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家
周南回來的事是毫無預兆的。他一開始确實是奔着貨船上的東西去的--倒騰一回就夠他們一大家子吃三五年了,再怎麽收心他也想再搗弄一回。不過自從決定讓劉哥做粉條的生意,他覺得那份利潤更可觀。何況這次貨船到達得十分準時,并沒有浪費多少時間。弄下來的東西他都托劉哥找人捎出去了,這事一成他就往家裏趕,甚至連馬車也沒有再賣。
住在山腳下就是狐、虎、蛇等兇猛的動物也見過不少,但這跑得快的馬對寶平村大部分人來說還是個稀罕物。剛進村裏就吸引了不少孩子,後來發現趕馬車的是熟人,更是七嘴八舌喊起來。
等他回到周家時,葉小安和陳喜弟等人都早接到了消息。
“爹爹,麽麽。”周南的眼神最先看到葉小安,停頓了片刻才看向前面的陳喜弟和周樂康,示意自己平安回來了。
“回來了就好……”他這趟出門時間是最短的,前後也不過一個月,今日能看到他回來已經是喜出望外。陳喜弟抓着他的手摸了摸,眼神欣慰。
“咋這次把馬也帶回來了呢?”周樂康見他全須全尾回來了也安下心來,在外當然不比家裏,尤其是跑生意。手上有幾個錢就容易讓人惦記,再小心防備也難免讓人擔心。
“馬跑得比牛好,以後就留來使了。”周南以前就想要一匹馬用,但陳喜弟和周樂康都認為馬比牛嬌貴,不好伺候也不常用,因此不太贊成。
“哎,那得好好飼養,趕明兒我去嚴家打聽打聽怎麽喂它。”這次周樂康卻沒有再反對,反而很熱心地說。他心裏想得開明,既然孩子都成家了,這種小事自己做主就行。
“不用,我路上也喂過不少。”周南撫了撫馬脖子上的鬃毛,馬就十分溫順的低下了頭。這也是他看上這匹馬的原因,性情溫順又跑得快。以後他們一家老小在村裏,萬一有個什麽急事,馬可比牛快得多了。
“小安。”
“你回來了。”周家爹麽在前,葉小安雖然也迫切地想說些什麽,但還是耐心地等在後面,見他們的話告一段落才走上前去。結果兩人的話卻是同時出口。
周南笑了起來,回來時再沒有請人趕車,一天下來已經是一頭一臉的灰塵了。不過這樣的“默契”顯然讓他心情愉快起來,連眼角都揚了起來。
“路上順利嗎?”葉小安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遂改口問道。随即又懊惱,覺得周南還沒進門就問這些也太累人了。
“十分順利。”周南手上還是只有一個包袱,不過去時只裝着換洗衣服的小包袱此時已經撐大了數倍,看上去硬邦邦的被裝得很結實。
這時候自然沒有人關注他帶了什麽東西回來,看着他随手把包袱扔在桌上,陳喜弟就催他去沐浴更衣。
這是他多年的習慣了,周南也沒有推辭,知道他們都等着他說這次出去的事情,而一個月的事三言兩語根本說不清。剛才陳喜弟聽到他在村口的消息就有準備,這時他回來燒的水也熱了。葉小安難得殷勤地幫他把水打好提到浴房裏,才走一半路又被周南接了過去。
Advertisement
“你看他們不是挺好,安哥兒盼着他回來呢,多體貼。”周樂康想到陳喜弟之前說的話,朝他努了努嘴。
“真是這樣就好了!”陳喜弟對葉小安還算滿意,最主要就是他能讓周南定下了成親,平日裏也算聽話,教他什麽甭管能不能學會,态度都是認認真真的。
“就是你鹹吃蘿蔔淡操心,一會兒別去打擾他們,小南出門一個月,總得讓他們兩口子先說說話。”周樂康邊說邊往外走去,他得去尋摸點什麽東西給周南洗塵。
這一趟生意總的來說還算省心,但回程中歸家心切,還真是趕得夠嗆才能提前一天半回來。天氣已經漸漸轉熱,泡在熱水裏額頭沁出一層細汗,但對于舒解疲勞卻十分有效。
他靠着浴桶閉眼歇了會兒,忽然聽到敲門聲響起。
“洗好了嗎?我給你送衣服過來。”葉小安敲了幾聲也沒有聽到回應,不知道周南是怎麽回事,揚聲喊道。他方才進屋裏去才發現提前收拾好的衣服忘記給他拿過來了,而浴房和他們的房間還有一段距離,只得給他送了過來。
“進來吧。”周南聽到他的聲音眼裏就浮現一抹笑意,擡頭見對面的木架上果然空無一物。
葉小安推開門,屋裏飄着熱氣。選建浴房時特意用了最小的屋子,比他們的房間都要小三分之一。
浴房中間用一道屏風簡單的遮擋了門口的視線,葉小安把衣服挂在屏風上,道:“我放這兒了,你一會兒自己拿吧!”
