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玉蘭
冷宮一如從前的冷清，冷風吹過，幾片枯黃樹葉寥落。
“嘟嘟，你在嗎？”寒羽打開門，他有點不敢看過去。
木門吱呀一聲，寒羽走過去。
……
冷宮沒有淩君渡，也沒有采嬷嬷，寒羽心中升起恐慌。
跌跌撞撞跑出門，他要去淩君寒那裏問一問，嘟嘟在哪裏。
寒羽看着完全變樣的皇宮，循着熟悉的路，很快見到淩君寒。
此時，淩君寒正懶散的躺在軟塌上，手裏拿着一本書，旁邊是冷漠着一張臉的淩君渡。
寒羽的心像是忽然從高高的天上墜下來，他深呼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了下來後化出身形。
真好，嘟嘟還在。
寒羽也總是明白了，這個世界的時間不會像他所認為的那樣，可能長時間保持一個速率比，也會在它認為需要改變的時候突然拉長。
想到這，寒羽有點擔憂以後。
他想，應該是給小崽子培養勢力的時候了，可這該怎麽培養，寒羽并不知道，不過，寒羽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相信淩君渡。
淩君渡一看見寒羽，身形幾乎僵直，他呆呆的看過去，眼角泛紅，寒羽還沒來得及打個招呼，人已經被他抱住。
淩君寒訝然一瞬，旋即臉色沉下，愠怒道：“你這個時候來做什麽，我真是看錯你了，要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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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君寒幾乎是下意識的瞪回去，“閉嘴，哥哥肯定是遇到什麽事情了，才不是你想的那樣。”
淩君寒神色不是很好看，若不是當初寒羽無緣無故失蹤，淩君渡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他也不會……視線看到淩君渡對寒羽濡慕的神情，臉色更加難看，但也沒說什麽。
“抱歉，嘟嘟，我——”寒羽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說他只是睡了一覺然後時間就加快了嗎，還是編一個理由。
看到淩君渡的眼神，裏面滿滿都是對他的信任，寒羽就說不出騙人的話。
寒羽別過眼，“抱歉，我有不得已的理由，嘟嘟，我不是故意失蹤的，我也沒想到我只是……”
“只是什麽？說啊。”淩君寒叉腰，一臉你繼續編啊的神色，替淩君渡憤憤不平。
寒羽沉默，良久道：“抱歉，我不能說。”
淩君寒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看得寒羽很愧疚。
手臂此時被拽了拽，寒羽看向淩君渡。
淩君渡對他笑了笑：“沒事的，我知道哥哥有事，哥哥肯定不是故意離開我們的，我知道哥哥肯定舍不得我們的，只是哥哥，我真的好想你啊，幸好你來了，不然……”
他沒繼續說下去，寒羽眼角泛出淚花，他揉揉眼睛，回抱住淩君渡。
“嘟嘟，真的很抱歉，以後我會注意的。”
所以還會發生嗎……
淩君渡靠在寒羽肩上，深邃的瞳孔飛快閃過暗芒。
“哥哥，我原諒你了，所以你不用道歉。”
淩君渡皺了皺鼻子，笑着看着寒羽。
“哥哥，有時間嗎，有時間的話，我和你說說這兩個月事情，好嗎？”
淩君渡眉眼染上期待神色，眨眨眼。
寒羽喉嚨一哽，悶聲道：“好。”
寒羽有萬般思緒，可之後什麽都淹沒在眼前這雙漆黑明亮的眸子裏。嘟嘟怎麽可以懂事，他……
寒羽什麽也沒說，他怎麽可以讓一個幼崽反過來安慰他，寒羽忍住胸腔翻滾的情緒，揚起一抹笑，乖乖跟上去。
淩君寒哼哼了一聲，不情不願的搬來一個凳子。
搬完之後，還不忘挖苦寒羽，“要不是看在七弟份上，我才不想給你。”
寒羽自覺心中有愧，說好了明天就會回來，卻過了兩個月，任誰都會生氣，寒羽不介意他發洩小脾氣，且淩君寒其實并沒有很針對他，讓他發洩一下心口堆積的怒火也好。
淩君渡不想讓淩君寒靠近，可他知道，寒羽喜歡熱鬧，喜歡他和淩君寒兄弟和睦相親相愛，強行拉着繃着一張臉的淩君寒過來。
和寒羽認識了那麽久，可以說，那段時間裏，淩君寒和寒羽以及淩君渡呆的時間比呆在皇後身邊多得多，他的生活裏都是這兩個人。
他知道寒羽的性格，正如寒羽了解他，淩君寒知道寒羽不是故意離開，可……在怎麽急的事情，難道不會寄一張信件嗎！！！
寒羽聽着淩君渡細細訴說，小崽子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閃着明亮的光，視線緊緊地看向這一邊，哪怕身邊坐着一個多動症的淩君寒是不是打斷他，寒羽也沒看到他神色有異。
寒羽想，淩君渡真的是個很溫柔很讓人心疼的幼崽。
對着那樣一雙眼眸，寒羽甚至有一種錯覺，那裏面，除了裝着自己，再也沒有其他了。
寒羽不自然的別過頭，不經意和龇牙咧嘴的淩君寒對上。
淩君寒愣了愣，下意識哼了一聲，別過頭，臉上沾了糕點屑都不知道。
寒羽輕笑出來，伸手幫他擦掉。
淩君寒愣了愣，似乎沒反應過來寒羽的動作，眼睛瞪圓，在寒羽的注視下，耳朵連着臉頰唰的變紅。
