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左敏的死亡和左家的落敗讓朝堂上的帝黨很是消停了一陣子,賀國公府的大門緊閉着,後宮的太後都因為氣憤而病了一場。
向來身體虛弱的小皇帝倒是扛住了這一波,硬生生的挺在朝堂上。
此時歲月算得上是一片靜好。
随着天氣越來越冷,齊靖淵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多。
披風都換成了厚實的毛領,倒是謝臨溪還是一樣的騷包。他體質好,穿的衣服比較單薄,除非進宮穿官衣,平日定是白衣折扇,端的是風流潇灑的姿态。
齊靖淵知道他的喜好,在得到一件用銀狐做成的披風時,特意讓人送到了謝宅。
據說宮裏宮外就這一份。
有禦史暗搓搓的上了道折子不輕不重的攻擊着齊靖淵,說皇帝沒有的東西他有,還随意送人。從另一層意思上來看,那是不是齊靖淵要比皇帝還貴重。
齊靖淵直接把折子拿到朝堂上念叨了一番,說江南有富翁名秦念,據說他良田萬頃,家裏的銀子比國庫的銀子,那秦念是不是也比皇帝貴重。
朝臣無言以對。
後來齊靖淵還客客氣氣的詢問了見多識廣的季明毅,問他這世上有沒有這個理兒,畢竟季府上有一盞太-祖時期賜下的百鳥琉璃宮盞,這可是大齊獨一份。
季明毅在很多事上都不大喜歡出風頭,被齊靖淵當衆點名,只好說,這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特有的東西,哪能說自己有的皇帝沒有就是錯。
季明毅說完這話,氣的禦史在朝堂上破口大罵他說話偷換概念,明明不是一件事,非要生掰硬扯湊合在一起。
季明毅歷經兩代皇帝,平日裏做事有自己的準則,被禦史罵的差點翻白眼。
朝堂就這樣,不是每天都會你來我往的試探交鋒,更多的時候朝臣還不如市井潑皮,吵起架來,沒有捋袖子吵架已經是很斯文的表現了。
齊靖淵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們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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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坐在龍椅上,想要阻止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看着他們吵。
最後還是齊靖淵聽得不耐煩了,站起身同皇帝說頭疼要回去休息,小皇帝順勢說要退朝,朝臣才沒有繼續争吵下去。
小皇帝同齊靖淵一同離開時,他深深籲了口氣道:“多虧了皇叔。”
要不然,他這一天腦子眼怕都要叽叽作響。
齊靖淵看小皇帝松了一口大氣的模樣,顯得有幾分這個年齡該有的孩子氣。
他看着臉上浮起絲笑意道:“最近天冷的厲害,皇上早些回去。”而後又把金一遞過來的暖爐遞到小皇帝手上道:“天寒地凍,皇上注意身體。”
小皇帝的雙手凍得通紅,暖爐放在手上舒服極了,他抿着嘴點了點頭。
齊靖淵這才轉身離開。
寒風中,小皇帝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不自覺的咬了咬嘴唇。
“皇上,回吧。”小皇帝身邊的內監念忠道。
小皇帝嗯了聲,在坐上銮駕前,他道:“念忠……”
念忠應了聲,小皇帝看着他滿是谄媚笑意的臉,想要說的話瞬間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
他本來想問念忠,最近齊靖淵對他是不是同以往不一樣了。
可他知道念忠會怎麽回答,他會說沒有,攝政王對皇上同以前是一樣的。就連他的母後都這麽認為,何況一個什麽都不知道只想粉飾太平巴結主子的奴才。
小皇帝齊钰真的覺得哪裏不一樣了。
齊靖淵對他仍舊是關懷備至,細微之處更是仔細。
而這種關心更多的提現在的飲食穿衣上,如果他對朝事有什麽疑惑,問起來時,齊靖淵也會細細回答,認真教導。
可還是不一樣了。
若是以往,根本不用他開口問,齊靖淵就會為他說起朝事,用最簡潔的話說最透徹的問題。
例如剛才,他說一句多虧了皇叔,齊靖淵應該會說,你是皇上,他們是臣子,他們說的你不願意聽讓他們閉嘴就是了,不必過于勉強自己聽鴨子吵架。
是的,有時齊靖淵說話就是這麽脫俗,私下裏把朝臣比作叽叽喳喳只會叫喚的鴨子是常有的事。
想到以前,坐在銮駕中的小皇帝笑了下,然後笑意很快收斂起來。
他望着手中的暖爐,眸中神色浮沉。
齊靖淵和太後對他的教導完全不同,好比這冷天,太後的意思是皇帝要做百官的表率,不可貪圖享樂。上朝就那麽點時間,冷熱都要忍着,回到宮裏一切都好說。