說罷,就要轉身離開。
“小安,進來給我擦背吧?”周南的聲音從裏面傳過來,似乎有幾分疲憊。
葉小安稍一猶豫就“嗯”了一聲,慢吞吞地走進去。好像聽到周南回來的消息的那一刻,他心中也歡呼雀躍起來。而看到他的身影出現時,這一個月來飄蕩的心終于安穩下來。
他知道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是因為愛所以才挂念,還是所有這些挂念、維護的情緒組成了愛?除了血緣至親,他從未在一個“外人”面前寄托過這種情緒,這時候要分辨也覺得格外吃力。
可他知道周南還是不一樣的。他初時只以為這一場親事只是兩人受益相互解決了問題,可截止目前,周南更多時間都在圍着他打轉。全無防備的對他好,以至于他開始習慣了。
葉小安走進去時周南是背對着他的,雙手搭在浴桶邊緣自然垂落,上面還搭着一條毛巾。
木制的浴桶是專門訂做的,寬有兩尺餘,高足有三尺多。周南這樣斜坐着,只露出肩膀以上一截在水面上。
他不說話,葉小安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拿起毛巾沾了熱水慢慢給他擦起來。
擦背當然不僅僅是擦一下,見他繃緊了身體,葉小安十分自覺地幫他按起來。以前舅舅的頸椎不好,他沒少幫忙推拿。可周南皮粗肉厚,偏偏這具身體瘦弱不得勁,想要狠推幾把反而把自己都硌痛了。葉小安只得往前傾着身子,憑着這個姿勢往下好使力幫他捏肩膀。
“你想我不?”這樣的勁道讓周南十分舒适,心裏想了許久的問題就脫口而出,随即有些懊惱又忍不住屏息等待。
他說話的聲音太近,嘴巴呼出的熱氣呵在耳邊讓葉小安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手上一時錯力連指甲都按了進去。
“一點點。”葉小安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才說。确實沒有太多的想他在外面會怎麽樣,總怕想得越多越會想些不好的東西。他想的更多是以前周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似乎總想探究出點什麽不一樣的東西來。
兩人一問一答,屋內很快又恢複安靜。葉小安沒有力氣再按了,只拿了毛巾幫他刷了一遍後背,心想着要出去了。
“我走了多少天?”周南用手潑了潑水,忽然又問。
“三十一天。”從他離開到回來足足過了一個月,地裏的莊稼都長大了,路邊的草也從鋪地的綠芽長到了小腿高。
周南嘴角上翹,葉小安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被他突然伸出的手摟住了脖子,手裏的毛巾也掉了下來。
“哎……”
周南轉了個身,回頭給他一個深長的吻。
“我也很想你。” 直到葉小安面色如霞喘息不止,才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然後松手把他放開。
葉小安腦子缺氧思緒轉不過來,背後的衣服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也被染得潤濕了一片,只得瞪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帶着幾分責怪,但在周南看來卻是毫無殺傷力。
“我也很想你。”他又說了一遍,好像在說我要吃飯一樣自然。
葉小安微微不自在的偏過頭,道:“水冷了,你快起來吧,我先出去了。”
“你總是這樣敷衍我。”周南見他要走,一把拉住他他的衣袖,不無委屈地說。連劉哥那種四十歲的糙漢子在哥兒面前撒嬌都毫無壓力,周南覺得自己要更努力點才行。
“別鬧了。”周南站了起來,幾乎全身赤裸的出現在葉小安的視線內,讓他頗不自在地垂下眼不敢再看。
