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為照料五條家小少爺起居之一的下人, 撫子今天被要求額外多準備了一份點心作為夜宵悄悄送到五條悟的居室。

咚咚咚,三聲符合禮節的敲擊,門被人從內部應聲打開, 一只毛絨絨的雪白色腦袋探了出來。

他們家令人賞心悅目的小少爺那張足以稱得上精致無瑕的臉出現在眼前。

“是撫子啊,多謝了。”

“這……這是我應該做的,五條少爺。”

居然對自己笑了。

平日裏總是表現得像個小大人,他們擁有神明一樣氣質的小少爺,今天似乎看起來心情不錯呢?

是遇上什麽好事了嗎?

如是想着,不禁也勾起了唇角。

托盤遞出, 微微躬身正要退出, 卻是敏銳地捕捉到對方後方居室中傳來的一聲輕微異響。

像是活物走動時被絆到發出的一點響聲。

“!”

“…”

很明顯的看見五條少爺的眼角以一個微妙的弧度抽了抽。

撫子這時候的笑容也凝固在臉上。

特意囑咐多送一份的甜點,令人很難不多想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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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小少爺他……

怎麽辦, 雖然被囑托不要将夜宵的事情洩露給老爺和夫人,但是這種情況……

不不不,應該不會吧?

就算少爺再早熟, 也過于早了些……

“噓——”

食指豎起輕置唇邊,蒼藍眸色的男孩作了個“不要說出去”的手勢。

“散步的時候撞見一只髒兮兮的小貓餓得在吃泥巴, 太可憐了我就帶回來了,” 輕輕眨了下眼,作出少有的符合這個年齡孩子的稚氣, “撫子要替我保密喲。”

什麽啊……

原來是撿回來了可愛的小動物所以才那麽高興的嗎?

居室裏暈出的水汽也是替貓咪洗澡所致。

“不會說的。”撫子信誓旦旦地點頭。

怎麽會說出去呢?

這是他們家少爺好不容易才撿到的朋友,即使不是對方不是人,撫子也非常開心他的身邊有……東西陪伴。

“我再去溫一些羊奶,待會就放在少爺門口, 可以給小貓貓醬喝一點暖暖身子。”

說着, 退了下去。

五條悟也終于是舒出一口氣。

拿了點心盤, 一手插在小熊睡衣的兜裏, 轉頭,半是無奈半是嫌棄地看向房間內将大半只身子塞進床底木乃伊式躺平的女孩。

“那種姿勢……你是在維修轎車嗎?”

歪了歪脖子,五條悟虛着眼似笑非笑地生成了一個表情包。

“明明是你充電線亂扔,絆到我才差一點被發現的。”

面無表情地控訴着,平移着将小身板挪出的烏發女孩,只手撐地正要起身。

沒有預估好位置額頭撞上頭頂的床板。

“啊呀”一聲又被直挺挺地撞了回去。

五條悟:“噗哈哈哈哈!”

五條悟高興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你笑個毛線?不知道扶一下女孩子嗎都?”

替白鳥抵消掉大半沖擊而顯形的宿傩唇眼,在額頭露出獠牙沖着眼前這個惡劣的小鬼龇牙咧嘴着。

“不要突然從我腦門上長出來。”白鳥收了力道罩着裂口輕拍了一巴掌。

她才不想侵.犯二郎神的版權。

将沒有人權的宿傩拍進去後,白鳥擡了下頭,微有點意外地發現笑夠了的男孩子還是伸出了遲來的援手,熟練地把人給拎着領子從地上揪了起來。

“別弄髒我的衣服啊,”替人從頭頂到背後拍了拍,“被發現了挨罵的可是我唉。”

“……”

很奇怪的。

白貓貓對我的态度可以說是時好時壞。

最開始接觸到的時候很明顯能夠感受到針對,想來大概是因為我與禪院家有關的緣故?

可是這樣一來卻又解釋不通,既然兩家那麽勢不兩立,他又怎麽會把我從外邊帶回來,還借我浴室用和幹淨的衣服換上。

雖然我深信小貓貓哪有什麽壞心思呢,黑羽卻不屑地表示這臭小鬼把我帶過來肯定是有目的的。

她猜的不錯。

五條悟确實有他自己的打算,并且最一開始也确實對着女孩抱有一定的敵意。

他曾經偶然了解過這個被禪院家圈.養起來的人形兵器已知的擁有兩種術式。

将周遭範圍內所有指定物體分解消散化為烏有的【終焉】。

和無論遭受何種程度損害也能恢複如初使肉.體保持原狀的【不滅】。

【終焉】的範圍可無限延展,即使敵人逃到地球另一端也能分解銷毀。

而【不滅】除了維持肉身,據傳言還能夠重塑肉.身,更改容貌、年齡,甚至改寫DNA。

當然,大家并不知道女孩将這兩種術式掌握到了何種程度。

當年小村莊所發生的那起血月事件,這名年僅六歲的幼童,便以一己之力摧毀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村民。

