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蘭

“哥哥,我、我沒事,是我不小心摔的。”淩君渡埋着頭不去看寒羽,拉着寒羽:“哥哥,走了,我不想呆在這裏。”

寒羽扯了扯他,沒扯動。他也不願意用蠻力強迫小崽子說,最終什麽也沒說,恨鐵不成鋼一樣瞪了小崽子一眼,跟上去小崽子。

“好了,帶路吧。”

“嗯嗯,哥哥跟着我哦。”

過了一會兒,淩君渡退開一道被樹叢擋着的小道,回頭說道:

“在這裏,哥哥快來——”

穿過小道,是一棟破敗的宮殿,據小崽子說,這裏晚上會鬧鬼,又靠近冷宮,所以漸漸就沒人來這裏了,就成了他的秘密基地,平時他都是在這裏玩的。

小崽子獻寶一樣的牽着寒羽,彎着眼睛,臉色平靜淡然,完全沒有受到剛才事情的影響。

寒羽不着痕跡的看着他,喉嚨微動,想要說些什麽,卻忽然又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總覺得胸口悶悶的。

要是他沒看到小崽子的傷口,他還以為小崽子頂多了只是穿不好吃不好,卻沒想到……

到底是怎樣的經歷,才會讓小崽子變成這樣的性格,面上開開心心,心裏卻在沒人看見的地方,長滿了荊棘。

聽到小崽子喊了一聲哥哥,寒羽回過神,飛快收斂臉上的神情,應了聲跟上去。

算了,以後如果還會夢到小崽子,就對小崽子多好一點吧。

寒羽陪着小崽子在宮殿裏玩鬧了一天,天色漸漸漆黑,寒羽想着小崽子也累了,從樹上拎起小崽子跳下地面,拍拍兩人身上的灰,“回去了,嘟嘟,嬷嬷再看不到你就要擔心了。”

“好的,哥哥。”淩君渡軟軟答道。

自從前天寒羽不小心把淩君渡喊成嘟嘟,小崽子的小名就這樣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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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君渡也很喜歡這個名字,仿佛這代表着他和過去不一樣了,總之就是哪裏都不一樣了。

兩個小矮墩墩手牽手走在路上,笑嘻嘻的說着話,兩人都沒怎麽注意,忽然的,從左邊道上沖過來一個人。

盡管寒羽已經飛快的拉住小崽子,但這次卻不是小崽子,反而是寒羽自己被撞倒了。

寒羽坐在地上,屁股傳來火辣辣的麻,他眨眨眼,不敢相信竟然是自己。

這麽一個愣神的時間,也就沒注意到,在他頭頂,小崽子完全沒有剛才天真活潑的樣子,眉頭緊緊皺着,惡狠狠地瞪着來人,宛如護食的狼崽。

六皇子後退一步,吸吸鼻子,卻一點也不害怕,毫不客氣的回瞪回去,昂着下巴頤指氣使指着兩人:“你們兩個怎麽回事,不會看路啊,知不知道,要是本皇子要是受傷了,你們就死定了,還不快給我滾開。”

他還沒說完,似乎害怕什麽一樣,聲音越來越低,一邊東張西望周圍,神色有些着急。

他一身錦衣華服,錦線繁密華美,不用猜就看得出來要麽是一個受寵的小皇子,要麽母妃家族淵博,寒羽怕他遷怒到小崽子身上,把淩君渡往背後一拉。

不知怎麽的,寒羽忽然想起剛才和小崽子發現的狗洞,那狗洞被人小心地藏着,上面卻有很多爬過的痕跡。

寒羽眼睛一眯,對比狗洞和六皇子的體型,忽然笑出來:“你是偷跑出來的?想要偷跑出皇宮?”

不遠處依稀可見好幾道不同的聲音喊着“六皇子”“你在哪裏”的聲音,寒羽這下更加确定了。

六皇子瞪着寒羽:“才、才沒有,你管我有沒有,你、你快給我讓開!”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又是尋人的聲音。

六皇子急得直跺腳,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推開兩人飛快躲進草叢裏。

寒羽又被他被推到地上,剛才就被狀的麻麻的屁股頓時更難受了,寒羽頓時有點不爽。

就算你是個幼崽,這下也沒完了!

