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家有兩只妖(二)

話題似乎朝着愈發不可控的方向奔去,姜憐心已然不知所措,木頭一樣杵在自家的寝屋門口。

屋子裏那個占了雀巢的家夥卻是一臉的怡然自得,略挪了挪身子,本就敞得極低的領口便又不經意的透露出更多風光。

那精致的蝴蝶骨,那宛若白瓷的肌膚,那隐約可見的一抹緋紅……

姜憐心眼睛已不知該往哪兒放,只得擡手掩面,耳邊卻又想起更加惑人的聲音:“良宵苦短,小憐還不過來。”

事到如今,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憐心閉着眼睛快步踱至床榻前,途中撞倒了一個椅子,碰碎了幾個瓶器,而後伸手一把抓住泛着暖香的衣袖,斬釘截鐵道:“要麽你走,要麽我跟你換屋子,你要是再說一個字,我就立刻把小白叫來。”

當真是一物降一物,姜憐心甩下這句狠話後,總算為自己争得了一夕安寝。

次日清晨,當姜憐心揉着惺忪的雙眼步出寝屋時,桃夭已穿戴齊整的坐在庭院中飲茶,閑庭信步的支使着丫鬟們準備早膳,而畫末則較她晚了一步推門出來。

兩人的目光略一相觸,姜憐心便又想起昨夜自己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于是難為情的垂下了頭。

正當尴尬之際,一連串的嬌笑卻自院中傳來,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尋聲望去,才發現那笑聲是自伺候早膳的小丫鬟口中發出的。

也不知桃夭與他說了些什麽,只見他微彎的薄唇略張阖了幾次,涉世未深的小丫鬟便已雙頰泛紅,掩袖笑得開懷而又羞赧。

姜憐心便提了裙擺往院中行去,随着距離的靠近,溫雅的聲音也傳入她的耳中。

“閑庭花開花堪折,芙如人面人勝花。”桃夭悠悠然的念着,不緊不慢的語調恍若一陣春風拂過面頰。

小丫鬟連脖子根都泛起微紅,正不知所措的垂了眉眼,而桃色衣衫的公子卻自袖下探出纖細而又白如凝脂的手替她摘下肩頭沾染的落花。

果然已是春日時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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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眼前一幕提醒而驀然嗅到浮香的姜憐心略頓了頓腳步,随即又想起什麽,忙加緊步伐朝着那正暧昧的兩人近前行去。

還是那小丫鬟先瞧見了姜憐心,慌亂間将蓁首埋得更低,怯怯然道了句:“家主早。”便端着小碎步退了下去。

姜憐心順勢在桌機前坐下,目光掃過已擺好的幾碟清粥點心,最後卻落在桃夭面前的小盞上,原來他飲的不是茶。

“一大早就飲酒,桃公子也不怕醉人。”姜憐心雖不似畫末那般厭惡酒氣,可對府上衆人也甚有嚴律,生意上的應酬除外,每日日暮之前,府中上下皆是不許飲酒的,想不到他一來就壞了府上的規矩。

桃夭自然不知這些因由,仍浮着淺笑,擱了瓷盞看向姜憐心道:“何必這樣生分,小憐喚我桃郎便可。”

他這答非所問的功力倒是見長,姜憐心正要再度出聲提醒,說得更加明了些,卻不曾想被他搶先接着方才的話道:“我飲的并非酒,而是桃花釀。”

他說着,細長的指似不經意的刮過白瓷酒盞的邊緣,一雙潋滟的桃花目更透露出別有深意的情緒:“小憐也是知道的……”

鑒于畫末在場,姜憐心慌忙心虛的噤了聲,生怕桃夭再語出驚人,将她前些時日醉酒之事揭露出來。

若是畫末知道那天與她醉飲一夜的是他,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奈何桃夭仍然不依不饒,複又往另一個空盞中斟滿桃花釀,舉起來盛情相邀道:“小憐也來與我同飲一盞,何如?”

姜憐心正不知所措,卻見沉默許久的畫末已閃身至她身前,擇了她與桃夭中間的位置坐下,繼而接過桃夭舉着的白瓷盞,順手便倒進了一旁的花叢裏,同時以清冷的語調道:“你該喚她家主。”

想不到畫末竟是如此雷厲風行,姜憐心心下一驚,又以餘光偷瞥桃夭,但見他仍維持着慣有的溫雅笑意,也不出聲,實在難辨喜怒。

靜默下來的氣氛莫名的凝滞起來,姜憐心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尴尬,同時将手探進袖管裏掏出一方紙墨,置于桌機中央道:“這個是我昨夜拟寫的家規,你們二位且看看。”

桃夭便率先接過那張家規,自顧自的念誦起來,而家規上的內容則似乎有意針對他們這兩只妖孽,多是些諸如“不得私自踏入家主寝屋”之類的條款。

畫末雖然一言不發,可默然聽着他念了幾條之後,清俊的臉上,雙眉卻漸漸蹙了起來。

當念到“不得引誘姜府衆仆婢及方圓十裏內的女子”時,桃夭停頓了下來,仿佛思忖良久,方才認真的看着姜憐心道:“那引誘男子可行?”

