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齊靖淵看他站在那裏沒有動,便從被窩裏伸出手朝他招了招道:“怎麽不過來。”
謝臨溪怕凍着他,拿了條幹巾坐在床邊,把他露在外面的胳膊放進被窩後,輕輕為他擦着濕了的頭發。
他動作很輕柔細致,低垂着頭,眉眼溫潤。
齊靖淵看了他一會兒,而後微閉着雙眼,嘴角泛起輕微得笑意。
等把他發絲幹了後,謝臨溪收拾了下手邊淩亂的東西,齊靖淵微微掀起被子含糊道:“快睡吧,外面冷的厲害。”
謝臨溪頓了頓,走過去掀起被子睡在裏面。
這上面本就只有一床被子,再者說,他們在浴室已經那樣貼近過,此時再去推脫就顯得過于矯情。
謝臨溪不是個會輕易後悔的人,有些事既然越了線,既然明了心,他就不會退縮。
躺在一個被窩裏,身體難免碰觸。
齊靖淵也不是個老實的,往謝臨溪身上使勁湊着,嘴裏還念叨着:“你身上涼的很,我給你暖暖。”
窸窸窣窣中,兩人緊挨在一起,謝臨溪抓住他微熱的手,轉頭看着他。
齊靖淵眼睛晶亮,謝臨溪道:“王爺……”
話剛出口,身側之人俊秀的眉峰便緊緊皺了起來。
謝臨溪改口道:“靖淵。”
齊靖淵神色這才滿意起來,臉在他肩膀上滾了一圈,道:“怎麽了?”
“你……”謝臨溪想問你為什麽這麽做,這不是齊靖淵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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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齊靖淵一心撲在朝堂上,撲在大齊的國事上。
他平日裏連軸轉,忙起來時恨不得一天二十個時辰。
自打他當上這個攝政王,兒女私情就擱置在一邊。
往日種種,都放在心底最深處。
忙碌可以讓人忘掉一切。
可最近,齊靖淵變了。
也說不出他什麽時候開始變得,總之都是很細微的變化。
等謝臨溪發現時,齊靖淵已經不再是那個頭腦清醒一心撲在大齊上的攝政王。
他的言語動作都帶了幾許暧昧撩撥,讓謝臨溪想忽視都忽視不掉。
心底沉靜的水被那麽撥動着,在今天變成駭浪。
這一切都是謝臨溪想問的,可是事到臨頭,他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好在齊靖淵了解他,聽他說了一個字就沒其他言語,便道:“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這樣不好嗎?”
謝臨溪微愣,心頭一緊。
齊靖淵把頭埋在他的肩膀處道:“突然有那麽一天,我醒來時想,如果我一輩子為了大齊不曾把心裏話同你說開,我們會成為并肩作伴的友人,會成為了彼此可以丢掉性命的知己,會成為很多種可能,但我臨終的時候肯定會後悔。”
“我當這個攝政王是為了皇兄的遺願。我用心教導皇上,我想大齊吏治清明,想讓百姓安居樂業,想讓四海升平四方來朝。可有些事不是我想就能成功的,我只是一個人,這個大齊太大,需要處理的事太多,我一個人扛着也會覺得累,會憤怒會生氣。心裏的話不能随意同別人說,我喜歡的人對着我只有身為臣子的禮節,親密不足疏離有餘。我想做的深夜只能獨自克制着,這樣下去,我覺得自己早晚一天會瘋掉。”
“然後那天我就想開了,只要你心裏有我,我就要和你在一起。這是我這輩子,最想要做的事,也是我最簡單不過的祈求。這是我應得的,我不相信我得不到。”齊靖淵說道最後聲音輕不可聞:“年少時的暧昧心動,我不想讓它最終成為抓不住的烏有。”
謝臨溪覺得自己肩膀處有些濕,他心頭一震,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想推開齊靖淵,看看他的臉龐,可手到了他的肩膀,謝臨溪只把人往懷裏帶了帶。他想,齊靖淵應該不願他看到自己此時的模樣。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心跳聲一致。
謝臨溪喜歡齊靖淵。
世人總是膚淺,第一眼看的都是臉,然後才是別的。
