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019年春夏
“潤蘊,我來吧,你先休息,是不是太累了?”
不吭聲的人也察覺自己全身冒着虛汗,眼睛看不清前方實驗臺上擺着的東西,不再勉強,點點頭,腳步虛浮地往辦公室走去。
謝硯晗的實驗在一個多月前的彙報上,發現嚴重問題,直到一周前才找到問題的根源,所以這幾天還一直在重新整理,難免今晚又熬到了深夜一點。
潤蘊搖搖晃晃走到座位邊,突然反胃的感覺湧上來,用手撐在桌面好不容易忍下去,頭更加昏昏沉沉,幹脆趴在桌上。
硯晗不太放心,所以也慌忙脫下實驗服跑過來,看看情況,然後随着一聲咔噠的聲音響起,門被關上。
暈乎乎自以為只需要閉目養神一下就會好的潤蘊漸漸擡不起手指頭,雖然意識告訴她,不要陷入昏睡,但是身體完全脫離了掌控。
好像有人在喊自己,勉強“嗯”了一聲以做回應,因為身體上不能給出任何反應。
硯晗看着趴在桌上陷入昏睡的人,剛剛自己試着喊了一下,居然只有輕輕又帶沙啞的一小聲回應,心口一陣刺痛,連忙喊車,現在已經到門口了。
将潤蘊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後手有點不自在握拳放在她的右腰下側,還是很重的,一百二十斤的重量壓下來差點讓硯晗沒站穩向後倒去。勉強扶上滴滴,自己也一彎身,吩咐師傅到公寓樓去。
這來回折騰一下就已經快到三點了,夜深濕氣重,硯晗趕緊泡一杯花茶散寒,想着再完成一部分才回去,結果沒注意時間,又熬到了天微微亮,小雨淅淅瀝瀝的時候。
顏昕沖進實驗室尋求幫手的時候,硯晗正巧在洗杯子,昨晚灌了兩杯咖啡,還餘下一點點精力。
直到忙前忙後給潤蘊喂了藥,擦了擦胳膊,才趴在潤蘊寝室的書桌上睡着了。不能說剛剛聽見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寶貝因為別人而哭會不傷心,但在睡醒之前恐怕沒力氣讓超負荷的大腦想更多吧!
一直到下午四點前,硯晗每兩個小時定個鬧鐘,為了一直觀察潤蘊的情況。顏昕又是上課又需要忙其他的事情,所以約好下午四點,帶一份粥回來和她交班。
溫度從上午的超高,到中午降到38攝氏度左右,現在終于降到低燒範圍。硯晗疲憊地揉揉眼睛,長時間的精神緊繃讓她非常勞累,甚至忘了吃午餐,好像有點低血糖上來了。
“硯晗師姐,給,先吃一顆巧克力,我也給你買了碗粥。”顏昕在三點四十多就急匆匆趕回來了,看見桌上以不舒服姿勢趴着的硯晗師姐,實在不忍心打擾,等她醒了才小心翼翼上前。
硯晗笑了笑,接過來,真是很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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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潤蘊有力氣爬起來的時候已經到下午六點了,床下只坐着正在看書的顏昕。
“喲,您可起來了”,還在因潤蘊拒絕去醫院而生悶氣的顏昕調侃道。
“怎麽,你還期望着我晚上才起來,我被餓醒的。”潤蘊沒好氣翻了個白眼,盯着桌上的粥。
“我剛剛幫你溫了一下,現在吃正好。”
好久都沒感冒這麽嚴重了,至少近五年來這是第一回 發燒,還是高燒。潤蘊适應不了突然“嬌弱”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爬下床。
“你可別小碎步了,磨磨唧唧,趕緊過來。”顏昕越想越生氣,催促了一聲自顧自繼續看書。
溫熱的粥下肚,潤蘊瞬間感覺舒服多了,“今天就你一個人照顧我嗎?”
