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守護愛情(完) (3)

是尹師兄的嗎?

一張蒼白死氣的臉突然闖入眼簾,唇畔的笑一如既往的邪氣恣意,像是之前無數次發生過的那樣,低低地叫他:“阿蘇,過來。”

“——啊!”白蘇終于崩潰了,慘叫着坐起身,頂着一腦門的冷汗。

“小少爺,你怎麽了?”程叔滿含擔憂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等了一會,沒聽到白蘇的聲音,終究是有些不放心,直接推門進來,看了白蘇一眼,頓時大驚失色:“少爺,你這是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差,做噩夢了?”

白蘇明顯有些精神恍惚,呆呆地看他:“程叔,昨晚是誰抱我上來的?”

程叔心驚,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小少爺,昨晚你喝了酒,醉醺醺的自己上了樓,我擔心你要扶你,結果少爺一直說不用,還讓我去煮杏仁奶茶給你喝,少爺都忘記了?”

白蘇藏在被子下的手顫了一下,他單手撐着額頭,借以遮掩自己的表情:“哦,大概是我記錯了,好了,沒什麽事你先去忙吧,我有點頭疼,想再睡一會。”

程叔點頭,憂心忡忡地離開了。

直到程叔的腳步聲消失在樓下,白蘇才再次睜開眼睛,心驚膽戰地起床照鏡子,左看右瞧,似乎除了有點萎靡外似乎并沒有什麽異樣,可是昨晚究竟是怎麽回事呢?那冷冰冰的觸感,那恐怖陰森的氛圍,怎麽會是夢呢?夢又怎麽會如此真實。

而且,他其實并不太喜歡杏仁奶茶,覺得它有些膩,因此從未讓家裏傭人做過。倒是師兄尹珏,因為是南方人的緣故,很喜歡這些甜食,杏仁奶茶是他的最愛,也是他唯一會做的吃食,之前常常親手做給白蘇喝。

白蘇看尹珏一番好意,自己雖然不喜歡,但也不太讨厭,偶爾喝幾杯也沒什麽,便一直沒有拒絕,結果尹珏竟真的因為他很喜歡杏仁奶茶,做的越發勤了,白蘇原本是有些受不了的,但當時尹珏幾乎已經病入膏肓,一副骨瘦如柴的樣子,如此,白蘇又怎麽忍心說出口,如此這件事竟然就這麽一直瞞了下來。

第七雙眼(五)

因為精神不濟,白蘇一整日都窩在家中,他心中有事,整個人便顯得沒精打采的,惹得程叔擔憂不已,還說要請醫生過來看看,被白蘇勸阻了。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有人前來敲門,說是要找白蘇。

白蘇聽到動靜走下來,前來找他的是兩個穿着土黃色工作服的男人,看起來很陌生,白蘇确認自己之前并未見過這兩個人,問道:“兩位是?”

其中一個國字臉的男人看了白蘇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手中拿着的什麽東西,帶着笑擡頭:“您就是白蘇先生吧,我們是裝裱店的,來給您送一副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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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畫?白蘇心中一動,難道這就是小蕉所說的會自己送上門來的那一副?他接過紙筆簽了單子,好奇地問道:“你們店叫什麽名字,這幅畫又是怎麽回事?”

國字臉笑道:“我們店就在商業街的外圍,名字叫李氏裝裱店,至于這副畫,是幾天前有位客人送來讓我們裝裱的,他留的地址就是這裏,還再三叮囑一定要将它送到一個叫白蘇的少年手中。”

他一邊說一邊招呼同伴出去擡東西,這副油畫雖然比較大,好在不沉重,仔細着邊邊角角的地方不要碰到了就好,因此很快就被擡到了畫室。

那油畫上罩着白布,看不到畫的究竟是什麽,但白蘇也算是精于此道之人,一嗅之下就知道這顏料價值不菲,只是這股味道之中隐隐參雜着其他味道,有些熟悉,白蘇一時之間想不到之前在哪裏聞到過,好奇之下不由盯着多看了兩眼。

兩名工人小心将油畫放好,就要離開,白蘇叫住他們,“請問送這幅畫到貴店的客人叫什麽名字,你們還能想起來嗎?”

