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任何人做錯了事都要受到相應的懲罰,賀國公府不例外、本王和皇上也不例外。本王已經做了自己應該做的,對皇兄的臨終交代,本王無愧于心。”齊靖淵又輕聲說道。

他說這些時,眼睛微眯,裏面的芒忽而聚集又忽而消散。目光虛幻流轉,仿佛在看時空裏某個久遠的以前。

謝臨溪感到有些難過。

因為齊靖淵現在很難過的樣子。

“王爺。”謝臨溪喊了聲,他打破殿內的沉靜,把陷入沉思迷茫中的齊靖淵從虛無缥缈的時空中拉了回來。

齊靖淵回過神應了聲。

謝臨溪道:“王爺,你沒事吧。”

“沒事,挺好的。”齊靖淵望着他笑道:“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了。”

謝臨溪:“……”

并不是第一次感覺齊靖淵話裏有古怪,只是他身為臣子,實在不好開口詢問齊靖淵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說起話來怎麽這樣古古怪怪。

這樣問了,好像在暗示齊靖淵腦子有病似的。

相比較他的糾結,齊靖淵心情特別的好,他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去審問左敏吧,早點把這事了結掉。”

謝臨溪應下,在他轉身時,齊靖淵喊了他一聲,然後道:“在宮外凡事都小心點,自身安全最重要,不要讓本王擔心。”

謝臨溪心下微動,說了聲是,這才轉身離開。

齊靖淵看着他的背影,神色莫名。

他從來沒有後悔過把謝臨溪從雪地裏帶回家,也不後悔讓謝臨溪成天獄司統領。謝臨溪不是被圈養在籠子裏的鳥,他有自己想要翺翔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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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溪是殺過人,用過刑,但他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別人的謾罵懼怕,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當然,齊靖淵也是如此。

站在什麽樣的位置,就要承擔什麽樣的責任。

時間和史書會記得一切,歷史會書寫上他們的名字,後人會評判他們的所作所為。

但有時齊靖淵會想,謝臨溪要是笨一些,不那麽聰明,凡事多為自己考慮一些,會不會更好。

只可惜,謝臨溪是個傻子。

想到這些,齊靖淵彎下眼眸,裏面含了莫名的笑意。

很淺的笑,在眼眸中搖搖晃晃,浮浮沉沉。

終歸,只要是謝臨溪這個人,都好。

左敏犯下的事很容易就查出來。

他昧下的銀子數目不多,幾百兩,放在修建聖麟臺中根本起不了什麽水花,擱在平時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些,甚至等聖麟臺修建好後,完全可以把這點銀子從賬目上抹平。

可左敏千不該萬不該,一不該讓工匠晝夜不息的做工,二不該為了掩飾貪污之事逼迫工部侍郎王遇自盡。

兩條人命。

誰的命都只有一條,誰的命不是命呢?

謝臨溪抓捕審訊左敏的過程都非常順利,順利到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把人帶到天獄司,剛把證據擺好,左敏就承認了一切,包括貪污,包括逼迫王遇自盡的事。他說的很詳細,包括自己做這些事的心裏路程。

以至于左敏摁下手印後謝臨溪看着那認罪書都在忍不住想,是不是有誰給左敏下了說真話的蠱,讓他不敢說謊,要不然就要承受錐心刺骨的疼痛。

左敏看着他,許是難得看到天獄司統領神色恍惚的模樣,于是他秉着臉冷聲道:“天獄司謝統領的大名誰不知道,本官不想受那些刑罰。”

謝臨溪看向他緊握着有些顫抖的雙手道:“可你在害怕,本官實在是好奇,左大人到底有什麽樣的把柄落在他人手中,以至于吓得要死認罪卻認的這麽痛快。左大人背後可還有旁人?”

“謝統領在說什麽本官聽不懂,這麽點銀子,除了本官還有誰稀罕。”左敏把手收回寬大的衣袖中道:“在這天獄司,誰不害怕。知道會死,就會更害怕。”

“謝統領難道就不怕嗎?”大抵知道自己的命運走向,左敏幹脆破罐子破摔道:“謝統領這些年看似風光無限,手上沾滿他人的血。可在他人眼中不過是攝政王身邊的一條瘋狗,日後免不了被扔出去任人烹饪的命運。”

“謝統領就沒有想過為自己留一條後路?”說道最後,左敏哈哈大笑起來。

站在謝臨溪身邊的程帥聽到這話滿臉氣憤,恨不得上前一腳把他給踢死,他怒氣騰騰道:“王爺和統領之間的感情好着呢,你少在這裏挑撥離間。”

“謝統領,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左敏一副大無畏的模樣繼續道:“自古以來,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誰也躲不掉,還是多為自己的以後想想吧,不要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程帥那張黑臉都浮現出紅色,可見他有多麽生氣。

程帥還想說什麽,謝臨溪擡手阻止了他。

謝臨溪看着左敏笑的一臉溫和,他道:“左大人,你我同朝為官,本是緣分。對你這将死之人,本官也有一句忠言,你是要死了,說話做事可以随心所欲不用腦子,可左大人就不擔心連累到其他人?”