“我哪裏不夠地上好看?”周南原本只是情急之下站起來拉住他,這時候反而不滿意了,用力将他拉近靠在浴桶邊緣,盯着他的眼神問。
“好好好,你最好看成了吧?”葉小安不知道他出去一趟是受了什麽刺激,回來就要上演這樣的戲碼。以前夏天宿舍裏就有不少同學喜歡裸着上身,光是看那白花花的一片肉他就有壓力,更不要說現在面前的是個全身赤裸裸的人。
“那你怎麽寧願看地上都不看我一眼?”
葉小安聞言飛快地擡頭掃了他一眼,嘴上道:“我得去竈房幫麽麽做飯--爹早就說那只大肥鴨等你回來就殺了,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呢!”
“爹爹會幫他。”周南不滿他顯然是找借口的話,就像桶裏的水在這種天氣明明還熱得很。他隔着木桶拉住葉小安,兩人頭靠着頭。
“那你到底有什麽事,不能等出去再說?”葉小安覺得他現在就是個無端耍賴的小孩,偏偏自己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他的直覺告訴他,現在的周南有點危險。
“不能。”周南用行動宣告了他的目的,何況站得久了他覺得空氣中也有些涼了。他手上用力,葉小安又往前一步,整個人緊緊貼在木桶邊上。還沒有來得及罵他就一陣失重,周南竟然把他抱了起來。
成親之後這段時間吃得不錯,葉小安身上已經漸漸開始長肉。不過這個速度顯然很慢,又或者他已經過了會暴肥的年紀,現在最多也不過百斤。可這點重量周南似乎根本沒有放在眼裏,雙手用力就把他抱了起來,一個騰空人已經進了浴桶。
浴桶雖然很寬,但坐兩個人顯然還是太過擁擠了。不過周南并沒有把他放下去,只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你……”葉小安的衣服泡在水裏很快就濕了,還來不及抱怨,就看到周南伸手要解開他的扣子。
“小安,我想你了。”周南看出他欲掙紮,慢慢靠近他,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輕輕磨蹭,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歇。
“可是……”他的聲音太溫柔,葉小安覺得自己就像被催眠了。可是心底總是有恐懼的情緒揮之不去,忍不住開口道。
“一個人在路上可無聊了,為了早些回來見你我趕了五天的馬車,就是想回來抱抱你。”周南輕輕吻過他的側臉,雙手已經把濕重的衣服剝了下來。
“我冷。”葉小安打了個寒顫,他一半身體泡在水裏,另一半已經被打濕了。
周南順從地把兩人掉了個轉,用手輕輕在他身上揉捏,好像在幫他取暖一樣。
他的動作太耐心,很快就抹去了葉小安驚慌的情緒。
(拉燈防鎖。。。)
葉小安喘着氣靠在周南身上,周南一手摟着他一手輕輕拍着他的背。
半晌葉小安才歇過來,擡手往後就撞了周南一後肘。
“哎喲!”周南心滿意足,這點力道自然也不放在眼中,但還是配合地痛呼出來。
“我的衣服全泡在水底了,怎麽出去?”葉小安是氣不打一處來,又在他頭上敲了一下。雖然沒有做到最後,但周南已經把所有的便宜占盡了。咬得他一身印子不說,還一直抱着他磨蹭到最後才出來。
“我想想辦法……”周南反而很享受這種肌膚相觸的感覺,摟着他的手緊了緊。
“你已經進來快一個時辰了!”葉小安忍不住道。他不知道陳喜弟會不會找自己,還是以為自己出門了。可周南進來也太久了,他們很有可能會找過來。
“好好好,我拿衣服給你。”水已經涼了,周南也生怕葉小安再泡下去會生病,剛才也只是逗逗他而已。
他起身拿過葉小安帶進來的衣服,穿上褲子後就把衣服遞過來。
葉小安站起來,背對着他将上衣穿好。幸好他拿過來的是長衣,加上周南本來就長得比他高,穿起來竟然也在膝蓋下了。可是下身什麽也沒有穿,總是感覺不自在。
他扭了扭身子,周南見狀剛想調笑幾句,轉念一想今天已經惹他好幾回了,忙正經地說:“沒關系,我們先到屋裏去,麽麽肯定在竈房呢!”