顏昕懶得搭理,不回應。
“硯晗姐是不是來了?我好像……”
顏昕有點詫異地擡頭,雖然沒說什麽,但潤蘊已從表情裏看出了答案。
“你知不知道……算了,沒事。”顏昕似乎有話想說,但到了嘴巴馬上又收回,笑着搖搖頭,表示沒事。
一陣春雨一陣暖,S市的溫度卻比想象中爬得更慢。時值五月中旬,潤蘊還穿着衛衣防寒。端起桌邊的熱水,正填寫着申請表。
學校通過潤蘊出國申請的通知早就下發,就只剩下填幾張表的小問題。
辦公室裏研三的座位都顯得空空的,桌上擺着寥寥幾本書、幾個小架子,還有些零零碎碎的物品。
算起來,潤蘊已經快有一個月沒碰見硯晗姐了,聽說正在畢業旅行,每天通過朋友圈的圖片也能了解到零零碎碎的信息,真是玩得不亦樂乎。然而潤蘊這次并不是很高興,因為聽說隔壁的陳師兄也在旅行,雖然兩人在不同的地方。
王璃說的那句話不知怎麽成了潤蘊心中的魔怔,而且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想起。
硯晗姐準備認真做實驗,脫下風衣外套,露出裏面淺綠的女士襯衣,“你難道沒有一點點想永遠擁有的心嗎?”潤蘊慌忙移開目光,手不知道往哪擺。
硯晗姐午休起來泡茶了,骨節分明的手劃過桌前的小盒子,用兩根手指夾出一包花茶,慢慢撕開,潤蘊喉嚨有點癢,咽咽口水。
硯晗姐……硯晗姐……
潤蘊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內心的潘多拉魔盒可以被一句簡簡單單的話打開。自己從來沒有感受過的雜念占滿了內心,控制了眼睛,并且還裝上了“感應器”,控制四肢不自覺往有硯晗在的地方走。
因此從來沒“放在眼裏”過的陳師兄成了潤蘊的頭號反感對象,潤蘊每次想到他或者看到他都莫名抵觸,甚至聯想到不知道有多少時間硯晗是和他單獨待在一起做實驗的。
然而,這分別的一個月,讓頭腦發熱的她冷靜下來了。
是了,我怎麽敢那麽想,我怎麽能夠産生這種想法。
喜歡誰不喜歡誰是個人的自由,但有些是絕對不能喜歡的。這貌似有點前後矛盾,又好像說着那些不能觸碰的人不值得或者不夠優秀,其實不然。這時候的“喜歡”會成為兩個人關系之間的累贅。可能會讓親密的朋友撕破臉,可能會讓最佳搭檔之間的默契被破壞,可能會讓真正純潔的關系帶上其他的味道。很少有能立馬切換角色的,雖然存在但潤蘊不敢起一點點冒險的念頭。
不一定最親密的關系會最長久,也不是說不親密的關系就不會長久。兩個人之間就好像一團亂線,可能靠兩個人的努力,解開;也可能在拉扯和随意對待間變成死結。“硯晗姐”這一地位在她心裏根深蒂固,不知道硯晗心裏是不是也一樣覺得。如果能給我們一段時間,能否走近這一步?
潤蘊自嘲地笑笑,現在勉強算一廂情願罷了,而且只是自己多關注了一些,或許連喜歡都算不上,為什麽都想着未來了呢?
硯晗坐在賓館的書桌旁,今天參觀了博物館和生态公園有些累了。
手指無意識刷新着潤蘊的朋友圈,她不怎麽發,上一條還是一周前。突然,刷新界面比平常多了兩秒,然後界面裏出現一條新的內容。
“潘多拉魔盒要關閉了。”
沒有配圖,沒有表情,很簡短的一句話,但讓看的人莫名心慌。
應該是心情不好吧,硯晗搜索着所有可能的理由,只能得出這一句幹巴巴的結論,要不要提前結束旅程?硯晗思索良久,無奈放棄了。為什麽着急回去呢?看着潤蘊每天走神嗎?那次聽得還不夠嗎?生病也放不下該放下的人。出國,出國這兩個字将硯晗困住了,困在自我聯想的原因裏,既沒有勇氣問清楚真正原因,又耿耿于懷難以忘卻,晚上甚至難受到失眠。
明明午夜夢回無數次,潤蘊對自己笑着說出國不是因為王璃,夢裏兩人靠得很近,雙手甚至可以糾纏在一起,但是醒來卻只疼痛到呼吸不順。
這一個月終于好多了,至于會不會在返校的最後兩三周裏被打回原形,硯晗已經回避思考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