姜憐心正埋頭喝粥,聽他這樣一說,險些将嘴裏的米粒都噴了出來,擡頭間卻見桃夭正睜着那雙惑人的桃花目,一臉無辜的看着自己。

想不到他竟把這厚顏無恥之事說得冠冕堂皇,姜憐心頓時氣結,紅着臉道:“不行!若有一個人出現林千金那種情形,且牽連到姜府的聲譽,就立刻逐出家門!”

“好吧。”桃夭立刻蔫了下去,洩了氣的皮球一般來回揉弄着那張可憐的家規。

與此同時,畫末則幽幽的問了一句:“這些,我也要遵守嗎?”

姜憐心明顯自他的語調中覺察到不悅,可礙于家主的威信,只得硬着頭皮道:“當然,姜家向來一視同仁。”

這下桃夭卻來了精神,一臉得意的将家規折好收進袖中,又朝着姜憐心溫柔道:“謹遵家主教誨。”

想不到這妖孽倒還受教,姜憐心于是甚為受用的點了點頭,而後宣布了另外一件事:“姜家不養閑人,桃公子既然來了,便先擔起姜府內的一應管家事務,也好替白管家分憂,讓他一心一意打理府外的生意。”

那桃夭還不曾将此事應下,姜憐心便覺腕上一緊,卻是被畫末攥住,二話不說拖了她往前院行去。

“你這是急着去哪兒?”姜憐心見他行得急,眼看就要跟不上步伐,于是着急将他喚住。

待行至後院裏看不着又聽不着的前廳,畫末才終于停了下來,轉身一臉怨毒的看向她道:“你這是癔症了嗎?竟讓那桃精掌管府中事務,他到底拿什麽迷惑了你?”

被他這般咄咄逼人的相問,姜憐心也跟着急了起來,反駁道:“在你眼裏,我便這樣不堪,容易被迷惑嗎?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姜家,給他找些事情來做,總比讓他閑得有心作亂好吧?你倒是說是不是這個理!或者你還有什麽更好的方法,不妨也說來聽聽!”

或許是沒有想到她竟有如此激烈的反應,畫末反而陷入沉默,半晌才緩和了語調道:“我若說将他逐出府去,你又怎會聽勸,罷了,你只記着他是會害人性命的妖,少與他親近便好。”

他這話說得好似他自己不是妖一般義正言辭,然而望着他将雙眸籠入陰影的纖長睫羽,姜憐心仿佛明白過來什麽,忽然抑制不住的展露淺笑,靠至他近前,握了他的手道:“我與他親近,你不喜歡,對不對?”

似乎被她莫名的溫言細語詫住,畫末微滞了片刻,終究任由她繼續握着他的手,略顯僵硬的點了點頭。

這般情狀,呈現在他宛若谪仙的形體上,實在有些別扭,可看進姜憐心的眼裏,卻莫名的覺得歡喜,甚至連胸口裏的那顆心都跟着跳脫起來。

她便也顧不上扭捏與羞赧,愈發收緊了握在他掌心的柔荑,仰起頭來看進他宛若無波的瞳眸裏道:“你不喜歡,我便不與他親近,我答應你,說話算話。”

袖下仍被她攥緊的手仿佛下意識的輕輕回握住,畫末不曾答話,卻默然點了點頭。

“小憐還說一視同仁,怎的卻把我晾在一邊,跑到這裏來同他私會?”酸澀的話語偏生以道貌岸然的溫雅語調說出,生生打斷了這片刻意亂情迷。

姜憐心好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慌亂的自他掌中抽出了手,輕輕攘了攘他的衣袖道:“時辰不早了,你且先去商號裏,我晚些再去尋你。”

難得這次畫末不曾推阻,只戒備的望了桃夭一眼,便轉身往府外行去。

畫末走後,姜憐心便徑直往內堂去,盤算着早上審完賬目,下午去商號裏看看,怎料她進到寝屋之內時卻發現桃夭竟一路跟在身後。

她轉過身來,見他一只腳已然踏了進來,便将不容商量的目光鎖在那門坎上,而後故意咳了兩聲。

桃夭反應卻也及時,忙收回了腳步,倚在門邊,挂着慵懶的淺笑望着她。

姜憐心被他看得全身發毛,終于忍不住相問:“你跟着我可是有話要說?”

桃夭卻搖了搖頭,只勾了勾嘴角,溫雅萬端的應道:“我只是想與家主讨點兒東西。”

聽他說要讨東西,姜憐心立刻提高警惕,試探着問道:“什麽東西?”

桃夭則低頭淺笑了片刻,而後站直身子,理了理衣擺,待恢複翩翩公子的優雅風範時,方才換了一臉惑人卻又無辜的笑意道:“我只是,想和家主讨些神澤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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