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寶平
李金原信心滿滿的來,最後卻被葉小安三言兩語趕走了。雖然心有不甘,礙于還有旁人在場也沒有再說什麽。
“安哥兒,甭理他胡說。就是讨不上親事,也不能要這樣禍害家裏的人。”田有山見他走了還是緊皺着眉頭,真是想不通怎麽會有這樣的哥夫,盡是想着從弟弟身上讨便宜。
“我心裏有數,只要四哥不答應,這事兒就沒戲。”葉小安比他還清楚李金原的本性,從頭就沒有考慮過他介紹的人能成。
田有山看他口氣堅定眼神清亮,也不像在敷衍自己,便放心地點點頭。要是真娶了那樣的人,葉家真是最後一點名聲都要敗壞了。
再等了片刻那邊已經挖開了表層。田有山見了十分滿意,與葉小安說過有事可以去家裏找他便走了。
五個人挖了一天,挖出來的土在邊上已經堆了半尺高,引得周圍的人家也來看。離得最近的孫金桂親眼看着他兩個哥夫來過,等他們一走就來打聽了。
雖說家醜不能外揚,不過在葉小安心裏早就與那三家劃分得清清楚楚。何況他們敢做那些肮髒事,他又何必替他們要臉,當下就将事情都說了。
孫金桂是個八卦的,田有山對李金原的表弟還是只聞其名,他卻對所有的事情都清清楚楚。一邊倒吸着涼氣大呼李金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一邊将那些醜事抖了個精光,最後感嘆道:“哎喲,尋常人家即使是個始亂終棄的漢子也讓人唾沫星子淹死了,何況還是個行為不檢的哥兒呢!要不是南莊李姓占了一半,早被人家趕出去了,沒得連累別人家的名聲!啧啧啧,他也真敢做,不怕有人戳他脊梁骨?”
孫金桂除了愛聽八卦,為人也沒有什麽大錯處。那日孫亞林過來的事就是從他口中傳了出去,讓村裏人也很是拿來說嘴了幾天。葉小安自己懶得去說,卻不介意他将李金原的所作所為宣揚一番。說起來在這麽個地方,李金原以前的行為竟然沒有惹人非議,跟以前的葉小安和葉又平不計較、甚至幫他掩飾也有莫大的關系。
村裏的大小事只要不出人命,一般都很少去見官。說白了,很多時候都靠大家一張口斷了是非。李金原鬧的事情越多,別人聽多了自然也有計較。反正現在家裏沒什麽便宜能讓他占去的,葉小安也不與他鬥。
林下村的山低,近處的大樹都被砍去當柴火燒了,山上的獵物也很少。寶平村卻不同,據說寶平原來寫作“寶瓶”,就是因為他們村靠的山像個瓶子。這一片山中有兩個地方凹進,山高林密,平日裏常有壯年漢子進去獵些小東西改善夥食。當然,真正的好東西也不舍得自己吃了,都是拿去賣的。
“陳麽麽,在屋裏嗎?”陳喜弟在屋裏将稻種用水飄過雜質浸濕,裝到布袋裏擱在陰涼的地方發芽。剛做完,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
“在呢,誰家呀?”陳喜弟一邊擦幹手一邊将門打開,一個山塔般壯碩的人站在外面,肩上背着一頭約摸百來斤的花鹿。
“呀,阿武你這是?”花鹿被弓箭穿脖而過,早已經死透了。陳喜弟看到癱軟垂下的鹿頭還是被吓了一跳。
那漢子憨厚一笑,發現他被吓着了還退開幾步才說:“今天運氣好,得了一頭鹿,小南讓我給你送來。”
他還琢磨着不是集日賣不到好價錢,沒想到剛下山就碰見周南,直接包圓了。一高興忍不住就過來了,忘了要先将鹿收拾好。
Advertisement
“小南買下了?”陳喜弟瞪大眼,雖然這兩三年自從他開始搗鼓生意上的東西花起銀子來就大手大腳,但是他至今也沒有習慣。整百多斤的肉呢,過年也沒有這麽個吃法。
“是啊,我過來跟你打個招呼,中午也甭思量要做什麽吃了,保證将鹿肉刮得幹幹淨淨給你送來。”嚴從武知道他不喜血腥,說完忙就走了。
“哎,那就麻煩你了。”陳喜弟遠遠說了一聲,盡管心疼銀子,但是周南已經跟人家說好了,他也不好拒絕。要是他這會兒不要,不但削了周南的面子,耽誤了時間嚴從武出去也賣不到好價錢。
離開周家 ,嚴從武趕緊又沿着路走下去。還未走近村頭的那排屋子,又有一個身高相貌與他相仿的漢子走了出來,幫他将鹿拿下擡了進去。
“水都燒好了?”嚴從武大聲問弟弟。
“燒好了,你不是讓小南來說過了嗎?”門前早就掃幹淨一塊地,屋裏又有人擡着開水出來。像野豬、花鹿這樣的獵物要麽留着一口氣去賣,要麽射死了之後趕緊褪毛料理幹淨,如果放久了就僵硬了。