葉小安沉默地點了點頭。他們的屋子和浴房在同一邊,出去也不用經過大門和竈房,否則真是想掐死周南的心思都有了。
——
兩人偷偷摸摸地回到房裏,整理儀容之後顧不得身上還一陣濕意,葉小安趕緊往竈房跑去。周南慢悠悠地跟在後面,笑着搖了搖頭。
“麽麽,我來洗菜。”葉小安奔進來,鴨子已經殺好下了鍋。見青菜還泡在水裏,他忙主動攬個差事過來。
“不用不用,你爹已經洗好了。”陳喜弟擺擺手,要把他趕出去:“你快去陪小南說說話,就快好了。”
“剛才已經說過了。”葉小安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周南在浴房裏折騰了一個時辰,只得硬着頭皮說。
“小南,把他拉出去。”陳喜弟正想說什麽,看到周南也進來了忙喊他。
周南一口答應了,帶着葉小安走出去。
周樂康不知道去哪兒了,周南拉着他走到門前,兩人坐在地上說話。葉小安還有些尴尬,低着頭折了一根草在地上畫來畫去。
“可算是回到家了。”周南伸了個懶腰,絕口不提之前的事,仿佛真是僅僅遵照陳喜弟的意思帶他出來說話:“家裏沒什麽事吧?”
“沒什麽。”他問的是正經事,葉小安便回答了他:“前些日子爹有些咳,小叔麽托人找了佛手瓜送過來,現在已經快好了。”
齊弟玮似乎是發現陳喜弟沒有多教訓他,又怕他們舊事重提說起何石明,這段時間表現得十分好。周樂康的咳嗽是老毛病,很容易久咳不好。蘇木提過吃佛手瓜對他可能有效,可惜他們這裏沒有。
齊弟玮聽了也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消息,托人轉了好幾手才買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佛手瓜的效用,總之過了兩日就慢慢好起來。
“四哥呢?”周南很想伸手揉揉他的頭,但還是縮了回來。
“他挺好的,現在地不多一個人能忙過來,大哥二哥三哥也不敢去找他做事。蘇木已經走了。”葉小安還是不時回去,可是感覺自己越來越幫不上忙了。
“什麽時候走的,那四哥的病……”周南皺起眉頭,他本能的對外人有防備心理。何況如果四哥能說話,小安絕對會歡呼雀躍的跟他說了。
“十天前走了。四哥也用了十幾天的藥,還看不出什麽效果。不過蘇木哥也說過那些藥起不到多少作用,只是給以後做鋪墊。”葉小安心裏還是願意相信蘇木的,除卻第一次見面飛揚跋扈的态度,雖然略驕傲了些可也還算好相處。頭腦聰明,跟他說話省心。
這一去十天,按他的說法還未必能到家。這一來一去加上他處理事情的時間,蘇木答應了一個月後回來。
“你就沒讓他留下些抵押來?”周南又想去摸他的頭,總覺得葉小安有時候聰明得過分,有時候又太輕信人心了。
“抵押什麽,四哥把他救回來時身上就什麽也沒有。”葉小安也知道蘇木要是不回來他們也沒辦法,可要是他真的治不好回來也沒什麽意義。頂多就是吃虧照顧了他一些日子,可後來他給四哥做飯,又留下這麽多草藥也算還回來了。他做飯可講究多了,那幾天把四哥照顧得不錯。
周南一想也是,要真有什麽憑仗,當初蘇木也未必會留下來了。
“不過他還是做了不少事,他教小凡認草藥,又教訓了一把大哥夫。現在大哥夫見到四哥都低頭繞路走,更不會上門去欺負了。”要不是蘇木自己答應在先,葉小安覺得就憑這一點再養他幾天都沒問題。
“那就成,要是他不回來,十有八九也是沒有把握能治好的。不要失望,我們還可以去安南城請名醫。”
葉小安點了點頭。
“你猜猜我這趟去安南城有什麽收獲?”周南見他興致不高,故意問。