寒羽扶起被他連累倒地的淩君渡,看了眼天色,說道:“嘟嘟,你先回去,哥哥等會再回去。”

淩君渡不是很想走,但看到寒羽眼裏狡黠的眼神,乖乖先走了。

寒羽這才放心的隐住身形,哼哼想着,撞到人就想這麽容易就走,我偏不讓你如意。

不是想偷跑出去嗎,等我去把狗洞堵了,再把找你的宮女帶過去。

寒羽就是這麽幼稚,就算你是幼崽也不可以這麽沒禮貌。

這邊,淩君寒借着草叢躲避,好不容易躲開巡邏的士兵,飛快跑到去打開一道宮門,進了屋小心阖上,小聲歡呼一聲跑到常去的角落。

等走到,卻停住腳步,滿頭茫然,狗洞呢?

還不等他觀察,外頭一聲驚呼:“六皇子在這裏!”

淩君寒垮下臉,臭臭的靠牆站着,直到一個華麗宮裝的美婦人匆忙趕到,不由分說一巴掌揮過去。

六皇子垂眸站着,陰影裏看不清神色,宮裝美婦還在說着話,無不是“你能不能懂事點”“不要那麽任性”“多學學別人”這樣的字眼,六皇子全當耳旁風聽了去,明明是稚嫩的臉,卻成熟的過頭。

随着夜幕,兵荒馬亂的一行人消失在夜色裏。

寒羽看到六皇子被捉住,不厚道的笑了出來,沒管後序,哼着歌回去找淩君渡,也就沒看到後面那一幕。

傍晚的冷宮有幾道袅袅的炊煙,好像也帶上了一些生氣。

羸弱的宮妃們看到寒羽具是一愣,寒羽沖他們笑笑,跑到淩君渡身邊,宮妃們這才回過神,沒有理會這邊,靜靜地吃食。

寒羽見淩君渡胳膊上挎着小籃子,裏面是幾片枯黃的菜葉,才猛然記起,小崽子住在冷宮。

或許……能夠這些看起來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低頭看到小崽子臉上單純的笑,寒羽心口一悶。

他從生下來就在父王母後還有哥哥手裏寶貝着長大,什麽苦都沒吃過,可是小崽子……卻過得這樣艱難。

采嬷嬷從裏面喊了聲:“嘟嘟,青菜呢,快給嬷嬷拿來,嬷嬷要做飯了。”采嬷嬷也覺得嘟嘟這名字甚好,也跟着念叨上。

淩君渡應聲:“嬷嬷,就來了。”

“哥哥,我先進去了,你再等等,很快就可以吃飯了。”和寒羽說完,他飛快的跑進屋去。

寒羽沉默,想起前幾天沒花完的碎銀,眼前一亮,沖屋裏喊道。

“嬷嬷,等等,先別急着燒菜,我出去買點菜回來。”

說完,不等采嬷嬷拒絕,寒羽人已經沒影了。

采嬷嬷搖搖頭,卻沒停下手,別人的東西終歸不是自己的,不能總麻煩人家。

等寒羽回來,宮妃們已經不在原地,隔着不遠,淩亂的燭光夾着偶爾幾聲咳嗽,寒羽就這麽站在門口,看到暖黃的燭光胖站着的淩君渡,他身形纖弱不像是正常小孩,眼神卻生動斐然,寒羽鼻子一酸,邁開步子拎東西走過去。

把菜遞給小崽子,寒羽揉揉有點酸澀的胳膊,問道:“餓了嗎?嬷嬷還在竈臺那裏嗎?”

