感激的看了眼。
這一眼被文娴捕捉到後,開口讓她來自己辦公區一趟。
辦公區都是一體的,只不過文娴工作的地方有玻璃擋板。
江晚梨乖巧跟過去,準備道謝的時候,文娴冷淡地看她一眼,沒給她說私事的機會,問她對上頭提出的代表産品有什麽看法。
“代表産品是一個公司的象征,除了受衆面廣泛,最重要的是大家見到它就能想到代表的品牌。”文娴說,“你懂我意思嗎?”
江晚梨點頭,她知道的,相當于廣告效應。
提起真愛婚戒的就是只能由男性憑身份證購買的某R鑽戒,看到天鵝項鏈就會想起某世奇品牌,這些具有代表性的東西有能讓人對品牌加深印象的功能。
而梵尼有各式各樣的首飾,接受高級定制和加工,但沒有一樣拿得出手,面向大衆的代表産品。
“現在AC部門争先恐後地想要拿取設計權。”文娴說,“上個季度我們部門業績墊底,如果這次能得到産品設計權的話,大家可能會慢慢認可你。”
江晚梨點頭,“我知道。”
道理她都懂,只是這無疑是一份艱難的任務,微轉型對梵尼不容易,對她一個剛接觸公司的更不容易。
要推出一樣爆款,要确定代表産品。
這些工作,讓江晚梨一個頭兩個大。
入職以來她才知道賺錢的不容易,前幾天接了個六位數的單子就讓組員們樂上半天,而放在以前,她一個包包,一件衣服就是六位數。
夜幕慢慢鋪開,遠處的天邊仿佛濃墨渲染一般,暗暗灰灰的,些許星光點綴。
院子裏清風習習,帶着陣陣花香。
下班後一個人默默吃過飯的江晚梨拿着筆記本,在院中吊椅上坐下,現在是晚上了,保姆在做打掃工作,狗狗不能進屋,看起來很委屈,所以她來外面陪它。
一人一狗,倒也和諧。
構圖累了,江晚梨便去廚房找些吃的喝的,順便給可樂拿了罐頭。
裴忱不喜歡零食,她來之前家裏是沒有備的,來之後才出現女生喜歡的小零食。
一邊觀賞夜景,江晚梨一邊感慨:“不知道你爸今晚回不回來。”
趴在草坪上的可樂耳朵動了動,哼唧兩聲。
江晚梨又問:“你想他嗎?”
可樂慢條斯理啃着骨頭,這回懶得回答,狗臉充滿鄙夷——你自己想他,幹嘛問別人,它只是一只狗勾。
被狗狗無視後,江晚梨撇嘴,手指掰開一瓶可樂。
高糖分的飲料,能讓人放松,帶來好心情。
江晚梨沒有刻意去等,但時間不知不覺九點了。
準備上樓睡覺的時候,聽見外面的動靜。
回頭去看,果然是裴忱的車。
回來得真晚啊。
江晚梨抱着筆記本,迎接過去,“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
車子由司機去泊,裴忱臂彎挽着西服外套,白色襯衫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身形,雙腿修長,腰身勁瘦,他眉眼溫淡,并沒有顯露太多的疲憊感,“你在等我嗎?”
江晚梨被問住了,指尖扣着筆記本一角,“沒啊,我聽到聲音後就出來看看。”
“是嗎,那你出來的速度挺快的。”
“……”
讓她想一想,到底如何狡辯才好。
裴忱向司機交代幾句後,便往裏面走,一些餘光漫不經心地落在女孩的身上,院裏有路燈,光線暗白,她手上不知附帶什麽金屬物,折射出一道光。
細看,才知是一個罐頭拉環。
前頭女孩走自己的路,絮絮叨叨說着公司裏的事情,等注意到他的目光時,兩人已經來到客廳。
順着視線看過去,江晚梨擡起手。
無名指上的可樂戒指熠熠生輝。
裴忱問,“這是什麽?”
愣了幾秒,她條件反射地背過手,低頭,也不知向誰辯解着什麽。
“剛才喝了飲料,覺得拉環好玩就套在手上了……以前上學的時候不是很流行可樂戒指嘛。”她不安得像是尋求認同感,“是吧?”
她剛才和可樂在玩耍,不知不覺就把指環套在手上了。
可能是今天腦子裏在想戒指的事情,總覺得無名指空空的,沒有婚戒,所以找了個替補。
被他發現後,感覺蠻丢人的。
江晚梨垂下眼眸。
裴忱望了她好一會兒。
眸間翻滾,好像有什麽情緒從心間溢出來似的。
他說:“手給我。”
“嗯?”她一愣,手下意識後縮。
裴忱已經來到她的身後,握住她的腕。
指環邊緣鋒利,怕自己不小心劃傷他,江晚梨也沒敢亂動,像只被抓住的小老鼠,“你幹嘛啊……”
她感知到可樂戒指被拿下,過會兒無名指上又多了什麽東西。
“好了。”
随着裴忱的話音落下,她收回手。
忽見無名指上多了一枚璀璨精致的鑽戒,指托是皇冠和花瓣結合狀,中間鑲嵌一顆純淨無瑕的頂級寶石,此時綻放着絢麗的光。
江晚梨手生得漂亮,巧奪天工打磨出來似的,指尖蔥白,和戒指相輔相成出極致的美感。
“這……”她垂下的腦袋許久沒有動靜,充滿意外。
就像是變戲法似的,把她的可樂指環變成鑽戒。
“這個戒指在海外要走很多程序。”裴忱說,“今天才拿到貨。”
“這樣啊。”
手指上的點綴晶瑩閃亮,江晚梨欣賞了會,情不自禁抿起唇角,“挺好看的。”
他的一句不刻意解釋,已經消除她所有的顧慮。
別人有的,她也有,只是晚了一點罷。
她看向裴忱,他自己的手還沒有。
這個戒指只有一款嗎。
輕而易舉看透她想法的裴忱輕描淡寫解釋:“男款還要過幾天才到。”
“噢。”
“你暫時先戴着這款,不喜歡的話我們還可以換。”
“……”
還可以換?
婚戒難道可以随便換的嗎,而且以她專業的目光來看這款戒指不便宜啊,足夠購置安城上好地段的豪宅了。
“不用換吧。”她說,“這個就很好了。”
“伸過來我看看。”
可能被他發現自己玩可樂指環後有些尴尬,戒指戴上的前後時間她的爪子都是縮在後面的,就算戴好後也沒有擡起來。
這次聽他開口要求,江晚梨便将手擡起來。
裴忱很自然地接過纖細的指節,比起戒指,她的手生得更好看。
小巧但骨節分明,摸起來軟軟的。
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怎麽了。”
男人将她柔若無骨的手攏入自己的掌心,輕笑道:“突然發現我們梨梨的手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