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蘭
皇帝的到來如同一陣清風拂過，見過兩個小孩，公事公辦的關心幾句，又在太監尖細的嗓音下施施然離開。
就在寒羽以為皇帝就要離開前，走了幾步他又折回來留給淩君渡一個近似溫柔慈愛的摸頭。
淩君渡神情激動，眉眼染上好看的顏色，就像是天邊粉彩的霞光，皇帝心底觸動，卻沒說什麽離開了。
皇帝的到來沒有給三個人帶來什麽變化，寒羽帶着兩個小崽子從常走的宮牆翻下來，牽着兩人，熟練地往平常常去的地方走去。
巧的是，就在幾人剛坐下不久，寒羽聽到幾聲熟悉的聲音。
蕭玦連同陸生甫一出現，淩君寒就臉色一變，緊緊皺着眉，礙于寒羽在場，沒有發作。
怎麽又是這幾人。
雖然知道寒羽和他的父親認識這兩人，但從小到大，淩君寒都不喜歡這個年輕得過頭的宰相陸生，連同陸生的好友蕭玦，也是看得尤為不順眼。
“寒小子，終于又看到你了，你父親呢，兩個月都沒看到你們了，是不是你們家裏又出了什麽事？”蕭玦憂心忡忡，寒羽可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卻沒想到總是來去匆匆，先前他去宅子尋人，也是空無一人。
他說着話，拉開一旁的椅子坐在寒羽身旁。
陸生給自己倒了杯茶潤喉，看向寒羽，順便對淩君寒淩君渡點點頭，也開口詢問了幾句。
寒羽聽完他們的話，眼神閃爍，雖然十分抱歉兩人的關系，但他卻不能說出真想，只能閃爍其詞。
“抱歉，父、父親說家裏出事了，我們就連夜離開了，因為一時緊急，所以沒來得及和你們說，父親還在路上，應該今晚就到，我央求父親先讓仆人帶我來的。”
剛開始，寒羽對叫自己父親還很尴尬，後來說的多了，就習慣了：）
蕭玦仍不放心，又問了幾句，寒羽又敷衍了幾句。
陸生看出寒羽頻頻看向桌子和其他兩人的眼神，連忙拉住一問就恨不得問到底的蕭玦，摁着他，對幾個小孩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打擾了你們的聚餐，這一頓就當陸某的賠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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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招呼侍童過來，讓他把這桌的賬記在自己頭上。
寒羽連忙說不用，被陸生制止了，蕭玦也趁機說道：“沒事，他錢多，寒小子就盡情的開吃吧，我不會告訴你父親的。”
蕭玦一臉保證的樣子，讓寒羽神情微滞。不用你告訴，他自己就是他爸爸QAQ
陸生拉着蕭玦離開，蕭玦雖不滿陸生對自己的獨斷專為，此時也反應過來自己影響到了幾個小孩聚會，便扔下一句讓寒羽一定要告訴他父親去見一見他們就離開了。
見人終于走了，寒羽終于松了一口氣。
淩君渡幫寒羽準備好碗筷，仰着頭十分乖巧：“哥哥，我幫你盛好了。”
寒羽揉揉他的腦袋，莞爾一笑：“謝謝嘟嘟，嘟嘟真乖。”
淩君寒埋下頭，耳尖微紅，嘴角差點裂開到耳朵，眼神晶亮。
淩君寒默默給自己夾了一只河蝦放進碗裏，一臉“……”的神情，內心瘋狂閃過彈幕：又來了又來了，就不能正常點嗎，也不怕哪一天被發現真面目：）
雖然陸生說把賬單記在他身上，但三人誰也沒有真的放開肚子吃，吃了半飽就默契放下筷子，準備接下來的逛街消食活動——
