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安慰
之後儲秀宮裏院判給良妃請脈,裏裏外外一片戰戰兢兢。
誰知那院判摸着胡子診了許久,居然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跪下對胤禩與良妃道:“良妃娘娘血淤滞于髒腑之間日久,已成積腫難返之勢,因此每每思慮憂傷之時才痛有定處,得溫而不減。但方才微臣診後發覺,那瘀滞之血塊似乎有消散之态,如今雖然虛弱,但脈象上看,卻是大安了。”
衆人聞言皆是一喜,再下來便是寫方子自不必提。
胤禩出宮的時候,已經過了晚膳。初春的天色,微微有些暗了,他站在宮門一動不動,一直到高明忍不住上前小聲喚了聲:“爺,回府罷。”
胤禩呆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去城外的莊子吧,帶一壇子随便什麽酒過去,今日不回府了。”
高明不知道宮裏到底出了什麽事,只知道胤禩從宮門走出來的時候人都是飄飄搖搖的,聽了這樣的吩咐,也便不敢去勸什麽,只連忙打發了另一個小太監回府去報信,自己則是服侍着主子上了馬車。
……
胤禛知道這些日子良妃卧病的事,自然也知道胤禩每日都去侍疾,平時他回了府總會打發人去看看八爺回了沒,用過膳了沒。誰知今日一直到了晚膳過後才聽見下人回複,說八爺剛出了宮,直接去了城郊的莊子。
胤禛将手中的折子放了放,微微皺了皺眉,又問了幾句八爺的臉色如何、是否用過膳了,再聽見說八爺只叫了酒去別莊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知道胤禩自從那次喝葡萄酒之後便鮮少沾酒,即便是躲不過去也只是一碰即止,今日似乎有些反常,莫不是宮裏又出了什麽事?思及此處,胤禛忙吩咐了下人去套車,趕在城門下匙之前出城。
……
胤禩不知道胤禛回來,只讓人在院子裏的放了桌椅,一個人喝悶酒。高明見着不妥,才自作主張讓廚房做了幾個小菜端上來。
一壇子酒去了一大半的時候,下人來報,四爺來了。
胤禩一愣神的功夫,胤禛已經進了院子,一看就知道是從府裏直接來的,連衣服都是那件半新不舊的天青色常服。
胤禩一笑:“你怎麽來了?”
胤禛看他神色不似十分勉強,才松了一口氣,徑自在胤禩對面的凳子上做了,伸手舀過胤禩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才道:“我不放心,過來看看。”
胤禩嘴角微微動了動,最終也沒能說出什麽來,只吩咐下面添了一副碗筷酒杯,兩人月下對酌起來。
胤禛将下人都攆得遠遠地,才往胤禩晚了放了些易克化的東西,囑咐道:“別光顧着喝酒,當心醉了。”說罷擡眼飛快的觑了胤禩一眼,才道:“可是今日你額娘……她不大好了?”
胤禩點點頭,想想之後又搖搖頭,似乎覺得怎樣都不妥,便一邊小口嘬着酒,一邊斷斷續續将宮裏的事情說了一遍。
胤禛聽見他說到“如今毓秀走了,若是額娘再扔下他不管,就只剩他一個人”的時候,臉色青了青,低頭裝作夾菜掩飾了過去,胤禩沉浸在今日的對答中也沒留意。再聽見胤禩用淡淡的口氣說出良妃自請将他出繼的時候,胤禛手中一停,忍不住擡頭去看他神色,卻是看不出喜悲,只有一片寂寞寥落的蕭瑟。
“小八……你怎麽想?”胤禛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怎麽想?”胤禩一笑,剎那間遠去繁華的模樣,讓胤禛心裏一跳,他仰天喝下最後一杯酒:“我怎麽想何曾重要過,只要皇阿瑪做主就好。”說罷又想了想,笑道:“其實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只是額娘便沒人照顧了。”
胤禛不忍心看他露出這樣笑裏藏着苦的表情,低頭看着空了的杯子,沉聲道:“還有我在。”
胤禩垂下眼,不知道該不該說些什麽,自己總是這樣無視他流露出來的情意,或者裝作沒看見,這樣下去,他自己也有些唾棄自己了,即想要抓住老四這根浮木不肯松手,但又不願意去回應他……說到底,還是他一開始先主動對胤禛示好的,也許是他尺度沒弄好,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看見最後一壇酒很見了底,兩人都不再說話,有些冷場,胤禩只好再做了一次縮頭烏龜,敲敲酒壇子,嘆道:“早知四哥要來,應該讓他們多備一壇子的,如今只能以茶代酒了。”
以茶代酒,豈不是越喝越清醒?