齊靖淵不同,天剛剛泛冷,他帶着暖爐,天剛剛起熱,他身邊放着冰鎮的瓜果,身後有人扇着。他說,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年,何況他們這樣的身份,用不着委屈自己。
太後私下裏說齊靖淵這是想把他養廢。
苦能讓人記憶猶新,享樂卻只會毀了一個人,尤其是他如今還年幼,根本不是享受的年齡。
想到這些,小皇帝緊緊握了握暖爐。
雙手已經凍得有些麻木,被暖爐這麽一燙,有些泛癢。
小皇帝把暖爐放在腿邊,靜靜的看着。
小皇帝心裏在想什麽,齊靖淵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在意更不會放在心上。
齊靖淵在景華殿轉悠了一圈,覺得這宮殿又大又空蕩,冷的厲害,他看了看翻着黑雲的天空,想起在宮外潇灑的謝臨溪,突然間就沒了批改奏折看那些瑣事的欲望。
在宮外被齊靖淵念叨着的謝臨溪在大街上猛然打了個噴嚏,他拉了拉自己的衣衫,心想是不是穿的太單薄了些,今晚回去要喝完姜茶,要不然因此起熱就惹人笑話了。
謝臨溪上街是抓藥的,他府上的張伯前幾天因為沒注意天氣變化病了。大夫開了藥,張伯喝了這麽幾天本來已經好了,謝臨溪不放心,決定給他再抓幾副鞏固鞏固身體。
這藥抓好了,他正準備回去就打了幾個噴嚏,還以為自己要中招呢。
還好,只打了噴嚏沒有流鼻涕,也沒有頭暈眼花,畏熱畏寒,不像是要生病的樣子。
謝臨溪回去時發現有人在跟着他,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三拐兩拐的,那人卻一直跟在他後面。
謝臨溪眯了眯眼,這些年他得罪過不少人,也有不少人想要他的項上人頭,但這麽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的跟蹤,他還是頭次見。
心裏想着這些,謝臨溪飛快的閃過入了一條巷子內。
身後淩亂的腳步聲響起。
等聲音漸近,謝臨溪猛然現身,在來人驚疑的目光中拔出劍指着他的脖子冷聲道:“你是誰,跟着我做什麽?”
跟着他的人是個很秀氣很年齡的小夥子,他穿着半新的素白衣衫,頭發用素淨的汗巾綁着,鞋子有些破舊,還能看出縫補的痕跡。
總之這人一看就是一個文弱書生的模樣。
謝臨溪挑了挑眉,劍随意的往上挑了挑道:“小書生,你不好好讀書,跟着我做什麽。你可知道我是誰?”
小書生一開始是驚慌的,此時他已經鎮定下來,他道:“我知道,你是謝臨溪謝大人。”
謝臨溪嗤笑一聲:“既然知道,那你說說跟着本官做什麽,說不好,本官的劍可是不長眼……”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小書生突然朝他直直的跪了下來。
他怪異道:“讓你好好說話,你跪我做什麽。”
話是這麽說,但他并沒有動。他見過不少出其不意的事,當初天獄司受刑的前任銀六就是。銀六是為了自盡,而他們一個疏忽自己說不定就沒命了。
小書生可不知道謝臨溪在想什麽,他跪在地上擡起頭道:“草民王沖,見過謝大人。草民不是故意打探謝大人的行蹤,今日是特意前來同謝大人和攝政王道謝。”
謝臨溪正想着王沖這名字有點耳熟時,只聽小書生又道:“草民身在孝期,又無功名在身,不便前去王爺和大人府上致謝,今日能在市井之上遇到大人,實乃驚喜。草民謝王爺和大人為家父王遇平反。”
說罷這些,王沖朝謝臨溪鄭重的拜了拜。
謝臨溪哼笑道:“這年頭咒本官的人不少,還第一個見到跟着要道謝的。為你爹平反的不是我而是王爺,你要謝就好好記着王爺的好。”
“草民分得清是非黑白,草民告退。”王沖說完這話就站起身離開了。
他迎着寒風,很快消失在巷子裏。
直到這時謝臨溪感受不到危險,才把劍收回鞘內。
他走出巷子裏心道,這都是什麽事。
回到謝宅時,謝臨溪明顯覺得府上的氣氛有些不同。
守衛都肅穆不少,裏面仿佛有什麽大人物在似的。
他心中一動,也沒有問詢,提着藥快步朝後院走去。
人剛到,便聽到幽幽的蕭聲響起。
蕭聲嗚嗚然,絲絲縷縷響在耳側,如泣如訴,若虛若幻。
謝臨溪猛然頓住,他定定的望着樹下吹簫的人。
紫衣被風吹舞,潑墨的發絲随風而動,白玉般的手指輕扣着舊蕭。
明明不是同一首曲子,謝臨溪的眼睛卻有些起熱。
這蕭聲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有生以來,第二個人為他吹簫。
許久,蕭聲停,吹簫的人朝他一眼望來,眉眼盡是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7-15 17:30:55~2020-07-17 16:48: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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