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一場床戲也是一遍就過,導演高興得幾乎要手舞足蹈,他沒有想到兩位影帝首次合作就如此默契,簡直有種不小心中了大獎的興奮感。

然而此刻的沈清源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待穆斯予起身之後,他便默默穿上衣服,走進休息室喝水,整個人散發着強烈的低氣壓。

途中遇到劇組人員時,他依然可以面帶微笑應對得體,但是一路跟着他的主持人敏銳地察覺到,此刻的沈清源,已經悄無聲息地開啓了高強度自我防禦模式,就像當初在節目組見面會時的感覺一樣,孤高,清冷,不容他人靠近。

雖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主持人還是非常有眼色地朝身後的攝像大叔擺了擺手,兩人悄悄退出了休息室。

沈清源獨自一個人在休息室裏靜立了片刻,聽見身後又一次傳來開門聲。他不必回頭就能聽出來,這一次進來的是穆斯予。

“怎麽了?”穆斯予若無其事地朝他走過來,“下一場戲很快就要開始了,導演讓我來問問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什麽,只是有點口渴。”

沈清源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仰頭喝光了水瓶裏最後一點水,不等穆斯予靠近自己,便轉身朝門口走去,中途甚至沒有正眼看他一眼。

穆斯予皺了皺眉,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你好像對我有意見?”

沈清源睨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絲淺淺的嘲諷:“我哪敢呢,穆大影帝。”

穆斯予淡淡看着他:“如果你對我們之間的合作有看法,不妨直說,沒必要這麽不陰不陽地折騰人。”

“我不陰不陽地折騰人?”沈清源不可思議地重複了一遍,瞪着穆斯予看了半晌,張口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卻放棄地搖了搖頭,甩開他的手走了出去。

穆斯予站在原地,臉上劃過一絲茫然,随後,他像是漸漸想明白了什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自嘲般的苦笑。

沈清源客串的最後一幕戲,是許君義的異母弟弟許任飛闖入房間,與許君義發生争吵,并重重掴了阿幸一巴掌,逼得阿幸狼狽離去。

再然後,就沒沈清源什麽事了。

飾演許任飛的是個最近兩年才走紅的偶像小生,名叫李慈。現實中的李慈,性格正好跟劇中的許任飛相反,是個乖巧懂事,并且有些內向腼腆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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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聽說要跟穆斯予搭戲,他心裏就背負了很大的壓力,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之後,他好不容易克服了這樣的心理障礙,沒想到現在又突然殺出個沈清源,扮演的角色還是要被他掴掌的MB,李慈頓時有種世界末日的苦逼感,心想今天恐怕是很難順利通過了。

果不其然,開拍之後,導演一直在喊卡。

鏡頭主拍的是李慈,沈清源則背對鏡頭站着,李慈每次擡起手要打,一對上沈清源的目光,胳膊就定在半空動彈不得,整個人的氣勢也矮下去一大截,看起來不像是氣勢洶洶來捉奸的,而是不小心打擾了別人好事的無辜路人。

導演在對待兩位大腕的時候态度十分客氣,但是對待其他幾個演員,他的脾氣就不會這麽好了,當卡到第五次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把李慈叫了過去,怒氣沖沖地道:“不過是讓你甩個巴掌而已,這麽簡單的動作你都不會嗎?你自己說說,你到底是什麽毛病?”

李慈低着頭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看到沈清源的臉,我就……怎麽都下不去手……”

“我知道,沈清源那張臉漂亮,誰都舍不得打。可我又不是讓你真打,你有什麽好下不去手的?”

李慈擡眼看了看導演,很顯然導演曲解了他的意思,他并不是舍不得打,而是根本不敢打。

此時穆斯予走了過來,打斷他們道:“導演,你別再訓他了,我想問題可能出在我們這裏,請給我幾分鐘時間。”

“欸?”導演怔了一下,然後就看見穆斯予拽着沈清源走了出去。

沈清源默不作聲地任由穆斯予将他帶出了攝影棚。

兩人避開閑雜人等,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然後穆斯予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沈清源,而沈清源也毫不畏懼地挑眉看着穆斯予。

對峙了片刻之後,穆斯予首先開了口:“欺負一個沒有太多演戲經驗的後輩,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沈清源無辜地聳了聳肩,“我有在欺負他嗎,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是,你沒有對他做任何實質性的舉動,但是你卻在用你的氣勢壓制着他。”穆斯予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李慈在面對你的時候,本來心裏就有壓力,你還在無形中給他施壓,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

沈清源沒有否認,面無表情地盯着穆斯予看了片刻,突然笑了笑:“穆大影帝也認為,用氣勢壓制着對方,給對方施加無形的壓力,是不道德的行為?”