主要是淩君寒一個人的活動，他一個人可以把三個人的份吃下肚子，寒羽有時候也會放開肚子跟着一通亂吃，但大多數時候，寒羽是跟着淩君渡一起，偶爾說些話，時不時看一下淩君寒有沒有在視線範圍內，以防他過于興奮撒開腳丫子亂跑。
時間還不是很晚，寒羽想到之前買下的宅子，還沒帶兩個小崽子過去看看，略一沉吟，帶着兩幼崽走過去。
宅子不是很大，前院栽了幾株梅花，枝葉稀疏，寒羽還以為已經可以看到梅花，失落了好一會兒。
淩君寒背着手，像皇帝巡視領地一樣逛了圈，走出來對上寒羽的目光，偏過頭勉強說了一句：“這，地方、尚可。”
這話一出，寒羽就知道這小崽子肯定沒看上這麽一小點地方，但到底他終于學會不那麽直白的嫌棄人了，着實可喜可賀。
寒羽拍拍他肩膀，微笑：“我也覺得不錯，雖然小了點，比不上我的卧室，但在異鄉，也算不錯了。這裏以後就是我的家了，你們有空可以常來找我玩啊。”
“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也可以把這裏當成你們的家。”
四周忽然靜下來。
淩君渡搬了個小凳子出來，凳子從手上掉落，發出清脆的響聲。
淩君渡眸色一深，忽而笑容淺淺的望着寒羽。
站在一旁的淩君寒耳尖紅了紅，卻還梗着脖子：“誰、誰要把這當成家了，我才——”
他話沒說完，寒羽笑眯眯的打斷他的話：“好了，知道你害羞，去幫嘟嘟搬一下凳子，沒看到嘟嘟都搬不動了嗎。”
淩君渡一愣，聞言笑出來，拍拍手裏的凳子說道：“六哥快點，過來幫忙。房間裏太亂了，哥哥要是晚上在這裏住可不行，都兩個月沒收拾了，到處都是灰塵，趕快點的話，我們應該可以在回宮之前收拾好。”
“就不能雇個奴仆回來收拾嘛。”淩君寒萬般不願意，卻還是卷了卷袖子，跟在淩君渡身後。
寒羽笑了笑，也跟在兩人身後，走過的地方灰塵自動消失，留下一地清爽整齊。
淩君寒搬着個凳子出來曬太陽，看了眼四周，納悶的嘟囔：“剛才這裏還都是灰塵，怎麽一眨眼就幹淨了？”
淩君渡看了眼寒羽，心裏忽然升起只有他知道寒羽秘密的隐秘開心，随手把懷裏幾盤碟子抱給他，笑道：“你看錯了，這裏剛才我們收拾過的。”
寒羽注意到他視線，眨了眨眼，眼底滿是笑意。
很快，夜幕沉沉，寒羽親自動手做了頓飯，犒勞兩位勤勞的小幫手。
三人圍在桌子邊，三個矮墩墩只露出桌子一個半的頭多，寒羽忽然覺得，桌子太高了，他也許需要一個矮一點的。
淩君寒心滿意足的挖了一勺飯塞到嘴裏，一邊吧唧嘴一邊問：“寒羽，你以後就和你爹一起住在這裏了嗎？不會在離開了嗎？”雖然他平時很不着調，但他吃飯時姿态十分優雅，看得出來是經過很好地教養的。
雖然，食不言寝不語這一點他做得很不好——
“你都不知道，你之前不見的時候我都擔心死了，結果你——”
淩君寒飛快反應過來，立刻止住話，欲蓋彌彰一樣，自己反駁自己：“你聽錯了，我沒有擔心你，我就是擔心沒有人偷偷帶我出宮玩了。”
寒羽看了眼桌子，默默調高了點身高，給眼巴巴看他的淩君渡夾了幾個肉丸和青菜，才說道：“是是是，你沒有擔心我，你是全皇宮內最狠心的人了。”
“我才沒有——”淩君寒剛想反駁，忽然‘咦’了一聲，眼珠子滴溜溜轉，看了好幾眼寒羽：“我怎麽覺得你好像長高了不是一點？”
淩君渡掩着唇，眼睛彎彎的，寒羽厚着臉皮：“是你看錯了，我本來就這麽高。”
淩君寒還在懷疑，淩君渡笑着打岔：“六哥，哥哥一直都很高啊，你不記得了嗎？”
這倒也是，淩君寒也想起，一直以來，寒羽都是比他們高一點的，也許真的是他錯覺了。
寒羽和淩君渡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飯後，淩君渡陪着寒羽洗碗。
略暗沉下來的天幕，月亮早已挂上半空，清冷的月光還尚未透亮，卻也□□。