謝臨溪還記得自己睜開眼看到齊靖淵時的場景,這人眉眼含笑就如同一彎清月落入眼中藏在心底。
齊靖淵不只是臉好看,他那時意氣風發,年少得意張揚,想要攀附的人多如過江之鯉魚,可他身邊至始至終只有謝臨溪一人。
齊靖淵出生矜貴,想要什麽就索取,不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沾染。他把謝臨溪撿回去的那天,就把人護進自己的眼下。
被雪凍傷的謝臨溪住的是他寝內,睡得是他的床榻。逗弄謝臨溪讓他開懷起來的是齊靖淵,醫治好他身上傷心上病的也是齊靖淵。
謝臨溪自打入了王府就成了最特別的人。
齊靖淵打殺過想往自己床上爬的婢女,拒絕過先皇的指婚。
還曾在謝臨溪跟前說過,在宮裏見過太多女子争鬥,他厭煩了,根本不喜歡女子。
那晚醉酒的兩人,一人試探的問他喜歡什麽樣的人,一人回應試探,說天上月亮那樣的。
一個皇帝寵愛的弟弟,對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人來說,可不就是天上觸不可及的月亮嗎。
少年思慕,心思起伏。
暧昧浮沉于心尖兒,只是還未表述出來,一切都變了。
先皇病逝,齊靖淵臨危受命。
所思所想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他要威懾群臣,要教導扶持小皇帝,還要同各種各樣的人周旋。
謝臨溪能做的只能是當他能信任的左膀右臂,緊守着本分,不僭越一步讓人抓着把柄。
少年那點心思早就被壓在心底不能被提起。
謝臨溪以為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可是,齊靖淵的想法永遠都讓人捉摸不透。最好走的那條路他不走,突然停下要抓着他一起走最艱難的那條。
齊靖淵的主動和撩撥,他看在眼裏,卻一時不敢相信不敢主動也不敢接受,只能回避。
結果,還是敗在齊靖淵的主動下。
親自體會到一些暖度,才會明白,心底到底有多麽渴望。
只是心動很輕易,難的是心動之後要面臨的局面。
他知道自己不會輕易動搖,相信齊靖淵也是如此。
“謝無雙,以後無論我變成什麽樣,你都不許離開我。”齊靖淵把頭埋在謝臨溪的肩膀處低聲惡狠狠的說道。
他說這話時甚至想下嘴狠狠咬謝臨溪一口,可最終伸出了齒舌只是那麽含了下。
他覺得自己有些丢人。
可現在他根本控制不住,他舍不得。
在謝臨溪眼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可在齊靖淵心裏,他們已經分開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謝臨溪死在那年的雪天,死在他眼前。臨死,他們也只是友人關系。
明明相互喜歡,明明約定了等把事情處理完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終老一生,可有些話到底沒有說出口,也再也說不出口。
此後,他獨自一人走了很長很長一段路,那段路長的讓他不敢回憶。
所以當有機會重來時,齊靖淵看着站在眼前活生生的謝臨溪,他差點直接失控。
他用了很長時間平複自己的心情,又用了很長時間撩撥這人。
他了解謝臨溪,就如同謝臨溪了解他。
有些事做的太過,會引起懷疑,有些事不做,就只能被埋在心底。
恰好的距離才好,不至于讓人追究到底又讓人心存懷疑。
一些悲涼的事自己記得便好,謝臨溪沒必要知道那麽多。
也許多年後的某一天,他會心平氣和的說起往事,但絕不是現在。
“只要你不讓我離開,我絕不離開。”隐隐約約中,齊靖淵聽到謝臨溪呼吸濃郁的這麽說道。
他勾起嘴角,想笑一下,可最終只小聲說道:“騙子。”
他哀求過謝臨溪不要離開,這人還是離開了。
“我何時騙過人。”謝臨溪道。
齊靖淵哼了聲啞着嗓子道:“平時不騙,一騙說不定就是一輩子。”
明明很尋常的話,說出來後卻顯得無端凄涼。
謝臨溪不想接受這樣的莫名的指控,他動了動身體,剛想說什麽,齊靖淵伸出手拉起被子把兩人蒙在裏面,黑暗中,他擡起頭道:“無雙哥哥,我難受,你親親我吧。”