國字臉撓撓下巴,皺眉想了一下:“那客人神神秘秘的,根本沒有露面,送畫來的是搬運公司的人,錢也是通過網上轉賬的,不過我接到過那位客人的電話,聲音很好聽,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記得老板好像稱呼他為尹先生。”

尹先生?!白蘇瞳孔劇烈緊縮,十分震驚,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了幾天前的情景。

那是在尹珏死的前一天,他接到對方的電話,說是幾日不見,有些想他了,尹珏的聲音虛弱無力,時不時夾雜幾聲咳嗽,白蘇一聽之下心立刻軟了下來,挂完電話馬上就跑去了。

現下細細回想起來,尹珏那日的神情似有不對,他的性格一向冷清,看似經常挂着淺笑,其實笑意均未達眼底,鮮少有真正愉悅的時候,但那日他卻似乎很開心很激動,看到白蘇時主動提出要給他做杏仁奶茶喝,白蘇當時只以為他的病情有了好轉,高興之餘根本沒有多想。

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自從尹珏病情加重,身子越來越消瘦,他臉上的笑容便漸漸少了,常常沉默地靜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周身氣息陰郁森冷,讓人不敢随意靠近他三尺之內,也只有在見到白蘇的時候,他身上的堅冰才會融化稍許,露出幾分鮮活氣兒。但白蘇卻細心地發現,尹珏每次面對他的時候都很哀傷,注視着他的目光痛苦而絕望,細長的眉緊緊蹙在一起,十分猶豫糾結的樣子,卻又很小心地在白蘇看過去的一瞬間迅速收斂好表情,若無其事的繼續玩笑。

而且,有一次白蘇不小心落了東西去而複返,剛好透過未關緊的門縫看到尹珏用枯木般的手緊緊抱着頭顱,嘴唇間發出低低的哀叫嘶吼,一遍遍問着為什麽,他注定得不到答案,因為沒人知道他在問什麽。俄而尹珏血紅着眼睛站起身,憤怒地将茶幾上大大小小的藥瓶掃落地上,像是一只受傷的困獸,瀕臨死亡,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

“白先生,白先生?”國字臉的工人試探着叫白蘇,有些擔憂地看着他,“您怎麽了?”

“啊,沒什麽。”白蘇迅速回神,“你還記得那位先生是什麽時候将畫送到你們店裏,他都說了什麽嗎?”

“這個嘛,您先等等。”國字臉從褲兜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冊子,翻了幾頁,眼睛突然一亮,“啊,找到了,尹先生是4月25號将東西送來的,除了讓我們小心,盡快弄好給您送來,其他的什麽也沒說。”

4月25號?白蘇蹙眉沉思,他是在4月26號那天接到尹珏的電話,然後去看望他的,隔天就是尹珏的死亡日期,這麽說來這畫是在他死亡的前兩天送到裝裱店的?那天尹珏心情不錯的原因難道就是因為這個?他這樣想着,心裏沉甸甸的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總之不會是高興。

這副油畫面積很大,長約五米,高約三米,靠放在牆壁處,白蘇一時倒有些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出自尹珏之手了,畢竟誰都知道,尹珏因為精力不濟的緣故甚少繪制巨幅油畫。

罩着油畫的白布白得有些刺眼,這讓白蘇産生了某些不好的聯想,他走到油畫前,費了一番功夫才将白布取下來,然後後退兩步細細端詳着。

看清油畫所繪內容的剎那,白蘇情不自禁地驚呼出聲,鳳眸圓睜,一眨不眨地盯着油畫,腦海中似有驚雷乍現,驚得他一時反應不能,頭腦一片空白。

一眼望去,油畫上最吸引人的是位于中央位置的青年,他穿着藏青色休閑款西裝,內搭純白襯衣,脖頸處系着複古的純黑色領結,皮膚是久居內室的病态蒼白,墨黑色的瞳孔璀璨熠熠,宛若子夜寒星,他的雙目直直注視前方,眼眸中帶着一股倨傲和自信,還有幾絲難以隐藏的深情,一直手捏着火紅色的花束,另一只超前伸出,像是在等待愛人到來的王子,優雅而高貴,渾身充滿語言難以形容的魔力。

白蘇一直都知道尹珏在繪畫方面很有天賦,但他不知道對方的天賦高到如斯地步,畫上的青年繪制的栩栩如生,簡直像是下一秒就會活過來一樣,而最為精妙的是那雙眸子,也不知道他是用怎麽樣的手法畫成,漆黑如墨,流光溢彩,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會有一種他正注視着你的錯覺,這是何等精妙的技藝!