左敏臉上的大無畏終于變成了驚懼,即便是随後就收斂起來,有着一雙毒眼的謝臨溪還是看的清清楚楚。

左敏強行鎮定道:“本官犯下的事本官認下,同本官的家人無關。皇上是英明之主,不會随便連累我的家人。謝統領要是想用這些威脅本官,那你可就打錯算盤了。”

謝臨溪沒有說話,他站起身随意從刑具中抽出一把短刀拿在手中把玩了兩下,然後走到左敏跟前俯身呢喃低語道:“你都說本官是一條瘋狗了,本官會不會做出格的事兒,左大人難道猜不出來。”

左敏眼中浮現起恐懼,他嘴唇顫抖道:“攝政王不會濫殺無辜,也不會讓你這麽做的。”

“知道王爺不會濫殺無辜,所以你們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在他面前耀武揚威是嗎?”謝臨溪溫笑出聲道:“臨死之前左大人還這麽會挑撥離間,這舌頭幹脆就不要了,如何?”

說着這話,他那短刀的手在左敏嘴邊來回比劃着,似乎在找容易下手的地方。

左敏渾身抖的跟篩子似的,臉上的鎮定嘲諷全部消失,他幾乎崩潰道:“謝臨溪,有本事你直接殺了我。”

“本官哪有左大人這麽有本事,随随便便兩條人命就沒了。”謝臨溪仍舊一臉笑意的說道,手上那泛着寒光的短刀亮的吓人。

左敏緊閉着雙眼,死死咬着嘴巴。

謝臨溪嗤笑一聲,在他起身退開後,左敏察覺到危險消退,不由的睜開眼松了口氣。

可在那一瞬間,謝臨溪突然俯身,那把短刀直直插在左敏的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縫裏,血順着指縫流淌出來。

左敏看了看謝臨溪,又看了看淌血的手指,臉色慘白,那麽白眼一翻人就暈過去了。

“廢物,膽子連芝麻大都沒有,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底氣敢挑撥是非。”一旁的程帥看到這一幕不屑的撇嘴道。

短刀在指縫中,頂多是割破了手指的皮,根本傷不到筋骨。

這麽做不過是吓吓他,結果就這麽暈了。

謝臨溪直起身道:“看好他,我去宮裏複命。”說道這,他頓了下道:“別讓任何人接近他。如果他有什麽想說的,等我回來。”

“統領,要不要卑職一盆鹽水把人潑醒繼續審問?”程帥道:“他挑撥是非,就受這麽點傷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還審什麽?”謝臨溪道。

程帥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主要這事不是審問不審問的問題,而是應該做出一個态度。

謝臨溪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無非是怕今天的事傳到齊靖淵耳中,會引起沒必要的猜忌和誤會。

謝臨溪知道不會,又不知道該怎麽對下屬解釋男人特有的第六感,于是只擺了擺手溫聲道:“王爺不是那樣的人。”

程帥聽到這話放心了,他家統領敢這麽說,那就證明同王爺關系匪淺,他信謝臨溪的話,也相信齊靖淵不是多疑之人。

謝臨溪從他表情就能猜得出他在想什麽,不過這種事沒辦法解釋,他也不想解釋,便當做沒看到直接離開。

到了宮裏,謝臨溪把審訊結果同齊靖淵細細說了一遍,包括左敏的挑撥和程帥的憂心。

天獄司是齊靖淵一手成立的,就算他不說也會有別人提。

再者說,這些事根本沒必要瞞着。

齊靖淵聽完他的敘述點了點頭,然後招來金一,打發他把左敏的認罪書送到小皇帝那裏,問問小皇帝對左敏的處置有沒有什麽想法。

金一拿着左敏的罪狀走後,齊靖淵定定的盯着謝臨溪瞧。

謝臨溪被他看得直想摸臉,最後他忍不住道:“王爺,可是微臣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

齊靖淵點了點頭道:“的确有。”

謝臨溪默,他來之前已經洗幹淨手,銅鏡裏的臉也是幹幹淨淨俊俊郎朗的,這麽說不過是随口一言,沒想到竟得了個肯定的回答。

齊靖淵回應了不算,還坦坦然然的走到他跟前一本正經道:“你看不到,本王替你擦一下。”

說罷這話,他直接上手,謝臨溪拒絕的話卡在喉嚨裏,又被咽了回去。

謝臨溪趕到溫暖的手指在自己臉上來回撫摸着,擦拭着完全不存在的痕跡。

他心頭微窘,過了一會兒,齊靖淵含笑的聲音響起:“好了。”

手流連般的緩緩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我最近寫的感情戲最早最多的一本,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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