連同自己一起湮滅,死在了術式下。

要麽是力量無法掌控所致,要麽只能說明這個孩子是個瘋子。

女孩也是那時成了衆人們口中的人形兵器。

而之所以會陰差陽錯被禪院弄回去……

“那是因為本大爺饞成年人的身子,”當事人黑羽點着我的鼻子如是說,“和你這種滿腦子全是貓毛、會被乳臭未幹白貓貓勾了魂的沒品小鬼不同。”

是的。

如果不是當事人坦言,我也很納悶為什麽這只妖孽就能心甘情願乖乖幫着禪院家當免費勞動力……

那個叫做禪院甚爾的少爺吧,似乎很早以前便考慮着要離開禪院家。

還未脫離本家時便已經四處尋找考慮能夠落腳的地方、養活自己的工作。

有一次偶然間路過了後來被血洗的村莊,看見了那個被村民們關在籠子裏的幼小孩子。

禪院甚爾雖然不是什麽大善人,但對于此等異常多少還是會産生一些好奇。

有些看不下去,他摸了摸身上,将僅剩的一塊被草草包裹的和果子扔了進去。

雖然他不被禪院家重視,但也不至于在夥食上克扣。

這種甜到發膩糯叽叽的點心他并不喜歡,只是鑒于對糖分的需要加之點心小巧便于攜帶,出門時他會揣上幾個便不時之需罷了。

很快禪院甚爾就将這件事情忘在了腦後,也記不清甚至壓根沒看清那天女孩子髒兮兮污垢下的長相。

直到女孩死掉身體被宿傩侵占,村莊夷為平地,禪院甚爾也未曾将“人形兵器為何那麽聽自己的話”這件事情與最初的無心之舉聯系起來。

“我當初沒辦法從那個短命鬼的身邊離開,哥哥大人也沒有咒力看不到我,”黑羽插着腰說,“所以占用了短命鬼的身體以後我就去找他啦,順便用【不滅】換了張臉,跟他說我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妹妹。”

我:“你好騷啊。”

“不過他沒信,”黑羽翻着白眼,“後來就被那些老頭莫名其妙拉去殺咒靈玩了……不過雖然無聊了點,因為這個他們也答應讓我和哥哥大人住在一塊!唔嘿嘿嘿~白鳥說起來你還沒有那種經歷吧?”

“?”

這家夥越說越來勁了,一張叭叭叭的小嘴也從我的臉頰移到了耳垂邊上,說着悄悄話一樣咬着耳朵神秘兮兮:

“我那段日子,每天都是枕着胸肌入睡的哦,每——天~”

還在我腦海裏比了個“好大一塊的”、“硬邦邦”的手勢。

“就這?”我輕嗤一聲,在腦海裏提醒她,“行了趕緊從我耳朵上消失,我可不想侵.犯彌勒佛的版權。”

她:“這個梗之前已經用過了吧……噫!”

“嘴巴冒出來了喲。”

察覺到耳垂被輕輕捏了一下,白鳥回過頭,就見着五條家的少爺睜着大大的眼睛湊過來提示。

“這小鬼頭怎麽回事!一點也不可愛!”黑羽嚷嚷着,氣呼呼地安分了不少。

“沒事啦,只是個孩子而已,”我推了推那只有些溫熱的小手,“而且還是貓貓。”

雖說是小貓爪,但是比現如今我的手也要大上不少,指腹也明顯感覺生了一層厚厚的繭子。

是努力的小貓貓呢!

“啧,你舅寵他爸!”黑羽咬牙切齒的,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有點生氣了,“不理你了,先睡了,白白。”

唉。

果然是差一點被人碰到本體才會這樣生氣嗎?

“喂,禪院家的,你是不是很讨厭老子?”

五條悟看了看被推開的手,鼓起腮幫說話的同時又去夠盤子裏的最後一塊點心。

聽到含糊不清的詢問,白鳥這才從和宿傩的腦內聊天回過神。

停下了手裏擦拭頭發的動作,看向身邊的男孩,開始觀察。

吊兒郎當搭在桌子上頭的兩條腿晃來晃去。

嘴角沾着吃得到處都是的熟面粉。

當着女孩子的面吃掉了整整兩盤點心,沒有給對方剩下一點。

嚣張的自稱,臉上不會控制容易把小孩子吓到的表情。

雖然白鳥很想說“性格确實有些惡劣”,但轉念一想。

這孩子是貓貓啊。

小貓咪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貓貓做什麽都能被原諒。——by生前滿臉血痕的白鳥

于是搖搖頭,正色道:“你沒有被讨厭。”

五條悟:“……”

那停頓那麽久是幾個意思?

