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家有兩只妖(一)
後來,坊間關于姜家家主的故事似乎傳得更加神乎其神。
有人說林府千金的病本就無力回天,可姜家家主去了一趟林府送酒,林千金的病就好了,于是姜家喪酒生意沒有做成,林老爺許諾補償,姜家家主卻只是從林府的後院裏挖了棵桃樹扛回姜府上。
還有人說是姜家的酒有奇效,原本屍身都僵了的人,因飲了姜家的喪酒卻忽然睜了眼,實在是神奇。
盡管衆說紛纭,故事版本也多得數不清,可是衆人揣測的說辭中卻獨獨沒有猜中姜府上關了門後的雞飛狗跳。
且說那日姜憐心把林府後院的那棵桃樹帶回姜府後,在前院裏已是大鬧了一通,累得那剛修繕好的前廳屋檐再一次烏拉拉的掉了一地磚瓦。
事态稍歇後,小厮和丫鬟們還在揮着笤帚在前院裏收拾殘局,桃色衣衫的公子卻已端着溫雅的步子領了人到主屋的後院裏為那棵桃樹挑選地方。
與此同時,書房裏的氣氛卻仍然劍拔弩張。
“那桃精詭計多端,絕不能留在姜府。”畫末慣來冰山似的一張俊臉上難得呈現出這樣強烈的情緒,卻盡數都是憤怒的表情。
他拂過衣袖,将手搭在幾案上,态度甚是決然。
姜憐心被他數落得直耷拉腦袋,努力陪着笑臉道:“你別這樣?他後來不也救了林千金一命,況且我這樣做也有我的打算。”
“什麽打算需要你引狼入室,需要你不顧自己的性命跟那個桃精結定契約!”畫末似被觸到了逆鱗,忽然又發作起來,踱至她近前,咄咄逼人的與她相視。
姜憐心被他的氣勢迫得跌坐到椅子裏,甚是沒有底氣的應道:“我這……也是為了姜家。”
她說着又轉頭看向矶元,朝着一言不發的矶元投去求助的目光。
矶元總算是承了她的請求,挪至正對峙的兩人跟前,開口卻道:“這件事上,家主确是過于莽撞了,甚至還不曾弄清他流連人世的目的就輕易與他結定契約,實在非明智之舉。”
姜憐心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心道這兩個水火不容的家夥什麽時候就站到了同一戰線上了。
她只得再次硬着頭皮,攥住畫末的袖角打算開口解釋,怎料畫末卻是不耐的一拂衣袖将她甩開,轉身決然退至門邊道:“總之我不同意,你立刻讓那桃精離開,或者我去收拾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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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畫末話音落下,整間屋子陷入一片凝滞的沉默,姜憐心正想着如何緩和氣氛,卻聽得門口吱呀一聲響,原是桃花妖推了門進來,挂着滿臉溫雅笑意道:“下邊說晚膳已經備好了,小憐可要現在用膳。”
“知道了,我立時就來。”姜憐心提高聲音順口應道,随即起身,行至畫末身邊握了他的袖角,又轉頭望了望矶元道:“一道去吧。”
畫末十分決然的冷哼一聲,再度拂開衣袖,而矶元也起身看似客氣的攏袖道:“天色已不早,我先告辭。”說罷即旋身而去。
見矶元離去,姜憐心只得再度對畫末露出谄笑,死拉硬拽的将他推至隔壁的廳堂,難得以撒嬌的聲音求道:“你就陪我坐會兒嘛。”
畫末的情緒原本緩和了些,可剛踏進堂中,卻見着那桃花妖已端坐于飯桌前,手裏正握着一個瓷碗,往裏面盛着湯,俨然一副主人模樣對他們招呼道:“我盛了湯,小憐快來嘗嘗。”
姜憐心已略有不祥的預感,搪塞的朝桃花妖笑了笑,便欲拉了畫末在桌前坐下。
奈何拉了幾遭都沒有動靜,擡頭間只見畫末的臉上已經冷成了冰窟,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休得要我同這桃精共桌。”
眼見着方才前院裏的一幕又要再度上演,姜憐心慌忙起身打圓場:“別一口一個桃精的叫,人家又不是沒有名字,人家叫桃……說來我竟不知桃公子名諱。”
姜憐心佯裝打趣的朝桃花妖投去詢問的目光,好在那桃花妖承了她的情,不曾發作,只幽幽的應了聲:“桃夭。”
“啊?妖精的妖嗎?”姜憐心一時口快,竟脫口而出了這一句。
桃花妖面上的笑意已有些勉強,但終歸維持平和道:“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夭。”
此時的姜憐心自然已意識到自己失言,便心虛的笑着,同時轉過頭去對畫末道:“看,他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人家比你誠實,這名字聽起來就像個妖。”
