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聶束一下班,就去了寫字樓隔壁的商場一樓的花店。今天很巧,一般不在的花店老板娘在,看到聶束挑花的時候就過來了,指着店裏剛到的花和聶束道:“這是上午剛從我們田裏收下來的,新鮮,中間換兩次水能開十天。”
那都是些花骨朵,換換水是能維持小十天,但聶束想買開了的花,和老板娘道:“我想要一些開得正好的。”
他不在乎這花能開幾天,只想要一把開得恰好的花帶回去給王光,驚豔一下王光的眼,至于能不能到明天,明天他再來買就是。
聶束經常來這花店買花,這要求不是他第一次提了,老板娘只是習慣性為顧客着想,提出了她貼心的意見,一聽聶束一說,很快反應過來道:“那你來這一塊,這邊的剛開,買回去插兩三天是不成問題的。”
“謝謝。”聶束跟着老板娘走到了另一邊。
“你朋友今天沒來啊?”老板娘看他挑着花的時候問起。
聶束自從把公司搬到了新寫字樓這邊,就離王光辦公的地方很近了,聶束是給自己老爸打工,但王光自己就是個小老板,能提前下班,所以聶束一搬到南市區這邊來上班,王光就經常來接聶束下班。
聶束經常給王光買花,帶着來接他的王光來過花店很多次,老板娘也碰見過他們幾次,每次都看到聶束把精挑細選還自己親手包裝的花轉手送到了王光手裏。
老板娘每次看見聶先生身邊那個一臉冷漠的朋友一接過花,就跟領導考察下屬成績一樣皺着眉嚴苛地從花枝打量到花朵,從頭打量到尾,每一朵花都要看過,然後地把花束利索一調皮轉到臂彎裏抱着,轉過身大步就往外走,等都不等急忙付帳的聶先生。
聶先生一邊掃碼一邊往前跑,還要喊前門的人等等他,前面的人先是像沒聽到一樣,聶先生多喊了兩聲,他就一頓腳扭頭就朝聶先生呲着眉頭兇惡看來,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但他會等到聶先生過去,還允許聶先生的手搭上他的腰。
花店的看店小妹不止一次跟老板娘吐槽,這天下的帥哥都被好男人泡走喽,當女人的簡直沒有出路。
老板娘心有戚戚然,但聶先生英俊,聶先生的那個朋友又酷又帥,兩個人不要太般配,老板娘連嫉妒的心情都生不起,并且有空的時候一定要在聶先生下班的這個點過來守店,就為了看看兩個人的互動。
多看兩眼,她能多相信愛情兩天。
今天酷哥朋友沒有來,老板娘很遺憾,就是勸告自己不要管顧客的閑事惹顧客煩,但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這可是她相信愛情的來源,是她急急忙忙趕過來這邊商場看店的最重要理由。
“他啊,”老板娘問得忐忑不安,聶束這邊卻是在精心一朵朵挑花,對老板娘的話誠實回道:“今天在加班,我等會兒過去接他。”
老板娘頓時就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感謝老天爺,兩人沒出事,她的愛情還在。
“你過去接他啊?”看他選的都是火花的玫瑰,老板娘笑了起來,眼睛眯眯道:“今天店裏生意好,你又是老顧客,你多選幾枝,我給你打半折。”
別人的愛情就算不是自己的,但她可以養着過過眼瘾啊,就算知道對方不在乎這點小錢,老板娘還是慷慨地貢獻出了她那份愛心。
“啊?”聶束很快回過神來,收到了老板娘的好意,和老板娘笑道:“謝謝你,不過不用了。”
“是真的,你是老顧客,我們對老顧客會員都有優惠。”怕對方再拒絕,老板娘強調道。
“真不用了,”聶束笑道:“你是做小生意的,我家王先生,就是我朋友,他也是做小生意的,他最讨厭別人跟他讨價還價了,要不員工都要養不起喽。”
這倒是真的,別看老板娘在好幾個商場裏開了好幾家店,但店租員工等開支加起來可不少,花賣得貴了買的人還少,生意不好做,老板娘自己身為創業者再明白不過其中的艱辛困難不過,聽聶束這麽一說,她對聶先生的那位朋友更有好感了。
“那我給你少算兩支的錢,就當是我送到你那位朋友的。”老板娘本來想說送給你家王先生的,但沒那個狗膽,還是選擇了比較客氣的說法。
