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句話猝不及防闖進耳朵裏, 傅北川心裏當即猛地一震。

他怎麽也沒料到會聽見這樣一句話,擊得他心尖都瞬間塌了一塊。

他擡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神色驚惶不安的人,心裏既感動又有些難受。

感動于米蘇就連高燒都還在惦記着他, 難受的是這樣驚惶的情緒卻是他帶給他的。

是因為之前那些糾葛嗎。

因為到現在還耿耿于懷,沒能完全放下,卻又不願當着他的面提及,所以一直死死的藏在心底, 一直到高燒燒得意識迷糊,才将那些不安與惶恐引發出來。

傅北川抿緊了唇,只覺得心裏揪得慌。

雖然事到如今, 他其實已經記不起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就連之前的那個米蘇也都成了模糊的剪影。

仿佛無形之中, 他已經将之前那個米蘇和現在的米蘇分割開來,只記得與現在的米蘇相處的點點滴滴。

這事聽起來似乎有些荒唐, 但傅北川冥冥之中卻極不願将兩個人混為一談。

但不管有多不願面對,發生過的事情他卻沒辦法抹去。

也直到這一刻,他才驚覺自己曾經給米蘇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尤其一想到, 自己曾經的作為是套在眼前這張臉主人的頭上, 他更是難受得無法呼吸。

“傅北川...不要讨厭我......”

久久沒能得到任何回應, 米蘇又開始變得不安,嘴裏不停的重複着這句話,仿佛這話已經成為了他最後的救贖。

傅北川猛的回過神來,感覺到米蘇的不安,他安撫的握了握對方的手指, 又湊近到他耳邊,柔聲道,“嗯,不讨厭。”

“傅北川不讨厭米蘇。”

“永遠不會。”

話落,原本神色不安的米蘇又逐漸歸為平靜,像是終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諾。

傅北川也靜靜的看着昏睡中的人,默默的将最後一句話在心裏說出來。

只要你不背叛,我也永遠都不會放開你。

伴随着這句承諾的落下,他的神色也變得更加堅定。

既然過去無法改變,那便用餘生加倍的彌補。

米蘇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裏,他又變回了那個霧裏看花的米蘇,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肆意嚣張,卻無力阻止。

他看見在自己好不容易與傅北川和緩了關系後,又更加變本加厲的針對對方,還将之前自己的所有努力都充作了玩弄對方的新花樣。

他看見自己故意将裝滿水的水盆放在教室門後面,當傅北川進門時被潑了滿頭滿臉,他卻站在那兒惡劣的嘲笑;看見自己趁着傅北川不注意,把昂貴的寶石偷偷塞進了對方的書包,而後當着全班同學的面翻了出來,讓傅北川從此背上了小偷的罵名;他還看見自己到處散播謠言诋毀傅北川的名聲,最後将對方弄得臭名昭著......

而從此以後,傅北川的臉上再沒了一丁點笑容,甚至變得比以前更冷漠。

然而當這一切事情都變得無法挽回時,他卻又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體,當他焦急的沖到傅北川跟前,想要跟他解釋這一切,卻只看見了傅北川眼裏的厭惡,以及冰冷的話語。

他說:“我讨厭你,看見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我覺得惡心。”

這話宛如淬了毒的毒針,刺進他的心髒,痛得他肝腸寸斷。

米蘇受不了這樣的目光,受不了傅北川這樣絕情的語言。但他張嘴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解釋,之前的那一切仿佛被人下了禁言,他根本吐露不出半個字。

他焦急又恐慌,卻只能一遍一遍的請求他不要讨厭自己,卑微的希冀着對方能夠分清自己的真心,體諒他的身不由己。

一開始傅北川的眼神是冷漠的,他任由自己拉扯哀求都無動于衷。

一直到很久之後,他的神色終于有了波動。

他深深的凝視着自己,許久,終于開口道,“嗯,不讨厭。”

“傅北川不讨厭米蘇。”

“永遠不會。”

一番話仿佛一粒粒定心丸,終于讓他感覺到了安心,仿佛對方已經看透了他的本質,認出了真正的他。

米蘇終于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也得以舒緩。

也因為這一放松,眼前的畫面通通消失不見,他的意識徹底沉入了黑暗當中。

再醒來時,米蘇睜眼便看見雪白的天花板,鼻端隐隐約約還聞到消毒水味。

他怔了怔,又四下裏環視一圈,認出這是海市一中的校醫室。

腦子逐漸變得清醒,米蘇這才記起自己今天昏昏沉沉的,後來直接在課堂上失去了意識。

大概是蘇元送他過來的。

米蘇這樣想着,側頭看了一圈,尋找蘇元的身影。

然而校醫室裏除了他自己,沒有別人,外面倒是能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米蘇擡了擡手臂打算穿鞋出去看看,渾身卻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

努力了幾次都有些費勁,他只能洩氣的嘆息一聲,幹脆繼續老老實實的躺着,打算等着人忙完了進來。

這身體還是有些羸弱了。

不過是着了點涼,竟然就虛弱到這個地步。

看來以後要勤加鍛煉才行。

要不以後幹脆跑步上學算了。

米蘇在腦子裏天馬行空的想着。

“你醒了?”