穆斯予猛地噎了一下,這一瞬間仿佛明白了沈清源的意圖。

只聽沈清源繼續道:“我不過是在效仿你啊,我也想享受一下,對別人施壓的快感而已。”

穆斯予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定定注視着沈清源:“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之前拍攝床戲的時候,我承認自己的某些行為,給你施加了很大的壓力,但這并非我的本意……當時你扛了過來,并且很順利地一次通過,所以我以為你并不在意……”

“不在意?”沈清源忍不住冷笑起來,“我在你的地盤,幫你們劇組客串角色,還被你暗中使絆子,我要神經多大條才會不在意這種事情?”

“對不起。”穆斯予非常幹脆地道了歉。

沈清源張了張口,不滿的情緒尚未完全爆發出來,卻被穆斯予突如其來的一句“對不起”硬生生堵了回去,這讓他心裏感到非常不痛快,同時他也很難想象,一直跟他不對盤的穆斯予居然會主動跟他道歉。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沈清源雙手抱臂,滿臉戒備地看着對方。

“就是,抱歉的意思。”穆斯予攤了攤手,“希望你能原諒我,就算不能原諒,我們可以私下讨論解決;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把不滿的情緒帶到工作上,更不要殃及無辜。”

沈清源默默盯着他看了半晌,擡了擡下巴:“與其接受你的道歉,我更在意的是你當初這麽做的目的,你說你并非出自本意,那又是因為什麽原因?”

穆斯予原本并不想深談這件事,但看到沈清源一臉“不解釋清楚就別想輕易蒙混過關”的表情,他嘆了口氣,只好妥協。

“我曾經跟你說過,你戴上帽子遮住眼睛的樣子,跟我一個……故友很像,你還記得麽?”

沈清源點了點頭,那是前一天晚上,他穿上穆斯予遞給他的那件連帽衫之後,穆斯予曾經不經意說出的一句話。

但他依稀記得,當初穆斯予說的是“朋友”,但是現在,他又改口說是“故友”。“故友”有兩層含義,一是指老朋友,二是指死去的朋友,沈清源直覺将它理解為第一種含義。

只聽穆斯予繼續道:“可以說,你的這張臉,除了眼睛之外,其餘部分幾乎和他一模一樣,所以在拍床戲的時候,我只能盯着你的眼睛看,才不至于……把你們混淆起來。”

沈清源皺了皺眉,腦海中首先劃過的念頭是——居然有人能跟自己相似到這種程度?但很快他便把這個疑問抛到了腦後,全聯盟人口多達上百億,人與人之間的撞臉幾率也不會太低,所以長得相似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随即他将思路轉回了正題——也就是說,因為他跟穆斯予的那個朋友長得太像,以至于讓穆斯予覺得,跟他演床戲,是一件非常讓人膈應的事情?

其實這種心态倒是比較好理解,沈清源他們師兄弟五人從小一起長大,他除了對白鷺抱有別的想法以外,對其他三人完全是純粹的兄弟情誼。

或許是因為彼此太過熟悉了的緣故,他無法想象他們之間發生肌膚之親會是什麽樣的感覺,随便舉個例子,比如讓他跟黑貂演床戲……好吧,讓他去吐一下先。

穆斯予見沈清源一會皺眉,一會釋懷,一會又皺眉,然後竟背過身去幹嘔了幾下。他正感到莫名其妙,便見沈清源又轉了回來,一手拍在他肩膀上,一臉真誠地說:“我明白了。”

穆斯予擡了擡眉梢:“你……真的明白了?”

“你辛苦了。”

“嗯?”

“不,确切的說,你的确……很敬業,這一點我不如你。”

“……???”穆斯予滿腦子問號,這神展開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看來剛才的确是一場誤會,既然你已經向我道歉了,那麽我也去跟李慈道歉好了。”說罷,他率先轉身往攝影棚走去。

“……”穆斯予默默看着沈清源走遠的背影,片刻之後,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以前不接觸還不知道,沈清源私底下的性格,居然……還挺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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