胤禛白了他一眼,偏頭看向院子裏那棵以有郁郁蔥蔥苗頭的老梅樹,道:“那兒,不是埋着幾十壇子麽,想喝就挖一壇出來。”
胤禩瞪眼:“那是我嫁閨女時候用的,怎麽能偷喝?”
胤禛回過頭,微微歪了歪,道:“不嘗嘗怎麽知道釀壞了沒,萬一日後你閨女大婚舀出來,打開一聞,全酸成醋了……”
胤禩臉一黑,截住了他還要說出口的話:“別說了,鏟子在那邊,要喝你去挖。”
胤禛竊笑。
……
等一壇随便什麽酒挖上來,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兩人乘興揭掉封泥,一聞,梅花的香氣混雜在濃郁的醇香中鋪面而來,胤禩眉毛一挑,看向胤禛,似乎在說:“酸了沒?”
胤禛看着胤禩不經意流露出來獻寶一般的眼神,就像一只小狐貍一樣,心裏有些不穩,方才後悔不該提議再喝酒的,也許今晚根本不因為跑這一趟。
胤禩起身給兩人杯裏續了酒,見胤禛心不在焉的,便開口道:“怎麽?不想喝了,還是府裏有事?”
胤禛猶豫了一刻,從袖子裏摸出一個物件,放在桌上,慢慢推到胤禩面前,道:“早該給你的,一直沒尋着機會。”
胤禩狐疑的舀起來,是個白玉山子雕刻的鼻煙壺,借着月光看,瓶身上陰刻着一些花紋,仔細辨認,似乎是私刻而成啊……胤禩擡頭:“你刻的?”
胤禛臉紅了紅,他的手藝也只能這樣兒了,這個還是練習了好久之後最舀得出手的一個成品:“我本是想着前些日子你生辰時候送的,後來耽擱了。”
胤禩心頭微顫,覺得喉嚨裏面有什麽東西堵住了,低頭細細看着這個還帶着胤禛體溫的物件,不吭聲。他的生辰在三月裏,正好遇上毓秀難産,後來良妃又病了,每日渾渾噩噩幾乎撐不下去,連自己的生辰也忘了,想不到還有人一直惦記着。
胤禛繃了一繃,雖然想讓他再感動感動,但還是繼續說道:“其實胤禟胤俄十三十四他們,也都備下了賀禮,只是誰也不敢舀出來罷了。”
胤禩忽然覺得想就這麽放縱一下,也許他這一生也沒算白活,二伯躲過了這一劫,良妃雖然還病着,但既然已然由她親口說出了出繼的話,那麽想必是懂了他的心思罷……
小九小十自不必說,就連十三十四他們,如今對自己也算和氣一團。
雖然老四這裏出了岔子,但他如今也一點一點看清了他的心思,不談別的,光是他記挂着自己這份情,他也不能無動于衷。
至于老爺子……
胤禩将鼻煙壺放在手指間把玩摩挲,調笑道:“雖然雕工差了點兒,但弟弟如今正好缺一個,先将就用着,四哥日後手藝精進了,再補我更好的?”
胤禛橫了他一眼,道:“嫌棄?那行,還給四哥,我留着自己用。”說罷就要伸手來舀。
胤禩連忙收入袖袋內,道:“那不行,貨物既出,哪有要回來的道理?”