齊靖淵成為攝政王後,殺伐決絕,手段強硬,別人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間,平日裏給人的感覺也是冷漠陰沉的。
突然用這麽可憐兮兮的語氣說話,自然讓人心底起火又上頭。
謝臨溪要說的反駁之語全部幹在喉嚨裏。
他一言不發,抓住齊靖淵的肩膀,找準位置,俯身而去。
按理說這應該是興奮的一晚,心意相通的兩人,關系更進一步,他們應該是睡不着的。
可最後兩人一個難得有些累,一個因承受太多突然承受不住了有些疲憊,說着話說着話就那麽相擁着睡下了。
謝臨溪第二天醒來時,身邊有着溫熱的身體。
齊靖淵在他胳膊上沉沉的睡着,眉眼微微皺着,像是做了個什麽不好的夢,臉上的表情還在無端扭曲着。
謝臨溪的用手輕輕拂過他的眉心,心裏念叨着好好睡,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和心意,齊靖淵眉眼鋪開,安穩的繼續睡着。
謝臨溪笑了下,眉目中的冷意盡消,人顯得格外俊美。
他看了看床頭邊的漏壺,知道快要到上朝的時間。
按道理說,他應該把齊靖淵喊起來,以免耽誤早朝。可他并沒有動,目光從那漏壺上很平靜的移開,好像根本沒注意到那東西一樣。
這麽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齊靖淵長長的眼睫動了動。
像是感受到了旁人的呼吸聲,他猛然睜開眼,眸中神色淩厲如劍。
在看到謝臨溪時,淩冽的神色軟和下來,人顯得有些呆呆笨笨的,一點往日的精明銳利都沒有。
謝臨溪任由他打量着,任由他微微起身伸出手撫摸過自己的臉頰,在齊靖淵開口低聲呢喃着是熱的,是真的時,他反握着這人的手放在心口道:“自然是真的。”
齊靖淵因這話,把自己頹然又摔回床上笑道:“真是好。”
謝臨溪的胳膊有些麻,不過他并沒有說這個,而是道:“已經過了早朝。”話是這麽說,語氣裏并沒有什麽歉意。
“身邊只要有無雙在,從此不早朝都行。”齊靖淵半眯着眼一臉享受道。
“今日不想去就不去吧。”謝臨溪像是個蠱惑君王的禍國妖姬般說,然後手指從齊靖淵腰間劃過道:“最近都瘦了。”
齊靖淵因麻癢哼哼唧唧笑出聲,語氣裏是別人體會不到的愉快。
謝臨溪靜靜的看着他,眼底滿是縱容。
謝臨溪是個很自控的人,以前他們是君是臣,那他會守禮。
現在他們身份一夜之間發生了轉變,他的心态立刻跟着轉變,守禮是主子和臣下之間的相處方式,而不是相伴一生之人之間該有的相處模式。
齊靖淵最喜歡的就是他這點,感情只要接受了,就一心一意,就不會後悔,甚至更加主動。
想到以前錯過的那些日子,齊靖淵心裏後悔的不行。
早該說開的,要不然也不會失去那麽多美好的時光。
謝臨溪看他神色不悅,有些氣憤的樣子,便道:“王爺在想什麽?”
齊靖淵橫了他一眼,道:“都這種時候了還叫我王爺。”說罷這話,他眼睛微轉,滿是風情,又輕聲道:“不過也好,在床上聽着別有滋味。”
謝臨溪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腦子不由的想到一些畫面,他幹咳兩聲,忙轉移話題道:“金一可知道王爺的行蹤?若是不知,朝堂上怕是亂成一鍋粥了。”
齊靖淵哼哼一笑:“金一就算知道,也不會随便對人說出去。朝堂上亂就亂呗,亂亂也好,安穩安穩人心,省的那些朝臣一天到晚閑着沒事瞎捉摸着算計人。再說了,他們身為臣子都能任性,我身為攝政王自然也可以。”
“王爺說的是。”在這方面,謝臨溪永遠支持齊靖淵說的任何話。
而此刻,朝堂上豈止是有點亂,都快吵成一團了。
季明毅因病告假,賀運這些日子因左敏的事一直閉門不出,齊靖淵人直接無緣無故沒出現,大家一開始還算矜持,後來不知怎麽的就争吵鬧騰起來。
小皇帝坐在龍椅上,看着這些人,第一次感到有些無助。
作者有話要說: 先更,回頭會修文~明天繼續哈~
感謝在2020-07-19 14:05:14~2020-07-20 15:25: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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