“今天的運氣真不錯。”嚴從文拍了拍他的肩,一大早獵了大物,還順利的賣了出去,這筆銀子也夠好一陣家裏的花銷了。
“嘿,幸虧你說讓我早些回來,大壯要過來拉磚瓦是吧?我轉悠了一圈正要下山就碰上了。要是平日,這時候我還在往上走呢!”嚴從武也十分得意,獨身時深山裏誰也不敢進去,今天還真是憑運氣了。處理獵物他也做慣了,便将弟弟推了出去,讓他清點好一會兒別人要的磚瓦。
嚴家是外來戶,到寶平村時嚴從武都已經十歲了。一大家子拖家帶口的,剛開始村裏人都不太接納他們住下,也沒聽說過什麽天災人禍,要是村裏收留了為非作歹的逃犯就麻煩了。最後經過一番長談才被允許留了下來,不過将屋子建在了村口,離大部分人家還有一段距離。
嚴從武嚴從文兄弟在外幹活,裏面是震天響的打鬧聲。嚴家孩子多,主要勞動力卻是他們兩個。平日裏除了山上打獵,還跟人合夥做了燒磚窯,附近幾個村子的人家建房子都樂意從他們這裏買,因此日子才過下去。
車轱辘聲響起時,地上的花鹿已經褪幹淨了毛。嚴從文聽到聲音,擡頭看到田大壯就迎了上去。
“大壯兄弟,終于過來了?這就是你說的要看磚瓦的兄弟嗎?”田大壯借了平時幹活的雙輪木板車,套了牛在前面拉,他和葉小安則坐在後面。
“我就随便要點,兩間屋子用不了多少,還累得你們在這裏等。”田大壯習慣性的撓撓頭,将葉小安推到前面道:“他看了合意就行,不過你們兄弟做的,肯定沒問題哈哈!”
嚴從文沒想到他帶來的是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哥兒,正想是不是讓麽麽出來招呼,葉小安已經開口道:“田大哥說得肯定沒錯,我過來倒不是擔心成色,就是想讓你們幫忙算算大概要拉多少會去才夠。”
葉小安在路上就聽田大壯說過許多人用的都是嚴家的磚瓦,因此還算放心。
“那你先跟我說說你們家的屋子大小我……”嚴從文領着他往屋後放磚瓦的地方走去,葉小安專心聽着,目光從嚴家的屋子上略過,忽然又回頭看去。
周南也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剛在屋裏與嚴爹爹拉家常,見嚴從武的花鹿快要處理好了才走出來。嚴家的人都是相識的,他有些疑惑,随着目光的來源看去,也微微有些吃驚。
“安哥兒,你在看什麽呢?”田大壯伸出五指在葉小安面前晃了晃,有些奇怪。平日裏做短工時他常跑附近的村子,像葉小安這樣的小哥兒卻是極少來的,除了年節走親戚一般都不往別的村子去,所以今日他才特意花了半天工夫陪他過來。
“沒什麽,就是他們家的屋子挺漂亮的。”見那人似乎沒有發現自己,葉小安随手找了個借口,開始認真的跟嚴從文估算要用的磚瓦數目。
最後得出的結果跟田大壯之前說的差不多,嚴從文給他抹去零數之後要二兩銀子。葉小安當場就将銀子交了,這次他們先拉一車回去,餘下的明後天傍晚陸續過來拉走。
老牛吃力的拉着車離開,這回葉小安和田大壯都只能跟在一旁走回去。牛車漸漸走遠,嚴從文也過來幫忙将鹿肉和骨頭分開,裝在籃子裏方便周南提回去。
“剛才那兩人是哪個村子的?”周南朝牛車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向嚴從文打聽。
“林下村的,大壯之前跟我說過那家人挺可憐的,倒是沒想到他還把小哥兒帶來了。”嚴從文想起前天田大壯說過的話,道:“他爹麽都不在了,被哥夫刻薄了也沒人出頭。唯一親厚些的哥哥還是個啞巴,兩人也算相依為命了。聽說之前要将他送給鎮上的人家,那小哥兒硬是從牛車上跳下來了,倒看不出是個性子烈的。”
“嗐,這麽把小身骨跳下來沒有摔着?”嚴從武在旁也插話問。
“聽說腦瓜子都破了,就這樣還被趕了出來。這不沒屋子住了,跟人借了銀子砌兩間屋子。”嚴從文攤攤手,他們家最初日子雖然艱難,但是也沒聽過要逼迫孩子的。
“也太不像話了。”嚴從武一邊搖頭,一邊将骨頭劈開。他時不時都能得到獵物,這宰殺的手藝都當得上半個屠夫了。
周南默不做聲,望着他們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