忽然響起的說話聲拉回了米蘇的思緒,他微微偏頭看過去,就看見傅北川提着餐盒從門外走了進來。

傅北川的身形高大,将外頭的光線都擋了個七七八八,旁邊餘漏的光線打照在他身上,像是将他捧在了雲端,将他的身影照耀得幾乎虛影化。

一如夢境裏他觸及不到的那個傅北川。

米蘇先是一怔,随即想起夢裏的情景,突然間就有些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但看着眼前這個神色溫和的傅北川,他又生出些親近,還有些莫名的委屈。

“傅北川。”米蘇眼巴巴的看着向自己走來的男人,還是沒能忍住試探着喊了他一聲。

聲音帶着幾分哽咽的沙啞,聽起來格外脆弱,一出口他又趕忙閉上了嘴,眼眶卻是兀的一紅。

“怎麽了?是哪裏還難受?”傅北川瞧見他這副委屈巴拉的模樣,心頭瞬間一緊,還以為他又發燒了,趕忙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手裏的餐盒都顧不上,順手放在了旁邊的小桌子上。

他伸手探了探米蘇的額頭,見體溫正常這才松了口氣。

“餓了吧?我給你帶了粥。”他擡眼看向米蘇,柔聲道,“起來吃點東西,把藥吃了。”

那模樣,仿佛在誘惑五六歲時候的傅糖糖。

米蘇怔怔的看着他。

看着他關切自己的神色,看着他放柔了聲調誘惑自己。

甚至連額頭上,似乎都還殘留着他手心溫熱的溫度。

“米蘇?”傅北川見他盯着自己不說話,又開口喊了他一聲,“起來吃點東西。”說着,他已經過去打開了餐盒。

米蘇回過神來,也終于聽清楚了他說的話,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從那個可怕的夢境裏醒了過來。

只是大概生病的關系,他的腦子有些木木的,遲遲沒能反應過來。

他一臉茫然的看着傅北川,又看了看他手裏的餐盒,有些沒搞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吃東西。

明明他早飯吃的很飽。

然後下一秒,他就聽到自己肚子裏傳來咕的一聲,在這靜寂的空氣裏叫得格外響亮。

米蘇:“......”

傅北川被這樣可愛的米蘇逗得忍不住低笑了一聲,伸手将小桌子搬到他跟前,又拿了勺子出來打算遞給他。

然而一擡頭,卻見他依舊躺在床上一動沒動。

“多少吃點。”傅北川以為他是沒胃口,嘴上哄勸道,“你都昏睡一天了,不吃東西怎麽能行。”

米蘇:“......”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傅北川又道:“醫生開了西藥,要飯後才能吃。”

米蘇:“......”

“我使不上力。”米蘇有些窘,卻又不得不老實告之,話落臉上已經漲紅一片。

傅北川:“......”

傅北川實在沒忍住,又是一聲低笑,瞥見米蘇羞窘的神色又趕忙收斂住。

“我幫你。”他放下手裏的勺子,走過去将米蘇扶起來,又把枕頭和靠枕豎起來疊着墊在他身後。

等着一切擺弄妥當,他又拿起勺子打算遞過去。

頓了頓,他忽然道,“要我喂嗎?”

米蘇:“......”

“不需要!!”米蘇紅着臉瞪了他一眼,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三個字。

接着他伸手一把奪過勺子,像是要證明真的能自己吃飯似的,埋頭就開始猛吃起來。

傅北川被他這瞬間鮮活的模樣逗得又揚起了唇,嘴上卻不忘叮囑他,“慢點吃,小心嗆着。”

話落,就見米蘇手上的動作越發快了。

畢竟是年輕大小夥,米蘇這病來得快,去的也快。

等吃過藥又睡了一覺,身上頓時就輕松了不少。

校醫又過來給他做了檢查,确定他無大礙後,叮囑他按時吃藥注意休息便放他回去了。

經過這一番折騰,米蘇倒也不敢再亂來,後面兩天都老老實實的顧惜着身體,等待着月考的來臨。

等到月考當天,米蘇的感冒已經完全好了,倒也不會影響他發揮。

月考是按照上一次考試排名布置的考場,全年級一共十八個班,米蘇被分在十一考場,蘇元和他的成績差不多,不過因為人數限制,剛好和他錯了一個考場,分在了第十考場裏,而作為年級第一的傅北川,自然是在第一考場。

考試沿襲的是高考模式,一共兩天,一天兩門,早上那一場是九點開始。

米蘇三個在食堂吃完早飯,便一同往考場走。

最先抵達的是米蘇的考場,米蘇轉頭跟兩人打了聲招呼,就要進去。

“米蘇。”傅北川開口叫住他。

等着米蘇回頭看過來,他忽然上前将人擁進了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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