“那可不行,”沒想她還是說錯了,聶先生聽了笑道:“我那朋友只有我能送花,別人都不能送,畢竟他現在已經不是單身了。”
這簡直就是變相在說他跟他朋友是一對,老板娘可沒想到他就這樣跟她說了,也不知道怎麽搞的,就跟這甜甜的愛情是她的一樣,老板娘心花怒放頻頻點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少算你兩支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她完全沒有觊觎別人男人的意思。
“謝謝。”聶束懂她的意思。
聶束跟王光在一起,是經過兩家家長同意,且兩個人還擺了酒請過客,只是沒有結婚證而已,他的同事也都知道他們董事長的二兒子有個同性伴侶。聶束在外從不渲染他是個同性戀的事情,但也從不掩飾他有一個同性伴侶的事實。
他只是跟普通人一樣,跟一個他愛的人談了一段戀愛,然後兩個人在經過慎重考慮後确認對方就是終生伴侶,兩個人一起組了一個家。
聶束的心态一直很平靜,所以也從無遮遮掩掩的心,既然別人問起相關的問題,他就如實回答,聽在老板娘的耳朵裏,那簡直就是愛情的證據與證明。
“那我給挑兩束滿天星搭在裏面吧?”老板娘急于想送點什麽表達她的心情,連忙又道。
見她再三示好,聶束也不想老拒絕,笑道:“好的,謝謝你。”
聶束是耐心地追了王光兩年,才讓王光答應和他在一起。
王光脾氣不太好,是個急性子,但在有些事情上又格外沉得住氣,例如他明知自己性別男愛好男,但一個交友軟件也不上,跟哪個男的都是直來直去從來沒有眉來眼去的可能性,如果不是聶束火眼金睛看出來了一點,又不怕死冒着被王光用車撞死的風險大膽追求,誰都不知道王光居然喜歡的是男人。
到他和聶束在一起後,他身邊的親友這才恍然大悟王光從不交女朋友是因為喜歡男的,之前他們壓根就沒那個想法,就可見王光表現得到底有多直男了。
王光脾氣暴,性格雷厲風行,任何一件事情到他手裏都只有做好的這一種可能性,要是給他做差了做錯了,就是他親爸親媽,他都能把他們給罵哭。
自從聶束和王光在一起後,聶束就成了王爸王媽的親兒子,王光這個親兒子,是個DNA跟他們相同他們無可奈何不得不認的兒子。
以前王光宅,放學了也不出去跟同學玩,宅在家裏玩電腦玩手機從不出門,王爸王媽心想孩子沒成年,趕出去了就是國家不管鄰居也看不過去,兩個人捏捏鼻子也就忍了,後來王光畢業自己創業搞了個小工作室,工作完了也是天天宅家裏哪兒也不去,王爸王媽心想兒子創業沒錢,就忍着他住家裏一陣子等他有錢了再趕吧,好不容易等到兒子創業有點成功把他趕出門,還不到一年,他們兒子就給他們領了一個他們想要的兒子回來,王爸王媽很想體會一把有孝順兒子承歡膝下的感覺,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忍着這暴躁挑剔成狂的兒子時不時回家來蹭他們的飯吃。
今天就是聶束和王光去父母家吃飯的日子,他們一星期回去一次,是固定星期五的晚上過去,王爸王媽這一天也會早早把飯菜準備好等着他們過去吃。
王光因為工作上出了意外,臨時要加班,已經給家裏打了電話,讓他們晚點做飯,等到他上了聶束的車,聶束的手機就響了,一看是他爸打過來的。
“束束啊,王光什麽時候下班啊?你們什麽時候到?”王爸在那邊一開口就問。
“在過來的路上了,還有叫聶束,什麽束束?弱智!”王光一開口就是批評他爸,也不知道他爸哪來的老臉,認識聶束也不過一年,居然叫一個三十來歲的大老爺們叫束束,虧他叫得出口。
“我是叫他,又不是叫你,你管得着嗎?”王爸在家裏洗個碗要是沒洗幹淨都要挨王光的批評,他跟王光結怨已久了,父子倆正常說不了兩句話就要跳腳指責對方的不是已成模式。
“我當然管着着,他是我男人!”王光毫不客氣道。
“你你你你這不孝子,”王爸氣瘋了,“是你男人,他還是我女婿呢,我是他長輩,我叫束束怎麽了?你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像你這樣刺兒頭仙人掌精,是個人都想紮兩下?”