可想而知在白蘇看到這畫像的一瞬間,他的精神受到了怎樣的沖擊,以至于下意識地用手捂緊了嘴巴,仿佛若是不這樣做的話,他就會立刻失态地尖叫出來。

一直過了好幾分鐘,白蘇才稍稍回過神來,不再和畫中的尹珏對視,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竭力避免自己被“尹珏”吸引住目光,将視線落在油畫的其他地方,這才看清畫面的整體布局。

尹珏作畫的時候慣用清冷灰暗的色調,這幅畫自然也不例外。畫面上方是灰蒙蒙的天空,左邊層層陰雲之下隐約可見一處破敗的哥特式教堂,尖利的穹頂高聳入雲,在霧霭之下若隐若現。大片枯枝淩亂交叉,青年背對着頹敗之景,周圍卻環繞着火燒雲似密密麻麻的彼岸花,妖嬈無比,觸目驚心,一半冷寂如死,一半炙熱若火,明明是十分矛盾的景物,卻被其巧妙地融入同一副畫中。

但,這其中最奪人眼球的依然是畫中的青年。

看着看着,白蘇目光中漸現癡迷神色,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超前走了兩步,腦海中只剩下畫中青年深情款款的眼眸,和他若有似無的期盼,恍惚之中白蘇伸出手,緩緩遞向“尹珏”。

此時此刻,畫中人眉眼間的冷傲竟似都消失不見了一般,只剩下脈脈溫情,目含關切,鼓勵地回視白蘇,隐有催促之意。

随着距離的拉近,白蘇意識越發模糊,整個人都要貼在畫上,指尖碰觸到畫中青年伸出的手指,觸感微涼,大概是恍惚之中出現了幻覺,白蘇竟看到一抹不自從何而來的欣喜迅速從畫像的眼眸中掠過。

就在此時,白蘇腦海中突然響起一聲“叮”,系統提示繼而出現:“任務目标已經出現,請宿主盡快完成任務!”

一瞬間,白蘇眼眸中的層層濃霧盡數散去,他迅速收回手,想到剛才自己蠢到不行的舉動,臉都快紅了,心想自己以前沒有這習慣啊,那時候整日和師兄膩在一起都不覺如何,怎麽現在反倒對着一副畫像花癡起來?

不過,既然系統已經給出提示,那說明小蕉所說的任務就隐藏在這裏了,白蘇又将油畫快速掃視一遍,不由皺起眉頭,原以為這次的任務很簡單呢,現在看來卻非如此,一個人一雙眼睛這是稚子都知道的常識,這油畫之中再怎麽看都只有一個人,哪裏來的什麽第七雙眼睛?

難道畫中還隐藏着其他人?這并非是白蘇異想天開,很多學習繪畫的人都知道,有些心思奇巧的藝術家喜歡在作畫的過程中用些特殊的手法,藏些東西,比如将一件完整的東西藏在光線明暗明顯不同的幾個地方,利用人眼對光線明暗色彩濃淡的辨認習慣,将某樣東西切割,暫時蒙蔽觀畫之人。

再比如,利用畫中物品的線條、色彩、形狀,在畫中藏畫,這種情況下,觀畫之人只有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出來裏面究竟藏了什麽東西。

除此之外也有在已經畫好的作品之上再用其他特殊顏料作畫的,這種隐形的畫往往也需在特定的條件下才能顯現出來。

将以往老師說講的幾種技巧細細過了一遍,白蘇心裏慢慢有了譜,這些方法總要一一試過才能知道答案。

安靜的畫室之中突然響起了手機鈴聲,白蘇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接通,聽到那邊說了什麽,頓時露出喜悅的笑容。

“……真的?……啊,好,好的,現在嗎?沒問題,我這就過去。”

收了手機,白蘇用白布将油畫罩好,笑容燦爛地快步走了出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門窗緊閉的畫室內突然起了風,白布翻卷紛飛,露出下面油畫中一雙邪氣的眸子。

第七雙眼(六)

街邊的冷飲店。

白蘇咬着吸管,笑着調侃道:“真是沒想到,你竟然舍得回來,我還以為你打算一輩子紮根美帝了呢。”