“你你你給我住手。”瑪德他怎麽可以這麽溫柔，這還讓他怎麽罵出來！
寒羽笑着揉揉他的腦袋：“以後吃東西注意點，臉蛋就跟個小花貓一樣。”
聞言，淩君渡也笑出聲。
淩君寒惱羞成怒，憤恨的猛擦臉頰，越擦越紅，搶過裝着糕點的盤子，背對着兩人生悶氣。
寒羽身邊是粘乎乎的淩君渡，似乎是這一次被吓得狠了，一直不願意離開寒羽，一直拉着寒羽的手，實在要用到手，就要挨着寒羽而坐。
時間慢悠悠的過去，淩君寒終于吃完他手裏的糕點，回頭看到兩人一個靜心看書，一個溫柔從容看着，神色一愣，胸腔的怒火頓時熄滅。
“喂，我想吃西街那裏的糖塊了，你帶我出去好不好。”
淩君寒走到寒羽身邊，埋着頭，聲音別扭，寒羽還沒來得及回他，就見他下意識伸手拽了拽自己的手臂。
這讓人怎麽拒絕。
“好啊。”寒羽答完他，又看向淩君渡：“嘟嘟有什麽想吃的嗎？今天帶你們出宮去。”淩君寒也看過去，眼巴巴的。
淩君渡無所謂，只要身邊有寒羽，他都可以。
這段時間淩君渡一直在比自己成長，常常都是淩君寒去喊他吃飯了，才回過神來發現時間很晚，就在這一次他也以為淩君渡依然如此，他再次明白，他又低估了寒羽在淩君渡心中的位置。
他這個七弟，眼裏就沒有他這個六哥，眼裏心裏，腦門就算被門板夾了整個人都向着寒羽，淩君寒有一丢丢的心塞塞。
三人并排着手拉手向外走去，但還沒來得及走出宮門，外面傳來浩浩蕩蕩的聲音。
金色絲線在陽光下灼灼發光，來人身後十幾個宮女太監，他此刻正看着寒羽。
寒羽本來是要隐沒身形的，可精神力探到來人，看到他那張熟悉的臉，寒羽怔愣了一瞬，人群已經進來，兩只小崽子飛快的拉着他跪下。
“兒臣參見父皇。”
兩個小崽子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寒羽回過神來，連忙低下頭。
寒羽沒想到，這個世界的皇帝會和賽修那麽像，只一眼看過去，寒羽就知道，如果賽修變老，他的樣子就是這樣。
皇帝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寒羽的出現，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只當他是六皇子淩君寒的狐朋狗友之一。
他似乎只是随意一想，想到這裏有一個他的孩子，然後逛了過來，寒羽聽他詢問淩君寒的功課，神情平靜，眼裏沒有半點溫情，就像只是随意打發閑來無聊的養的小寵一樣。
看到這一幕，寒羽并不意外。
之前他就知道，皇後和六皇子在皇宮裏被蘭貴妃壓得宛若透明人，皇後因此越發癫狂，淩君寒才會在皇帝的無視縱容，以及皇後偏執的掌控欲之下變成現在這樣的性格。
寒羽說不上好與不好，他尊重每一個人對自己的選擇。
說起來，這還是寒羽第一次看到皇帝，足以可見皇帝對淩君寒的忽視。
寒羽下意識看向一直被忽視的淩君渡，嘟嘟這麽小，或許也是渴望父愛的……
淩君渡一直看着寒羽，他并不在意皇帝對他如何，注意到寒羽的視線，偷偷沖他眨了眨眼。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皇帝的生意，他似乎才注意到另外的兩個人，問淩君渡：“你是那個宮的？”
淩君渡有些怔愣，似乎是沒有想到他會詢問自己，僵直着身體，眼神濡慕的看向皇帝，手指無意識的揪着衣擺：“啓禀父皇，我、我是冷宮的。”
皇帝聽到這個答案愣了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說道：“你和小六關系很好嗎，我聽宮人們說你們經常一塊玩？”
淩君寒想要幫他說話，被皇帝一個眼神止住，他垂下頭，藏在衣袖裏的手握緊。
淩君寒聞言一愣，下意識道：“是、是的，六哥幫、幫了我很多，我很喜歡六哥，還好六哥不嫌棄我，我，我——”
似乎越說越緊張，他定住身體，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反應，羞惱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皇帝大笑出聲，拍拍他的肩膀：“父皇又不會吃了你，這麽緊張作甚。”
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那雙眼睛太過透亮，讓皇帝有一瞬的觸動，皇帝忽然對淩君渡升起點憐惜，下意識開玩笑。
卻聽下一秒這個不足他大腿高的孩子嗫嚅着聲音，小聲如蚊蠅：“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父皇，我很歡喜。”
皇帝一愣，忽然抱起他，揉揉他的腦袋，“那以後父皇常來看你如何，你是小七是嗎？”
淩君寒看到這一幕，嘴角勾起，眼裏卻滿是諷刺，衣袖裏的手腕也松開了。
是他忘記了，他的七弟那麽聰慧，怎麽可能應付不了這個人呢。
寒羽看着這一幕，鼻子發酸，很高興淩君渡終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父愛，下一秒，卻又更加擔憂起來，皇帝的父愛如同一縷風，刮過的那一瞬雖然令人歡喜，卻不長久。
嘟嘟要是知道皇帝那一句常去看看只是托詞，心裏該多麽難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