“嘁,”王光不屑跟他吵,“我只紮那些一點小事也做不好的人,你當我閑啊?挂了,要不你又要說你犯心髒病是我惹的,明明是自己脾氣不好還怪我,挂了挂了。”
“你給我等着,”王爸在那邊絕望反擊,“今晚的紅燒牛腩我現在就倒馬桶裏去!”
“呵呵。”王光冷笑,無情地把電話摁斷了。
他就不信老王會倒,那個小氣鬼,隔夜的菜他都舍不得倒,剛做好的菜他要是舍得倒,他王字倒過來念。
兩王在鬥嘴的時候,聶束安靜如雞,一邊是岳父,一邊是伴侶,幫哪邊都不是。不過王光對他有點格外仁慈,就是他跟父母鬥嘴也從來不扯聶束進來,反倒是兩老有時候氣不過,拉着聶束幫他們,聶束有時候不得不當和事佬,但回去了只要他敢上兩人的床就會被王光往床下踹,次數一多,聶束和事佬也不敢當了,一聽他們吵架不是裝聾作啞就是趕緊撤退躲避起來,絕不給王光趕他下床的機會。
這次他又成功裝聾作啞了一次,王光電話一挂,聶束在心裏頓時就舒了口氣,感謝英明的岳父,這次沒有提起他。
聶束這人好脾氣,見到人就會帶着點笑容,英俊又紳士,是個人見到他都會心生好感,但王光第一次見到他,一眼就能看出他笑容背後的真意,他是真笑還是在假笑,王光一眼就能看穿。
聶束這一口氣松下來,看着沒有什麽動靜,但他松弛下來的身體語言是絕對逃不過王光的眼睛的,王光一看他如釋重負,沒好氣白了他一眼,“說了讓你別老去,兩個星期去一次都是多的。”
聶束一個星期是必回一次自己的家的,所以他們一結為伴侶住到了一起,也對王爸王媽提出了想一星期回去一次的請求,王爸王媽欣然答應,完全忘了之前為了把兒子趕出門夫妻倆去外地住了半年都不回家的事情。
按他們的說法,自從家裏有了聶束,他們才有了他們有一個兒子的感覺,把王光氣得差點改姓。
“爸爸媽媽也是想你的,”聶束見他心情壞了一點,說着趁等綠燈的這點時間抓了抓他的手捏了捏,“寶貝,他們只是借我想你而已。”
自己爸媽他能不知道是什麽德性?王光哼了一聲,“少來,我還不知道,他們就是想炫耀一我個死皮膏藥還能騙一個讓他們有面子的人回去而已,想我?呵呵,我一個人回去住不到三天,他們就又要趕我了。”
聶束微笑不語。
這是他躲避不想回應的話題時的标準神色,王光能看出來,但懶得為難他,湊過頭在聶束臉上親了一下,道:“算了算了……”
說着他停了一下,不開心地皺皺鼻子,又在聶束臉上親了一口,扭捏地道:“謝謝你。”
其實他知道聶束這都是為了他,是聶束自己主動承擔了起他那部分的家庭責任。
“嗯,也謝謝你寶貝。”
“正常點,叫王光。”王光糾正完親爸後又要糾正伴侶,他心好累,他身邊就不能有一個好好說話的人嗎?
“好的,寶貝。”聶束笑道。
王光累癱,頭仰在背椅上雙手捂着眼睛重重呻吟了一聲,招得聶束如果不是在開車,很想過去親親他。
等到下車的時候,王光從聶束送他的花裏抽了一支長得稍微醜一點點的玫瑰花,抽出了一支,看了看那還有一大把的玫瑰花,他想了想,慢慢地又抽出了一支。
“兩支,有點不好,那三支……”王光猶猶豫豫地抽出了最後一支。
聶束等他一抽出來,就迅速轉過身,憋着笑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王光。
王光總算是把看起來貌似最不好的那三支玫瑰花抽出來了,等上樓交到開門的他媽手裏,王媽立馬扭頭誇張大叫:“老公,快來看啊,你兒子今天給我送了三支玫瑰啊,三支啊,這個死摳,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嗎?”
王光迅速去奪,咬牙切齒道:“不想要就還給我,這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