對面的青年聞言輕笑出聲,他穿着英倫風的棉質襯衣,淺咖色休閑褲,五官俊朗,笑起來時眉目溫潤:“阿蘇又來打趣我,那邊再好也不及故土,何況,你都回來了,我還留在那裏做什麽。”說着眨眨眼睛,孩子氣地睨了白蘇一眼。

白蘇失笑:“不要說得好像你是為了我跑回來的一樣,否則溫爺爺一定會吃醋的。”

聽了這話,溫書默也跟着笑了起來,陽光為他溫和的眉眼鍍上一層柔光,整個人像是水墨畫中走出來的濁世佳公子,自有一股動人氣質,“那又有何不可,我和阿蘇一書一畫,豈非是絕配?”

溫書默出身書香世家,其祖父在書畫一道研究頗多,溫書默自幼跟在他身邊,得其教養,也寫的一手好字,是以會有此說。

沒想到家教甚嚴的溫書默也能說出這種話來,白蘇笑得眉眼彎彎,一掃連日來的陰霾情緒,“我倒是想,只可惜,我跟着徐老師學習的可是油畫,若是跟你的毛筆字搭在一起,那效果恐怕讓人難以直視。”

“這可不一定。”溫書默眼睛微眯,頗有深意地看着白蘇,“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他說着伸出手握着白蘇的手掌,動作輕柔地摩挲了兩下,低垂的眉眼蘊含着無盡的溫柔,“前些時日我和同學一起去巴黎,在那裏得了一對很漂亮的男戒,我覺得很适合你,阿蘇會要嗎?”

事情突然朝着白蘇未曾設想過的方向發展,他心底驚呼一聲卧槽,這應該不是我領會的那種意思吧,說不定只是溫書默語言表達有問題……你妹!

怎麽說着說着就吻上了呢摔!

溫書默俯身,動作虔誠地在白蘇手背處印下一個吻,語氣缱绻:“阿蘇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白蘇嘴角抽搐,試探着将手指往外抽,卻發現對方動作看似輕柔,力氣卻不小,他尴尬地擠出一個笑容,呵呵了半天才十分認真道:“愚人節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

這是想要逃避,溫書默心內無奈地嘆息一聲,當初他跟随父母定居國外,通過兩家的生意往來結識白蘇,第一次見面他就對這個幹淨乖巧的男孩很有好感,後來更是經常借故去找白蘇,外出游玩時也總喜歡拉上他作陪,只可惜年少懵懂,魯莽地将那一份青澀的情感定義為兄弟之情,直到白蘇回國之後,他像是失了主心骨一樣,恍恍惚惚地過了幾個月,這才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內心。看清自己對白蘇的感情之後,又費了些時日處理瑣事,這才急匆匆地趕過來,卻不想自己的真情告白對方根本不接受。

“不要轉移話題,阿蘇,我知道你聽懂了。”溫書默心知不能逼的太緊,戀戀不舍地将手放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這是我走了許多地方才找到的,我等着你來取。”

錦盒打開,白蘇下意識地望了過去,戒指線條柔和,通身呈現素雅的銀白色,只中間點綴着晶瑩剔透的寶石,白蘇認真看了幾眼,目光移到溫書默的手上,這才發現兩枚男戒看起來款式竟然是一樣的。

兩人相識已久,白蘇自然知道溫書默不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輕狂之徒,奈何他只是拿溫書默當好友相處,從未想過其他,待要反駁一時又不知如何開口,正自尴尬之時,手機響了起來,他道了聲抱歉,接起電話,心底卻偷偷松了口氣。

電話是警局打來的,說是尹珏屍體失竊一事有了新的進展,想麻煩他去一趟。這通電話來得巧,簡直算是救自己與水火之中,白蘇心裏慶幸自己有借口可以離開,連忙說不麻煩不麻煩。

接完電話一擡頭,對上溫書默失望之中參雜好笑的眼神,揶揄道:“是不是覺得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我猜,這個時候就算打電話的是你仇人,阿蘇都會心生感激吧?”