“賺了錢?賺了很多很多錢?”葉小安沒有被他的話吸引,不太感興趣地問。他去安南城可不就是為了做生意,何況是兩邊倒騰,貨也不用囤積,還有什麽好猜的。
周南險些被口水嗆着了,片刻後無奈地說:“我只賺了點小錢,不過你可能可以賺很多很多錢了。”
“我?”
“做粉條的方法,你想過賣出去嗎?”
葉小安知道他這麽說肯定是有了下文,靜靜看着他等他說下去。
“我們自己做成本太高,買紅薯不劃算,種起來費地又費事。我認識一個人在安南城有數千畝地,家裏在做其他生意恐怕也不用另外雇長工短工,做起來成本能比我們少一半。”周南以為他不想把做粉條的方法洩露出去,輕聲給他解釋。其實這種流通的東西很難長時間保密,人口本來就是不斷遷移的,說不定安南城裏也有知根知底的人在。況且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人花錢去買也不奇怪。就算對方保密得再到家,那也有心靈手巧的人指不定能自己研究出方法來。
“那為什麽不幹脆和他合作?”賣方子只能是一錘子買賣,總覺得吃虧了。
“我以後不想跑安南城了啊,留在家裏陪你。”剛剛有過親密接觸,周南覺得自己更戀家了。
“那能賣多少錢?”葉小安沒什麽概念,一百兩銀子對這裏的村民來說算是一筆不小的財産了,建房買田能讓一個一無所有的人過上安穩的生活。可在他看來卻不多,何況周南說的是賺很多很多錢,他心裏也沒什麽底。
周南伸出一根手指頭晃了晃。
“一千兩?”
周南搖了搖頭。
“一百兩?也太浪費了……”
“想什麽呢,他答應我給一成利潤。”周南揚眉道,一百兩銀子也太寒碜他了。
“按利潤算?聽起來不錯。不過他一年能賺多少?”葉小安尋思着這就是類似技術入股了,雖然這時候的人沒有這個概念,但确實是這麽做的。
“現在怎麽知道,看他們家願意做多大的規模了。”這樣的太平盛世做食用的東西總歸不會太難,但劉家的生意很多,能拿出多少份額來做這個就不知道了。但一年一兩千兩銀子是沒問題的。
“這事兒做得漂亮。”葉小安也想到了,既然是城裏的大戶人家,絕不是他們随便做的這點分量能比的。何況算利潤是長久生意,只要對方還在做下去就有銀子進袋。
“咱們自己的還能繼續弄下去,他做出來的肯定是在安南城和附近的城鎮賣,跟咱們這裏沒有太大關系。”周南顯然也想到了,就算是這活計請別人做,間接也算是幫了一把。
“下回咱……”
“小南,安哥兒,吃飯了!”陳喜弟從竈房裏探出頭喊了一聲,打斷了兩人的話。
“來了!”葉小安匆匆忙忙跑進去,幫忙拿東西出來。周南則走出去幾步,要将周樂康找回來。
一樣是久別歸家,另一個人面對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氛圍。
蘇木是一味極普通的草藥,又名蘇枋。蘇木,在五歲以前叫蘇堏。
蘇家是鄲圖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每代必定有一個經商天才出現,這人也一定會成為蘇家的家主。憑着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興始王朝建成時就開始發家的蘇家囤積的財富只多不少,在鄲圖城的地位無可超越。
可惜無論表面多麽牢不可破,蘇家依然逃脫不了其他家族的命運--随着發展壯大旁支越來越多,争奪錢和權都是難以避免的。每一代都出現的經商天才,在十幾個堂兄弟之間,哪個才能得到承認?各自的家人選擇之時,又怎麽可能沒有私心?
