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傅北川的動作太快,就連和米蘇同桌的蘇元,都沒能插得上手。
等老師和班上其他人反應過來時,他早已經消失在了視野裏。
米蘇一走,教室裏瞬間一片鬧哄哄,所有人都被米蘇剛才那一下給吓了一跳。
科任老師也擔心米蘇出什麽緊急情況,這會兒也顧不了別的,囑咐班長維持班上紀律,便匆匆跟了上去。
還沒走出教室,就見身側有人跟着一同竄了出來,他扭頭只聽見一句,“李老師,我也去看看米蘇”,随即就見一道人影飛也似的跑沒了蹤影。
李老師張了張嘴,又徒勞的閉上。
算了,特殊情況也顧不上那麽多。
李老師心裏嘀咕一句,腳下也跟着加快步伐往校醫室趕去。
傅北川抱着米蘇一路疾馳出教室,懷裏的人仿佛一坨火焰,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滾燙的溫度。
米蘇在發着高燒。
意識到這一點,傅北川的眸子又是一沉,腳下的速度越發加快。
好在校醫室就在他們這棟教學樓的對面,離的不遠。
傅北川抱着人直直沖了進去,連招呼都顧不上。
“這是怎麽了?!”裏頭的校醫被他這動作吓了一跳,囑咐他将人抱到裏間的病床上放平,便趕忙拿着聽診器走了過來。
“昏倒,高燒。”傅北川言簡意赅的說了下米蘇的情況,便讓開一旁給校醫騰位置。
“先測體溫。”聽見說在高燒,校醫就要返身回去拿體溫計,卻被傅北川給攔下了,“我去拿,你先給他做檢查。”
話落,他人已經匆匆走向外頭的辦公桌。
“就在桌上藥箱裏。”校醫見狀也沒和他争,囑咐了一句,便開始為床上的人做檢查。
海市一中作為全省重點中學,其醫療設備和教學環境一樣優越,為的就是應對學生的各種突發情況,以争取更多的救治時間。
裏頭的醫生也同樣是聘請的經驗豐富的醫師坐診。
所以基本上尋常的小病校醫室裏都能解決。
鑒于米蘇暈倒還高燒,校醫怕他有別的病症,在基本檢查過後,又為他做了更系統的全面檢查。
而檢查過程中,傅北川全程都在旁盯着,一張臉烏雲密布,薄唇緊抿着卻又半句話不說。
校醫被他這樣的目光盯着,簡直渾身的汗毛都要立起來了。莫名感覺自己仿佛是古代為皇帝心愛的妃子看診的太醫,稍有差池就會被暴怒的皇帝誅滅九族的驚險,逼得他每一個動作都小心又謹慎,生怕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明明對方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
校醫頂着巨大的壓迫感,戰戰兢兢的擺弄着各種儀器,拿出了比平時更多倍的認真。
好在床上的學生身體狀況良好,檢測出來的結果也都顯示正常,這次暈倒只是因為長時間的疲勞加上感冒高燒才引發的連鎖反應,所以才看起來那麽嚴重。
拿到報告單的校醫偷偷在心裏松了口氣。
不過這體溫的确是有些高了,39.3°С。
“感冒發燒引起的暈厥,沒什麽大礙,不過有些燒脫水了,得挂液體。”校醫放下手裏的檢查報告,下意識對身邊的男生講解了一句,随即又道,“輸液需要些時間,得留一個人在這陪着他。”
“那我留下!”校醫話音剛落,蘇元便率先開口道。
傅北川抱着米蘇來校醫室不久,他便也趕了過來,見校醫在給米蘇做檢查,便一直站在邊上看着沒吭聲。這會兒聽說需要人陪着,他便想也不想的攬了下來。
他和米蘇的關系親近,留下來照顧米蘇也更方便一些。
“那就蘇元留下來陪米蘇,傅北川同學和我先回教......”後面趕來的科任老師李老師聽見米蘇沒什麽大礙也跟着舒了口氣,聽見蘇元主動請纓就要點頭答應,卻冷不丁被一旁的傅北川打斷。
“我留下。”傅北川只說了兩個字,話裏的堅決意味卻不容人忽視。
李老師頓時一愣。
蘇元也是一愣,随即他又扭頭看向傅北川,“還是我來吧,我......”