白蘇也驚覺自己剛才的舉動太過傷人,萬分抱歉地看着他:“溫哥,我不想騙你,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只把你當做親人。”他看溫書默笑容漸消,心裏也不好受,只是這種事長痛不如短痛,拖得越久越不好收場,想通了這一點白蘇狠心不去看他的臉色,站起身道:“溫哥,我還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聚吧。”

走之前白蘇還是沒忍住鞠了個躬,道了聲對不起,轉身兔子似的溜掉了,倒是把正沮喪的溫書默弄得哭笑不得,暗想果然是孩子心性,他略坐了會,心情才漸漸好轉,心想既然還是孩子,想法時有更改也是常有的事,說不準以後就同意了呢,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還有機會的。

這邊白蘇急匆匆地跑了出來,緩了片刻後立刻就囧了,好端端的鞠躬幹嘛,正是太丢人了,他拍了拍微微發燙的臉,坐上出租直奔警局。

接待白蘇的還是上次見過的周警官和李警官,白蘇也是事後才知道他們姓名的,一見面他便急着問道:“兩位警官,你們說事情有了進展是什麽意思,可是找到我師兄了?”

周宏倒了杯水遞給他,笑道:“你也太心急了。”

白蘇起身接過水,無奈道:“現在溫度一天比一天高,若是再找不到師兄,那可就糟糕了……”

李偉笑笑,表示理解,“經技術人員分析,那夜的監控錄像确實被人動過手腳,可以确定是人為偷竊,我們這次找你來就是要問問你,尹珏先生生前可曾和什麽人結怨,有了範圍我們也好展開進一步的調查。”

果然是有人在搗鬼!白蘇微微松了口氣,有人參與其中就肯定會留下痕跡,現在科技那麽發達,總能找到的,只要不是……

不過,結怨?白蘇皺眉想了半晌,還是一無所獲,“我師兄他性子比較孤傲,又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整日悶在家裏,連人都很少接觸,怎麽會和別人結怨呢。”

兩警官對視一眼,周宏又誘導道:“你再好好想想,不要放過任何一點細節,說不定你提供的線索就能幫助我們破案呢,你也知道現在天氣熱,越早找到越好。而且,我記得你說過尹珏是搞繪畫的,天賦還特別高,玩藝術的人思想比較偏激也不奇怪,難道就沒有人心生嫉妒?”

白蘇想了一會,無奈搖頭:“美院的人看着确實都有些難以理喻的怪癖,但本性不壞,師兄和他們也就是些小口角,再怎麽也不至于做出亵渎屍體發洩怨氣的事,何況,那些人本質上都是文弱書生,膽子小着呢。”

這倒也是,聽了這話周宏眉頭緊皺,難道就沒有別的線索了?兩人和白蘇又聊了幾句,确定真的沒有可疑之處才放他離開,轉而把注意力移回殡儀館。

回家之後白蘇到書房觀賞了會油畫,尋思着該如何下手尋找其中隐匿的眼睛才不至于損壞油畫本身,又列了張清單,打算采購一些可能派的上用場的東西。

之後的幾天白蘇一直忙于此事,警局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倒是溫書默每天都會打電話過來,或是約他吃飯,或是借故找他一起采風,都被白蘇婉言謝絕。

如此過了幾日,白蘇的解密游戲一直沒什麽進展。

這天下午,白蘇外出覓食,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突然有人上前拉住他的衣袖,笑嘻嘻地說道:“這位施主,我觀你印堂發黑,氣色灰暗,恐有兇兆啊!”

這句話的穿越感太強,白蘇一時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闖進了別人的鏡頭裏了,左右掃了幾眼,并沒有看到類似攝像機的東西,便擡了擡胳膊,想要扯回袖子,屢試未果後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沖着他一呲牙,威脅道:“快松手,否則我咬你哦。”

對方嘿嘿一樂:“呦,牙口不錯,應該不會得蛀牙。”

白蘇擡眼看他,眼前這人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臉型圓中見方,一雙眼睛又大又圓,黑燦燦的格外靈動,唇邊挂着笑,白嫩嫩的頰邊還帶着兩個小酒窩,十分陽光帥氣的長相,聲音也清爽,看着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只是他那一身穿着卻是極不得體,上身是靛藍色道袍,衣袖和領口處明顯有些脫線,道袍下擺處露出一小截淺藍色牛仔褲,腳上穿着微微泛黃的白色球鞋。

小道士看白蘇一個勁地看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嘴皮子十分利索地說道:“嘿,我說,施主算一卦呗,不是我吹,你別看我年紀不大,但卦象卻準的很呢,別人都叫我陸半仙呢,有道是陰陽五行,十卦九靈啊。”說到這裏嘴巴一努,示意白蘇看他身側的幡子。

白蘇下意識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白色道幡上寫着三個飄逸的黑體字,恰是陸半仙三字。白蘇嘴角一抽,用看蛇精病的眼神盯着自稱為陸半仙的青年看了好半天,心想,這都什麽年頭了竟然還有人穿道袍?難道是附近哪家精神病院的牆塌了?