“在的,不過嬷嬷把菜燒完了,哥哥要先吃飯嗎?我還沒吃呢,一直在等哥哥回來。”淩君渡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耳朵紅紅的。

寒羽不由失笑,捏捏他的臉頰,笑道:“嘟嘟可以再等等嗎?等哥哥燒幾個菜,哥哥陪你們吃。”

怕他們拒絕,寒羽又道:“哥哥也好久沒有動手做菜了,希望手藝還在,嘟嘟不要拒絕哥哥好嗎,嘟嘟要是介意,就進來幫幫哥哥好嗎?”

“不介意不介意!哥哥等等我。”淩君渡開心喊道。

寒羽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恢複大人樣子,采嬷嬷在屋外打水,寒羽忽然從廚房探頭出來,“嬷嬷,可以幫我生火一下嗎?我不太會起火。”

小崽子雖然會,但寒羽已經讓他去洗菜了,不方便喊他來幫忙,也不想讓他一個小幼崽靠近火這麽危險的東西。

其實寒羽可以直接一個魔法下去,火就生了,可這樣采嬷嬷就落單了,寒羽怕等下采嬷嬷不願意接受他買的食材,正好這樣就有借口了。

采嬷嬷微微一愣,忽而笑道:“可以可以,生火嬷嬷可是熟練地很,來,讓嬷嬷看看,是哪裏不會。”

寒羽把火石遞給采嬷嬷,眨眨眼,指指竈裏完全沒有變樣的柴火。

采嬷嬷樂呵呵的笑出聲,把寒羽趕到一旁。

寒羽一邊給蘿蔔切絲,時不時和兩人聊上一句,一頓飯的功夫,幾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寒羽忽然覺得,他還真有點喜歡這樣的生活。

如果每天白天是海底王國,晚上夢裏又是這樣的生活,寒羽想,他還挺喜歡。

吃完飯,寒羽變成小孩和淩君渡一起端着盤子到院子裏的水井邊洗刷。

宮妃們的奴仆早在進冷宮時散的散逃的逃,只有護主忠心的留下,現在大多在照顧他們病弱的主子,屋外沒人,星星也慢慢出來。

寒羽有點感慨,這還是第一次,在夢裏看到星空。

不同于海底的寂靜無垠、幽藍深邃,陸地的天空是絢爛的星月,帶着久違的記憶,寒羽忽然想起上輩子待在老家時,晚上偷跑出去看到的螢火蟲。

很美,就像現在一樣。

寒羽洗着碗,看着淩君渡抿着唇搖頭晃腦的,神情愉悅,身體先過腦子,捧起水朝他臉上撒過去,撒完還不厚道的笑出來。

淩君渡坐在小凳子上,他眨眨眼,一動不動,忽然笑出聲,把手伸進水裏,不客氣的回手過去。

寒羽大喊的跑開:“你撒不到我。”一邊扔下水盆,一邊往旁邊躲去。

沒想到,下一秒,一盆水從天而降。

寒羽呆呆的看着剛才自己放的水盆,被自己一腳踢到牆邊,裏面的水被牆反射,嘩啦啦襲向自己,他扁扁嘴,差點哭出來。

淩君渡跑的有點喘,他坐在地上,見到這一幕,哈哈大笑起來。

寒羽惱羞成怒的瞪他,氣呼呼的甩水過去,兩人就着簡單的水盆,幼稚的玩水起來。

不多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在兩人耳邊響起:

“你們在幹什麽?!”

寒羽身形一滞,看了看濕透的自己和小崽子,在采嬷嬷尖叫出來前拉起淩君渡的手,飛快的消失在現場。

完了完了,他都一百歲的魚了,竟然還這麽幼稚。

寒羽臉上青紅交加,背對着小崽子,捂着臉,嗚嗚嗚沒臉見人了。

淩君渡忍着笑,戳戳寒羽:“哥哥,嬷嬷沒有過來,你不要害怕啦。”

寒羽轉頭瞪他:“這是嬷嬷來不來的事嗎,是……”

說完,寒羽臉頰一紅,飛快轉身跑開。

走了,也沒忘記把小崽子身上的水順便烘幹。

等他不見,淩君渡才大笑出來,哥哥你怎麽這麽可愛,怎麽辦,我又更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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