一句反駁的話剛要出口,對上傅北川看過來的視線時他卻猛的消了聲。
冷沉,銳利,仿佛被冰箭沿着脊骨劃下一道,透着徹骨的寒意。
明明傅北川看過來的視線一如既往的冷淡,蘇元卻有種被冰霜凍住的陰冷感。
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傅北川給人的感覺,讓人不敢對視,更不敢違逆。
“我留下。”傅北川的視線從僵住的蘇元身上移開,看向一旁的李老師,難得的多說了兩句,“還有兩天月考,複習對我影響不大。”
這話倒是不假。
以傅北川的成績,別說是影響了,即便是不複習對他都沒絲毫的關系。
全省第一的實力不是擺着看的。
“那行吧,你留下。”這話明顯說服了李老師,他點了點頭,轉頭朝蘇元道,“蘇元跟我一塊兒回教室,等下課了再來看米蘇。”
蘇元沒說話,他現在還愣神在傅北川剛剛的視線裏沒能反應過來。
原本這段時間的接觸下來,他對傅北川的感官變了很多。他以為對方只是個不善交際的內向男生,但內心裏卻是溫柔的。而随着他們接觸的增多,他也眼見着對方的态度越來越和緩,甚至還有了笑容。
但直至剛剛,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傅北川內心的确有溫柔,但那只是在面對米蘇的時候才會有,對于其他人而言,他依舊是那個冷淡疏離的傅北川。
仿佛他所有的一切溫柔縱容,都只對着米蘇一個人釋放。
“走了。發什麽愣呢!”李老師說完半天都沒見蘇元有反應,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而後推着他一起往校醫室外走,一邊走一邊對傅北川道,“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傅北川低聲應下,腳下沒挪動絲毫。
聽到傅北川的聲音,蘇元沒忍住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正好對上對方看過來的視線。
沉靜、冷淡。
雖然沒了剛剛那種壓迫感,但依舊讓人感覺到疏離。
蘇元跟他對視了一眼便又立馬移開了視線。
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受,但他潛意識裏卻知道,這人并不如他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簡單。
這直覺讓他讓自內心的感覺到了危險,卻又尋不出解決的辦法。
一直到走回教室,他的腦子裏都是亂哄哄的,理不出頭緒。
傅北川倒沒像蘇元想的那麽多,也并不在乎別人對他是怎樣的看法,他現在只想安安靜靜的守在米蘇跟前。
好容易送走了多餘的人,他立馬轉身回到了米蘇的身邊坐下,看着點滴一滴滴的往下掉,又伸手探了探米蘇的額頭。
之前剛測完體溫時校醫便給米蘇打了退燒針,這會兒的溫度已經逐漸降了下來。
但傅北川的臉色卻依舊很沉。
他想到了之前在教室裏時看到米蘇忽然暈倒的那一幕。
那會兒他正好看向米蘇,也親眼目睹了米蘇整個人像突然失去支撐的風筝,一點點往地上滑落。
脆弱又單薄。
拉扯着他的心尖也像是被揪住了一樣,生疼。
偏偏他離得那樣遠,只能眼睜睜看着卻不能在第一時間沖過去扶起他。
一如那年從樓梯上摔倒的媽媽,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不停的從樓梯上滾落下去,伴随着灑了滿地的鮮血,卻無能為力。
那種失重的無力感讓他恐慌,也讓他憎惡。
卻又像魔咒似的糾纏着他,在無數個夜裏侵入他的夢境,攪得他不得安寧。
傅北川深深吸了口氣,攥緊了微微發抖的雙手。
他絕不能再讓同樣的事情再重演一次。
也絕不願再眼睜睜的看着這樣的狀況卻無能為力。
米蘇說的沒錯,他們必須成為同桌。
只有成為了同桌,兩個人的距離才能更近,他才能更好的守護着他。
這一刻,傅北川無比強烈的期盼着月考的快點到來。
更甚至他連月考那短短的幾天都不願意再等,就想直接去找班主任商量換座位的事。
只有将米蘇放在身邊,他才能有些許的安心。
“唔......”
病床上的人忽然夢呓了一聲,傅北川猛的擡頭,卻見床上的人依舊眉眼緊閉,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只是一雙眉頭卻越皺越緊,像是正在經受什麽痛苦的事情。
“米蘇?”傅北川只覺得心頭一揪,趕忙開口小聲喚了他一聲,試圖将他從夢魇裏解救出來。
然而病床上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只一雙眉頭皺得更緊,嘴巴還不停的張張合合,像是在呢喃着什麽。
偏偏聲音實在太小,加上高燒的原因,嗓音已經有些沙啞,根本聽不真切。
“......要...我......”
又是斷斷續續的呓語溢出來,米蘇的神色也跟着變得越發焦急,連腦袋都開始左右搖擺。
傅北川怕他是有什麽需求或是哪裏不舒服,趕忙站起身湊近了去聽,而後就聽見對方嘴裏呢喃着他的名字:“...傅北川......”
“嗯,我在。”傅北川柔聲應了一聲,随即伸手握住他不安的左手。
大概是感覺到了他的安撫,米蘇的神色終于緩和下來。
随即就聽他又呢喃道:“不要讨厭......”
“不要讨厭我,傅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