院子裏，兩個差不多高的人影拍拍坐在小板凳上，旁邊是幾個洗好的碗碟。
“哥哥，你打算一直這樣嗎？”淩君渡忽然問道。
“就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假扮兩個人，要是被人發現怎麽辦。”一想到，淩君渡就憂心不已，相比寒羽離開他，他更害怕寒羽被人當成妖魔，陷寒羽于危險。
這話讓寒羽一愣，撓撓頭：“暫時就這樣吧，反正暫時也沒人會發現，等時機到了，我随便讓一個身份死掉就好了。”
寒羽對此到是無所謂，反正無論那一個身份，他還都是他自己，可淩君渡眼圈卻忽然紅了。
寒羽有點不知所措，伸手想安慰他，可手上還沾着沒洗幹淨的污漬，只好收回手。
淩君渡小聲哽咽着，睜着漆黑的瞳孔望着寒羽：“那哥哥還會陪着我嗎，就、就和現在一樣，哥哥要在宮外住了，我，我害怕哥哥不要我了。”
淩君渡年紀小，卻一直很乖，寒羽一直以為他真的沒有介意自己的離開又回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淩君渡這麽直白的表露自己的不安。
寒羽也不顧手腕上的髒污，輕輕地擁他入懷，“怎麽會呢，哥哥一直都會是嘟嘟一個人的哥哥，嘟嘟放心，只要我在，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寒羽并不知道，當他說出這句話，懷裏的人笑容多麽的鮮活，眼底又是多麽的瘋狂。
寒羽只聽見懷裏的幼崽說道：“那哥哥，我、對不起，哥哥我好真的貪心，我想要哥哥這樣陪着我長大，哥哥可以嗎，讓大哥哥死掉，留下小哥哥好不好，我——”
他昂着頭，小心翼翼的和寒羽對視，寒羽在他眼神裏看到了不安、期冀甚至更多，他還沒來得多想，淩君渡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不是故意的，哥哥你不要生氣，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哥哥，如果，如果哥哥不喜歡的話，也沒關系的，無論是哪一個哥哥，我都很喜歡的，真的。”
話是這麽說，可他的聲音卻壓不住的低落。
寒羽向來不忍心小崽子這麽難過，捏捏他的臉頰，連忙道：“哥哥正好也不知道選哪一個身份，謝謝嘟嘟幫哥哥選好了，哥哥沒有生氣的，嘟嘟不要總是亂想啦。”
寒羽故作嗔怒的看他：“要是下次再這樣，哥哥就要生氣了啊。”
看着他含笑的眸，淩君渡忽然吃吃的笑出來，一頭紮進寒羽懷裏。
淩君寒從裏面探出頭，看到兩人的姿勢，十分不解：“你們兩個幹什麽？天快黑了，寒羽、七弟你能不能快點，我們要回去了。”
淩君渡松開寒羽，回頭應道：“馬上就來，就差幾個碗了，六哥你再等一會兒。”
寒羽見他還想把手伸進冰冷的水裏，連忙制止他。
“不用幫忙了，你們回去了我随便弄一弄就好，我先送你們回去。”
淩君渡一愣，聽話的收回手，乖乖接過寒羽遞過來的手帕擦幹手。
寒羽牽着淩君渡，走到淩君寒身邊，給宅子放了了個結界，牽着兩人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淩君寒的錯覺，他回頭看了眼宅子，總覺得宅子陰森森的，給人一種趕緊避開走過去的感覺。
可淩君渡拉了拉他的手臂，淩君寒難得見到他這樣，頓時受寵若驚，也忘了剛才的事情。
兩個小崽子平安回到宮裏，寒羽放心離開皇宮。
跳下宮牆的一刻，一抹青色身影忽然出現在他眼前。
看到來人，寒羽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