話一說完,她便恨不得将自己埋進湯碗裏淹死,真是越急越出亂子。
畫末終于忍無可忍,揮袖甩開她仍握在他腕上的柔荑,一言不發的轉身而去。
姜憐心卻莫名的松了一口氣,回過頭來伏在桌前,有氣無力道:“吃飯,吃飯。”
這一頓晚膳,姜憐心食得也甚是無味,草草了事後又與桃夭周旋許久,才終于讓他在她隔壁的廂房裏安置下來。
一切妥當後,她又獨自踱至書房門口,徘徊了許久方才推門進去。
畫末正在床榻上盤腿入定,聞得她進來,只是微顫了纖長的睫羽,終究連眼簾都不曾掀起。
姜憐心又頓了片刻,而後緩步行至床榻邊坐下,自顧自的說道:“過往世人皆說我不祥,甚至影響到姜家商號的生意,我思量着,這次或許是個轉折。”
她說着擡眼望了望畫末,又繼續道:“我以林千金的性命為籌碼,與林老爺交換那些正面的傳言,和對姜府的全力支持,而林千金的性命又要以和桃夭的契約的交換,這原本就是經商之道,無可厚非的。”
她這般苦口婆心的循循善誘,畫末總算有所感應,以清冷的語調道:“你可知,與虎狼謀皮,你的性命也許不保。”
姜憐心卻于唇畔牽起一抹無奈的笑意:“你也說過,這一世的性命若沒了,也不過再走一遭輪回,可若是保不住姜家的家業,我就成了姜家的罪人,這罪責,我擔不起。”
她說罷,擡頭看向畫末,只見他已睜開雙目,宛若無波的瞳眸深邃的似能懾人魂魄。
他默然與她相視良久,方才微啓薄唇道:“其實,你要的那些,我都可以……”
“你不可以!”不等他說完,姜憐心便慌亂打斷了後面的話,卻又似覺察到自己激烈的情緒太過突兀,于是放緩了語調道:“你不可以為了姜家行逆天之舉。”
他們二人間的這段對話便在此處戛然而止。
姜憐心忽然覺得十分窘迫,随便尋了個理由出了書房,出來後又十分懊惱的揉亂了自己的一頭秀發,百般自責道:“你這是瘋了嗎?怎麽竟說出那樣的話!怎麽辦,他一定知道了……”
一定知道了她心底存着的那點兒不軌之心。
她無比糾結的在院子裏來回踱了幾遭,才終于一步三回頭的進了寝屋。
這一天過得又是驚險,又是忙碌,姜憐心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暫且放下那些煩心事,先好生睡上一覺再說,可一推開門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個踉跄。
屋子裏那一盞殘燈還沒有熄滅,正彌漫出無比靡靡的光暈,照着床畔帷帳在地上搖曳着一層層的影。
帷帳下半掩的人影正側卧在裏邊的半張床榻上,以手抵額之際,桃/色的衣衫将盈盈花香鋪了滿塌,絞着如綢的墨發猶自妖嬈。
那閉目假寐的男子堪稱風華絕代,又像是溫雅無雙的翩翩佳公子,何等的慵懶惬意,何等的魅惑人心。
眼望着面前這幅尋不到半點瑕疵的美人春/睡圖,姜憐心的一雙腳似被釘在了木樁子上一樣頓在原地,向前邁也不是,向後退也不似。
床榻間的男子卻更加得寸進尺,在覺察到人聲之後緩緩掀起眼簾,展露一雙攝人心魂的桃花目,眼波流轉間更是絲絲含情,看得姜憐心的雞皮疙瘩一層一層往下掉。
他卻怡然自得的緊,好不扭捏的擡頭拍了拍外側的床榻,沖着門口噙着笑意道:“來呀。”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硬是被他說得千回百轉,那桃色的衣袖和鋪開的錦被亦随着他的動作泛起微波,愈加給這景象增添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絲。
姜憐心先是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待确認後卻連聲音都抖了起來:“你你你……你在我房裏做什麽。”
“長夜漫漫,一個人呆着無聊,不若兩個人說話好。”桃夭一臉無辜的說着,俨然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況且……”停頓片刻後,那仿若三月柔風般溫暖的聲音卻忽然轉了調,變得莫名的勾人:“而今乍暖還寒,小憐莫不需要個人來暖暖?”
姜憐心的臉和脖子頓時紅了個通透,她萬萬沒有想到竟有人能将這般害臊的話說得如此道貌岸然。
“我……我不冷,熱得很。”她硬着頭皮推辭,語調中已隐有慌亂之意。
怎奈那桃花妖卻是鐵了心的不打算挪動,勾了勾唇角,牽起一絲愈發禍國殃民的笑容道:“無妨,我是妖,身子涼,自可替你消解。”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情節需要……要砸小憐的都輕點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