他無奈的抽回手,試探着問:“你住幾號病房?”

這回換陸半仙嘴角抽搐了,他伸手在下巴處虛虛一捋,收斂表情做高冷仙人狀:“愚蠢的凡人,竟敢如此冒犯本半仙,你一定會後悔的。”

白蘇沒有心情和他多做糾纏,只無奈道:“好好,我後悔,我後悔。”一邊掏出手機打算撥號。

陸半仙氣惱:“都跟你說了,我不是神經病,算了,你愛信不信,陰氣纏身尤不自知,等到将來有你哭的時候。”十分傲嬌地冷哼一聲,轉身走了幾步,站在原地探頭探腦地觀望了幾分鐘,尋找到下一目标後,陸半仙又興致高昂地撲了上去,“施主,你印堂發黑,恐有兇兆啊!”

可惜對方根本不理他,罵了一句神經病拽出袖子就走了,一邊走還一邊拍打衣服,像是沾染上什麽髒東西似的,一連幾個皆是如此。

白蘇覺得自己大概是腦子出問題了,竟然沒有轉身離開,站在這裏看那個小神棍如何唬人,默默看了幾分鐘後,見他一單生意都沒做成,白蘇抽出幾張紙幣走了過去,“陸半仙,算一卦多少錢?”

第七雙眼(七)

撿了顆花生米丢進嘴裏,白蘇看着對面正胡吃海喝的青年,無語了半晌,“我說,陸半仙,不是說好給我算一卦的嗎?”

陸半仙正在啃雞翅,油乎乎的爪子擺了擺,頭也不擡地說道:“急什麽,你又死不了,再說了吃飽了才好做事。”

白蘇誇張地翻了個白眼,心想自己真是傻了,竟然相信一個江湖騙子的話,算了,就當是花錢找人陪自己吃飯好了。想通了這一點,白蘇也不再糾結,索性也放開了吃起來,時不時和陸半仙聊幾句,一來二去的兩人很快就熟識起來。

看得出來,這個陸半仙本身也不是城府深的人,家境似乎也不甚富足,出來算卦或許也是無奈之舉。

吃飽喝足後,陸半仙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自己圓溜溜的肚子,舒服地喟嘆道:“好久沒吃這麽飽了。”擡頭看到白蘇,又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模樣,“看在你請我吃飯的份上,本半仙就給你蔔一卦。”說着站起身來,示意白蘇跟上。

兩人洗過手再回到包間,陸半仙低頭從衣衫的內兜裏取出一個破舊的藍布包,打開之後露出六枚古樸雅致的銅錢,他将銅錢推到白蘇面前,收斂了臉上嬉笑神色,語氣嚴肅道:“将銅錢合扣在掌心,雙手緊閉,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想你要測算之事,記住,一定要摒除雜念,誠心問卦!”

看他如此,白蘇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認真地撿起銅錢,那銅錢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東西,看起來似乎有些年頭了,觸感微涼,質感粗硬。

白蘇依照陸半仙所說将銅錢放于手心,閉目冥想,約莫有一分鐘後,才将銅錢随意灑落在已撤去碗碟的桌面上,他迫不及待地睜開了眼睛,低頭看銅錢,見它們毫無章法的散落着,一時也不得要領,問陸半仙道:“這是何意?”

陸半仙大而圓的眼睛眯了起來,左手食中二指按在銅錢上,将它們一枚枚移至自己面前,擺放整齊,細細端詳半晌,道:“地雷複卦。”

白蘇疑惑:“何解?”

陸半仙似模似樣地念了幾句卦辭:“若占此卦不相和,憂疑愁閑無定奪。恩人無義反成怨,是非平地起風波。”看到白蘇仍然一副懵懂的樣子,問道:“剛才蔔卦時你心中想的是什麽?”