胤禛不理他,低頭端起杯子喝酒,嘴角隐隐勾起一抹弧度。
……
酒香醇厚甘冽,雖是初夏,飲梅花酒似乎不大應景,但兩個人都各有心事,或是在解酒躲避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覺,居然就這麽喝多了,胤禩還用筷子擊打着空杯子,逼着胤禛唱了一段出塞。
胤禛也似放開了一般,橫豎下人都被趕得沒了影子,就連高明也不在一邊侍候着,一手扣着拍子唱完之後,與胤禩相視一笑,兩人之前的尴尬一掃而空。
已是深夜,兩人搖搖晃晃得從座位下面爬起來,互相攙扶着直接進了院子裏的書法,一進門,胤禛便一把将胤禩壓在門上,吻了上去。
胤禩掙了一下,垂下眼,右手扣住了那人的肩膀,卻不是去推開他。
醉意讓情意更盛更無法控制,唇舌交纏也到了極致,心底的渴望噴薄而出,胤禛抱住胤禩的手都有些抖。
胤禩的身後是冰冷堅硬的門楣,身前是比酒意更熱切的男人,一時之間他也覺得胸口的瘀滞只想這麽不管不顧的宣洩出來,另一只手也輕輕回抱住身前的男人。
胤禛一滞,與他糾纏的唇舌确實更加急迫了起來,帶着惶然的意味,原本壓制那人肩膀的手,也去撕扯他身上的衣物腰帶。
腰帶滑落,被扔在一邊,腰間系着的玉佩就這麽叮咚一聲掉落地上,也沒人去理會。
外衫被解開随意扔在地上,胤禛再沒什麽耐心可言,幾乎是用撕得去扯那人的白色亵衣。胤禩皺了皺眉梢,勉力推開那人一些,低聲道:“當心別摔了我的鼻煙壺……”
胤禛借機将他的整個左肩全扯了開去,欺身而上,在他耳邊模模糊糊道:“壞了我再賠你一個。”
胤禛身上的衣袍仍是完整如初,光滑冰冷的衣料不經意地掃過胤禩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帶着一絲戰栗一般的羞恥感,他仍不住膝蓋有些發軟,站不住腳。
胤禛輕佻的在他耳邊笑了笑,手也沒入那人的松開的亵褲之內,不疾不徐地慢慢去撩撥他。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似乎這人的弱點已經被他掌握了大半,不過幾下,那人便忍不住洩露出微弱的呻吟。
胤禩縱使醉了,也覺得有些難堪,耳邊聽見自己發出的虛弱聲音連忙咬牙撐着,不肯再示弱屈服。胤禛卻是極愛撩撥到那人,看他最終失控崩潰的模樣,于是欺上挑開那人牙關,硬是與他糾纏起來,只為了聽聽他從唇齒間忍無可忍流洩出來的模糊呻吟。
“嗯……哈……”胤禩好幾次被那人逼到絕境,但卻有故意放空他,或是死死握住,不肯讓他解脫,往返幾番之後,胤禩有些惱了,連眼角都帶上了怒氣,睜眼看見那人不懷好意的眼神,再看見那人仍舊嚴嚴實實的衣物,也就這麽沖動地去扯他的腰帶,撕他的外袍。
胤禛眼裏閃過笑意,手上倒是配合地将胤禩身上剩餘的衣物全部剝脫幹淨,扔在地上。
胤禩終于解開了胤禛最後一件衣服,看着那人身上精悍起伏的輪廓,忽然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一時沖動,胤禛卻不給他退卻的機會,都到了這個程度再叫停,只怕是個男人都不能忍。
胤禛重新将人壓在門上,這次再沒了阻隔,同樣高熱體溫的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處,互相摸索着去安撫對方的急切。
胤禩被撩撥的久了,很快便忍不住繃緊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人幾乎是挂在胤禛身上動憚不得。胤禛樓主胤禩的腰身,将他推到在南牆的床榻之上,自己也跟着覆了上去。
胤禩還沒緩過氣來,便被那人緊緊壓住,腿也被扣住分開,心中不由有些慌亂起來。
胤禛沾了手上方才胤禩的濕液探向那人的身後,卻敏感地覺察出那人渾身的僵硬與抗拒,不由停下了動作,擡頭去看那人的眼。
胤禩與他對視一瞬,呼吸也是一滞,那人面上無奈落寞與失望的神情,幾乎讓他承受不住。不是他色令智昏,不是他屈服于眼下,只是胤禛的待他的情分他已了解,卻不知道自己能如何回報于他。
也許一日兩日他可以回避,但他們兩人之間,除非胤禛斷了念頭,否則總有一個人要低頭。
也許是看出胤禩的糾結困擾,胤禛微微嘆了口氣,低頭在胤禩嘴角覆上纏綿一吻,才在他耳邊道:“你不用這樣,我說過,不會迫你。”
這聲嘆息在胤禩耳邊久繞不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麽魔,既然在聽見胤禛有如承諾的話之後,伸手抱住了胤禛的後背,慢慢收緊,放松了自己的身體。
胤禛一愣,低頭看他:“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胤禩沒說話,只在黑暗中微微将頭偏向一邊,也不知是在逃避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