不過所有的争奪都會歸于平靜,如今的蘇家牢牢掌握在病秧子蘇衡的手上。雖然他一年至少有三個月卧床,但現在已經沒人能撼動他手上的權利半分。
“堏少終于回來了?”蘇木剛坐進自己的院子,門外就有人闖了進來。因為他常年在外且不喜別人打擾,所以他院內沒有下人,這些人進出便也自由起來。
蘇木微微擡眼,來的是二叔家的堂兄,排行第三。蘇木和蘇衡是親兄弟,他們的爹也是長子。
其實每一代那個所謂的經商天才在長子一脈,只是很多人不服氣罷。他們都想要打破這個局勢,當然不會承認這個事實。
“路過歇一口氣,過幾天就走了。”蘇木懶得理會他陰陽怪氣的口吻,輕描淡寫地說。這人顯然不是他要找的,對他要做的事也幫不上忙。
“堏弟說得真是潇灑,除了你我們家可沒有第二個人敢這麽說話了。”
“三哥言重了。我這個院子暫時不接待客人,請你轉告五弟……”
“五弟來了,你們慢聊。”被喚作三哥的顯然不想傳話,見到有個人影晃在門口馬上脫口道,然後一溜煙就消失了。
“五弟。”蘇木也看到了,與之前對待三哥時全然不同的慎重,笑吟吟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細致泡了茶專注的等他進來。
“五弟,好久不見,身體可好?”蘇木不在意他的磨蹭,把茶碗遞過去。五弟接在手上,卻連聞也沒有聞一下。
“謝謝四哥的妙藥,已經完全無礙了。”那年輕人雙眼浮腫,身形也比蘇木大了不止一圈。與方才在外面的畏畏縮縮不同,他進來之後在蘇木面前也十分乖巧,坐姿筆直神情恭敬。
“當不起這聲謝,還望五弟下次讓人手下留情,扔得太遠我差點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蘇木笑得眼都眯了起來,自顧自小口品着茶。他已經太久沒有聞到這種清香了,在葉又平那裏除了白開水就是糖水,後者是病人才有的待遇。
“四哥你你你誤會了,不是我找人綁……”
“我都沒說什麽事呢,五弟何必急着辯解?”蘇木打斷了他的話,似乎真沒有放在心上。
“對,剛才我爹找我……”對面的人坐不住了,他沒有喝茶也沒有亂花草,坐的椅子還是三哥剛剛才坐過的,應該沒事吧?
“那就快去罷,三叔的脾氣真是難為你了。”蘇木頗理解他,也沒有挽留。
看着他落荒而逃,蘇木又笑了。他又倒了一杯茶,想起另一個同樣被喚作“四哥”的人。
人心果然是難以揣測的東西,無論貧富。他以為二十年前一腳踏入醫道就遠離這些事,不料到頭來還是要被人算計。
要不是聽說大哥卧床且這回需要的幾味藥材蘇家都有儲存,蘇木根本不會剛回到鄲圖城就回來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