白蘇躊躇了一會,遲疑着回答:“找尋一樣東西。”

陸半仙點點頭,又好心解釋了幾句,“那卦辭簡單點來說就是尋人不見,心事不定,交節換月,自然安寧。”

“尋人不見?這麽說來是找不到了。”雖知此事做不得準,但既然算了,人人都想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白蘇自然也不例外,一時臉上不禁露出失望和悲傷的神色。

陸半仙挑眉,他将銅錢收回布包中,沖着白蘇痞痞一笑,又成了那個笑容燦爛滿口胡話的青年,“哎,我說你要找的到底是人還是東西?”

白蘇皺眉,嘆了口氣,語氣悲涼:“以前是人,現在是東西。”

“什麽意思?你到底丢了什麽?”

看時間晚了,白蘇起身準備離開,淡淡解釋了一句:“丢了一具屍體。”這話說出後,就連號稱自己無所不知的陸半仙也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幾度變幻,隐約呢喃出聲:“怪不得……這回,可真是麻煩了……”

看到白蘇已經走了出去,連忙追上去叮囑了一句:“喂,我說你這人怎麽說走就走,卦辭還沒解說完呢,我告訴你,你最近攤上事了,以後做事小心一點,不過,你只要撐一個多月就應該沒事了,記住啊!”說完不等白蘇回答,徑直抱着幡子離開。

回到家時,天色已經很晚了,白蘇看到客廳裏亮着的燈光,心裏一暖,他換鞋進門,微微提高了聲音沖着廚房喊道:“程叔,是你嗎,怎麽還不睡?”

廚房裏傳來熟悉的響動,程叔身着家居服,端着一杯東西走了過來,勾唇笑道:“我看少爺這麽晚還不回來,擔心你又喝酒,就給你做了杯杏仁奶茶,快點喝了吧,對身體好。”

聽到杏仁奶茶四個字,白蘇心裏咯噔一下,不知為何突然産生了一股難以抵制的悲傷,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他看着遞到面前的奶茶,嘆了口氣,十分無奈道:“程叔,我在外面吃過東西了,現在喝不下。”

“是嗎?”程叔定定地看着白蘇,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失望神色,“之前曾聽尹先生說過少爺很喜歡喝杏仁奶茶,我特意去學的,原來少爺并不喜歡。”說到最後一句聲音已低至不可聞。

白蘇原本正自納悶程叔怎麽突然會做這種奶茶,這話恰好解答了他心底的疑惑,又思及程叔一把年紀還為自己操勞,心裏愧疚不已,态度也軟了下來,“好了程叔,別傷心了,我這就喝。”說着端起來一口飲盡,還特意讓他看了一下杯子,笑着道:“這樣可以了吧。”

程叔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少爺真乖。”

這話程叔以前并未說過,反倒是每次白蘇聽話的完成練手的作品後,尹珏就會揉着他的頭發,這般誇獎一句,因此聽了這話,白蘇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他擡頭和程叔道了聲晚安,轉身就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心不在焉地想着,剛才程叔的表情似乎有點不對勁,待要說到底怎麽不對勁,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自我安慰道一定是看錯了。

樓下,程叔端着杯子目送白蘇上樓,帶着皺紋的滄桑臉龐半隐在黑暗之中,讓人只能窺見他緊緊抿在一起的唇。

半晌後,程叔笑了,表情有些邪氣。

關于那晚陸半仙所說的話,白蘇原本并沒有放在心上,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解謎游戲中,直到現實再次給了他一記痛擊。

畫筆啪嗒一聲摔到地上,紅色的顏料染紅了地毯,觸目驚心,然而一向對這塊白色羊毛地毯格外珍愛的白蘇卻顧不上這些,他握着手機聲音顫抖,語無倫次地問道:“你……你是不是搞錯了,我不信……他怎麽可能……”

對面的女生大概是見慣了這樣的事情,聲音依然清冷鎮定,不含一絲情感,“很抱歉先生,醫院絕對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我們是通過那位先生的手機聯系到您的,他的手機中只有你一個人的號碼,不過因為車禍現場比較淩亂,并沒有發現相關證件,無論如何,請您盡快來一趟吧。”

白蘇慘白着臉挂掉電話,抓起錢包就往外走,急匆匆地來到醫院某手術室外,早有護士等在那裏,手裏抓着一款新手機,一見到白蘇就撲了上來,“您就是阿蘇吧?”

白蘇下意識地朝護士握着的手機看去,正是前幾日他剛在溫書默手裏見到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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