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謝臨溪定定的看了齊靖淵一眼,齊靖淵面色不變神色平靜道:“無雙,你是最了解本王的人,本王信任你,絕不會因為別人随口的挑撥離間而有疑心。本王一直很高興,你同樣了解本王信任本王。在這偌大的皇宮,身邊能有這樣一個人,本王真的很開心。”
謝臨溪收回視線道:“微臣跟在王爺身邊這麽多年,知道王爺是什麽樣的人。微臣自己有眼睛,會看,自己有耳朵,會聽。別人想什麽說什麽,同微臣有什麽幹系。”
齊靖淵因他的話低低笑出聲,他本就是極盛的容顏,這麽一笑,真的是好看到了極點。
謝臨溪就那麽安靜的看着,眉目如畫,溫潤俊雅。
過了一會兒,齊靖淵收聲,他抿起嘴角眼睛晶亮,想要開口說什麽時,恰逢金一回來複命。
齊靖淵眼角嘴角染了絲不高興,不過公事在前,這景華殿也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于是他把想要說的話摁下,揚聲讓金一進來。
金一去乾宸殿去的快速回來的也利索,本以為自己這差事辦的不錯,結果一聽齊靖淵這語氣就知道有火氣。
金一心裏琢磨着自己哪裏做的不好惹着了這位爺,一面又想,好在謝統領在,王爺就算是真的有萬分火氣,謝統領一句安慰的話,那火氣也會立刻洩掉。
想到這點金一又安下心神。
入殿後,他把小皇帝的意思同齊靖淵說了一番。
小皇帝的意思是他和太後受左敏蒙蔽,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幸好齊靖淵發現的及時,才沒有釀成大錯。
若是以往,小皇帝的話到這裏就是終了。本身他說話就是走個過場,剩下的事由齊靖淵斟酌着量刑處置。
不過這次,小皇帝在這之後又多說了幾句。
當時他是這麽說的:“左敏身為朝臣貪贓枉法不說,又故意蒙蔽朕和母後,實在是罪大惡極,不可饒恕,這樣的惡臣不殺不足為平民憤。”
言下之意就是左敏必須得死。
金一描述這些時,活靈活現的,很輕易讓人感受到小皇帝咬牙切齒憤怒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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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靖淵聽完平靜的道了句知道了,金一看沒自己什麽事了,便躬身退了下去。
沉重的殿門再次被輕輕關上後,齊靖淵眼中閃爍着嘲弄的光,他含着譏诮目光幽幽道:“棄子的命運,何其可悲。不過左敏至少能留個全屍,本王到時怕還不如他呢。”
“王爺何出此言。”謝臨溪心中一緊,緊皺着狹長俊氣的眉峰道。
齊靖淵看向他忙道:“無雙莫氣,本王就是一時心中感慨。”
謝臨溪擰眉凜然道:“王爺這些年對大齊勞心勞力,對皇上盡心盡責,若是這般都會成為棄子,那實在是太可笑了,這天下還有公理可言嗎?微臣沒什麽本事,但在危險來臨之際,定會用自己的劍護着王爺走到最後……”
“別說了。”齊靖淵上前用手捂着他的嘴低聲呵斥道。
謝臨溪未說完的話卡在喉嚨裏,齊靖淵看着他再次失态道:“是本王不對,不該胡思亂想。你放心,本王身邊有你,絕不會落到那等田地。”
話到最後铿锵有力,滿是殺機。
謝臨溪伸手把齊靖淵的手拿下,然後他一字一句道:“王爺,微臣知道攝政王這條路不好走。但不管怎麽樣,微臣都會陪着王爺。”
“本王知道。”齊靖淵若無其事彎起眼角笑道:“本王身邊除了無雙,也不會再有別人了。”
謝臨溪再次沉默。
他乍然聽到那樣無力悲涼的話,心裏很是氣憤。
被齊靖淵阻止後,他感受着齊靖淵周身彌漫的蒼涼,心裏話突口而出。
等一切沉寂下來時,就會覺得太過唐突。
低垂下眼眸,才發現自己還握着齊靖淵的手,他忙松開請罪道:“王爺恕罪,臣失禮了。”