“好歹我也是給你提供了住所和食物的……唉?什麽?已經吃完了嗎?咳。”

五條悟清了清嗓子,将準備丢到嘴巴裏的最後一顆點心放回空盤。

之後沒事人一樣露出了儒雅随和的親切笑容,執事般優雅将大盤小點端到我面前。

“好歹也是提供了你住所和食物的人,再多搭理我一下嘛~”

白鳥垂着眼,看了看被男孩子放在腿上的兩只游戲手柄,頓時了然于心。

“唔,”面對着閃着小星星、氣場和上一秒頓時就不同了的小孩,白鳥歪了歪頭,問,“只是為了找人打游戲才把我撿回來的嗎?”

“不是啦,”跳下了床,将手柄安裝完畢,屏幕打開,熟練加載進入游戲,“看見你拆禪院家的樣子挺有意思的,仔細想想似乎也沒有讨厭你的立場……嘛,反正就是出于順手想帶回來就帶回來咯。”

指尖啪嗒啪嗒熟練地操作敲打着手柄,蒼藍色的眼瞳裏投射進一段亮光,男孩子目不轉睛。

“才不管是什麽危險不危險兵器不兵器的咧,反正我那麽厲害,你也打不過老子,暫時沒地方去就先住着呗。”

原來是這樣……

白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到現場的畫面,她完全有理由相信五條悟帶自己回來應該不是雙人游戲缺人手。

因為這個家夥是真的自己一個人也能打雙人游戲的啊——

畢竟他現在就在靈活地手腳并用,仰着頭面對屏幕激烈戰鬥着。

白鳥:……

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一種厲害的修行呢。

“那就打游戲吧。”

套着男生過長棉質睡衣的女孩,這時也從床邊下來,走到小熊睡衣身邊坐下。

“真的嗎?”

蒼藍色的眼睛驚喜地瞪大,突如其來“噌”一下綻放的笑容讓女孩有些條件反射地以手擋了擋眼睛。

“你這……”白鳥抖了抖眼皮,“以後還是稍微戴個什麽墨鏡之類的,遮一下比較好。”

太光污染了。

“來來來,我教你。”

完全沒有聽到對方的抱怨,五條悟拉了拉同花色的小熊小毯子,将小夥伴一起罩在了裏邊。

兩個小孩……不,帶小孩玩的白鳥,便就這麽像小鹌鹑一樣,面無表情地被迫和人擠在一起。

“我要另一只,這只你腳丫子碰過的。”我推開地上一只手柄,嚴肅說。

雖然知道對方剛剛已經洗過澡了渾身都香香的,整個房間連床底下都被打掃得纖塵不染,但貓貓的jiojio也畢竟是jiojio。

五條悟鼓了鼓臉頰,白得晃眼的小腳丫還下意識地動了動,一副“我長那麽好看你居然嫌棄我你是人嗎”的控訴眼神。

“那就換個柄,”他拉來身邊一個大箱子,拽着拿出好幾個,“反正也是一次性的,我每天丢一個。”

我:……

我愣愣地眨了下眼,看着都可以塞下我們倆的箱子裏堆滿的未開封手柄。

心說莫非我理解的“一次性”和這邊世界的“一次性”不是同一個概念?

好吧。

我承認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

問就是大.戶.人.家。

在打了幾局游戲後,我忽然覺得沒準這個家夥玩得比神明還六。

拉去開黑的話沒準可以秀翻全場。

正當我們準備在開一局,這個時候門外又忽爾響起了敲門的動靜。

只不過這一回,敲門聲很快停止,外邊人的腳步聲也很快漸行漸遠。

五條悟掀了被子跑去開門,不一會拿了一疊像是用動物碗盛好的白色液體……大概是羊奶過來。

“喵喵!乖乖喝掉,我們繼續玩。”

他開玩笑似地拍拍我的頭,一句話裏全是憋不住的笑意。

“我拒絕。”

“那就……”五條悟裝作苦惱地想了想,拿縮在小熊睡衣熊爪部位的袖口搓了搓白毛,“将将——!!”

變戲法那般從身後拿出了一盒包裝精致的零食。

“夾層果醬法式馬卡龍!!”

“你還能吃啊!?”

“甜點可是儲藏在另一個胃裏的!”

“可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只在吃甜點吧……”

還有那不是女生才經常說的話嗎?

雖然我不太餓,奈何想起來自己有蠻久沒有吃東西了,于是随意挑了一個看起來果醬沒有淋那麽誇張的馬卡龍嘗了一口。

……太甜了。

果然是只有小孩子才會喜歡的味道吧。

我看向心滿意足舔着唇角糖霜,低頭舉着馬卡龍嘗試沾沾羊奶再塞入口中的小白毛……

頓時産生了一種,“馬薩卡,以後要開始帶孩子了嗎”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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