“有什麽失禮的。”齊靖淵又緊握着他的手晃了晃笑道:“我沒成這個攝政王之前,咱們在王府還勾肩搭背喝過酒呢。成了這個攝政王,你我之間生疏不少,知心話都沒說過幾次。本王還記得,當時本王許諾說,你若想成家,本王定給找個最好看的,你想要天邊的月亮,本王找人給你架梯子摘。”
說到這裏,齊靖淵樂呵呵笑出聲。
謝臨溪順着他的話回想起往日,臉上不由的浮起一個輕笑。
那天先皇給齊靖淵送來很多秀女圖,問裏面有沒有他喜歡的。當時的齊靖淵,身為先皇最寵信的弟弟,又有着一張紮眼的好相貌,無數簪纓世家女都在盯着他的後院。
齊靖淵随意掀了掀那些圖紙,就把它們都扔到火堆裏說了句,都好,就是沒我喜歡的,然後把先皇派來的人都給打發走了。
當晚許是心情郁悶的緣故,他拉着謝臨溪喝酒,兩人足足喝了三壇。
齊靖淵喝得有些醉,摟着謝臨溪的脖子,問他喜歡什麽樣的人。
謝臨溪微眯着有些醉意的雙眼望着天邊的圓月道:“我喜歡月亮那樣的。”
然後齊靖淵滾到他懷裏,瞪大眼睛看着天邊的月亮,喃喃的說了那番許諾。
想到塵封已久的往事,兩人都樂了起來。
這麽幾年過去了,齊靖淵再也沒有收到誰送來的秀女圖。攝政王和受寵的王爺不同,攝政王當的有風險,京城稍微有點臉面的世家,都也不樂意把閨女往這個火坑裏推。
至于謝臨溪,差點把天獄司當成自己的家,又被人私下裏稱之為吃人的惡鬼,誰敢沾染半分。就算天上的月亮真掉在他家後院,他也不知道。
笑意沖淡了兩人刻意不想提起的剛才。
一個不想說,一個不知道該說什麽,氣氛一時相當融洽。
而後齊靖淵開始琢磨起對左敏的處置,謝臨溪在一旁靜靜的候着。
謝臨溪走出皇宮時,天色還早。
他出宮直接回天獄司。
問起左敏,程帥說左敏早已經醒來。
醒來之後,人估計是受了驚吓,縮在牢房裏不動彈了。
謝臨溪去看了一眼,左敏動也不動的躺在那裏,身上滿是頹廢之氣。
一點剛才的氣勢都沒有。
關上窗口,左敏渾身抖了下,卻還是把頭埋在地上沒有動。
“他醒來就這樣,卑職按照統領的吩咐沒讓任何人接觸他,也告訴他如果有什麽想說的現在可以說。”程帥跟着謝臨溪往外走時低聲說道:“估計是知道自己要死了,這勇氣怕是都在挑撥離間時用完了。”
謝臨溪看了他一眼。
程帥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道:“統領,我臉上有什麽嗎?”
“沒什麽。”謝臨溪收回視線道:“臨死之人,由着他去吧。”
程帥嗯了聲。
出了地牢,謝臨溪讓程帥守着天獄司,他則回謝宅去了。
這晚,謝宅的張伯終于如願以償的讓廚娘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為謝臨溪補了補身體。
翌日,在朝堂之上,齊靖淵宣布對左敏的判決。
左敏死罪,直接問斬。
其家人全部流放至西北問安。
同時齊靖淵為工部侍郎王遇平反,給王家送了些銀子,還讓王遇剛剛年滿十五歲的獨子王沖入國子監讀書。
這些年齊靖淵無論做出什麽樣的決定,都避免不了讓人議論紛紛。
這次也不會例外。
有人覺得對左家的判決太重,甚至有故意的成分在,以做到打壓賀國公府和小皇帝的目的。
有人覺得判決正合适,左敏知法犯法,要不是左家同賀國公府有牽扯,按照道理來說應該受株連之刑罰。
對于衆人的争吵議論,齊靖淵一言不發。
然後他看向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小皇帝瞅了他一眼,抿起嘴道:“朕覺得皇叔的處置最合适不過。”
小皇帝難得開口說一些自己的觀點,現在他一開口,衆朝臣都沒再說別的。
心裏都有一個念頭,小皇帝被左敏利用,小皇帝怕是生氣了。
朝臣的視線從齊靖淵身上轉移到小皇帝身上,心裏各自盤算着自己的想法。
至于王遇,沒有人提起。
在很多人眼裏,一個已經死去沒辦法在做事的人,不值得被提起。
此後的日子,天越來越冷,聖麟臺繼續在修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