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合作

明明已經是暮春,不知道怎麽地在屋裏還感覺出一絲寒意來。現在整座房子裏只有三個人,周樂康夫夫屋裏已經沒有亮光,躺在床上只能聽到屋外清脆的蟲鳴。月色似乎也被融化了,如一渠清泉從窗臺流入,給漆黑的夜帶來柔光。

葉小安其實并不喜歡黑暗,睜開眼總覺得空氣中有無形的壓力,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朝他咆哮。但是周南在屋裏的時候他從來不會注意到這些。雖然他們分蓋不同的被子,但他躺在那裏似乎就天然的有存在感。甚至更多時候,醒來時總發現自己連着被子被他抱住。

掐指一算時間,他應該已經到了安南城了。不知道有沒有趕夜路?等那艘貨船又要幾天?最重要的是,他還有幾天才能回來?

下午陳喜弟并沒有多說什麽,但葉小安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他認真的想了想,當初何石明進來就該拿着掃把趕出去才對。既然成親了,周南板上釘釘就是他的所有物了,哪裏還容得別人惦記?這些事在腦海裏過了一遍,葉小安時喜時憂,後來慢慢也睡着了。

周南那邊情況卻比他猜想的還要順利。如今太平盛世,他走的又是官道,自然安全許多。在縣城裏買了馬,他還專門雇了馬夫趕車,一來自己能在車廂裏休息,二來也低調不引人注目。

其實這些年多次往返安南城,他不但熟悉安南城裏面的環境、物價和風俗,還結交了幾個朋友。這次他剛剛進城,就遇上了其中一個。

“沒想到你悶聲不響都成親了,這可不夠意思啊,怕老哥喝你一杯喜酒?”酒樓裏,周南和一個年約四十的粗髯大漢相對而坐,桌上的酒壇已經擺了一排。

“可不是誠心要瞞着劉哥,只是決定得匆忙,哪怕讓人送一趟信,回頭那邊事情就辦完了。”周南說着自己也笑了,抓起酒壇又滿上,道:“何況我們只是在村裏請了鄰裏,糙飯粗菜還真是沒法招待你。”

認識他們的人都知道,別看劉哥長得粗犷,吃飯卻細致得很。若真是那種大碗肉擺在面前,只怕他筷子也不會動一下。

“在村裏?你小子不會真的從村裏找了個吧?”劉哥舉起碗跟他碰了碰一口幹了,摸着嘴道。

“有什麽不好?我就這麽點志向。”周南不以為意,想起來他也慶幸自己出手快,對于葉小安他是越看越順眼。

“唉!難怪都算準時間才來呢,舍不得家裏的?”劉哥有些憂愁,來來去去他手裏也有不少人脈了,可是做到最後都回家守着哥兒孩子去了。

“掙口飯吃就行,我又不貪心。”周南沒有正面回答,不以為意地說。

“就是這樣才煩膩你們。”劉哥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撞了什麽邪,他認識的淨是這種視金錢如無物的家夥。個個都說掙口飯吃就夠了,一年也不出來一趟。

“近朱者赤,都是劉哥教導得好。”周南哈哈一笑,神情間是少見的爽朗。劉哥是土生土長的安南城人,浸淫在這個四通八達的地方,眼光十分毒辣。不過他們夫夫恩愛,劉哥自己是不太願意出遠門的。也因此才認識了他們,偶爾摻一腳合作一兩次。因為他自身獨特的人脈和眼光,對那時初來安南城的他們也算有提攜之恩。

劉哥聞言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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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劉哥,如今粉條賣得怎麽樣?”酒飽飯足,周南也開始打聽起正事。他有預感自己這趟回去之後,短時間內也不會再出來了。

“挺好,有時候還得碰運氣。這次要帶多少回去?我讓人給你留着。”

“不用。”周南擺了擺手,道:“我在山下弄了點地,就準備做這個。”

“做粉條?以前怎麽沒聽你提起過?”劉哥有些驚訝,這東西是從別處賣過來的,具體怎麽做出來的那些人也當秘密守着。

“最近才決定的。”

“你小子越來越厲害了啊,這都能弄到方子。一個月能做多少?我幫你出了。”劉哥在安南城也有數十家店鋪,說起來毫無壓力。

“哪能呢,一百斤紅薯只能出兩成左右的粉條,我自己做恐怕只能幾個月才能出一次。”周南說得無奈。

“要不到這裏來做?”劉哥略一想就明白了,周南要在小村子裏做肯定操作不便,效率也不高。

“不了,我以後可能也不跑這邊的生意了,學劉哥,在家裏看孩子。”其實孩子還是沒影子的事,不過周南确實有點想法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估算了一下,我自己做的在縣城裏賣就行了。劉哥想要做這筆生意嗎?”周南幹脆挑明了說。他确實欠着劉哥一份不小的人情,要是就這樣抽身離開也難免惦記着。把這門生意給他,也算還上了。對葉小安來說要做大不容易,但劉家家大業大,那些都不成問題。

“你要把方子賣給我?”

“不是賣。”周南也不願意将葉小安的東西賤賣了,道:“也算咱們合作?我提供方子,你來做。”

劉哥沉吟了會:“你要幾成?”

周南豎起一根手指。

“你确定?”劉哥眼神懷疑地看着他。他們是朋友,合作的次數也不少。但利潤風險怎麽分擔卻是早早定好的,在商言商,否則難免傷了和氣。

“确定。這個東西利潤确實高,但是要不少人手,空手做起來并不容易。”周南先提醒了他,又補充道:“但放在你們家做正好,我也不貪心,純利潤的一成。”

“行。”劉哥心裏飛快的算了一番,紅薯是個壓稱的東西,出兩成也不算少了。只要一成,看來周南是故意賣他面子了。

“不過這事我總得回去跟他們說一聲,你還有什麽要求不?”

“沒問題,這事我們可以下次再議,你們家商量好了再告訴我。”這事是周南在途中突然想到的,他自己也要回去跟葉小安解釋一番。劉家出手,即使是一成利潤也遠比他們自己請人做強。

劉哥點頭答應,兩人又慢慢說起即将到來的外地貨船的事來。

幾家歡喜幾家愁,周南在安南城裏十分順利,何石明一事也讓陳喜弟親口讓齊弟玮将他送回去解決了。這時候李金原卻被兒子的事折騰得臉色青黃。

“你說什麽?他說草藥不對,你還讓兒子泡了這麽多天?”葉根寶一聽他的話,把碗都摔了。

“我明明就是對照着樣子找的,再說他上次不是陷害我?我怎麽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這麽說。”李金原直到如今也摸不準是不是真的草藥出了問題,但兒子身上的東西是越來越嚴重了。尤其是這幾天聽說村裏不少人都吃了蘇木的草藥有效,他這才慌起來。

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

“你是豬腦子嗎?他不是一下子把田有山的痢疾治好了?還有那個誰,咳得像個痨鬼的,你就不知道找他幫忙?”葉根寶也不覺得這有什麽扯不下臉的,反正當初蘇木暈了就沒看到他,也不是他低頭上門找人。

“那你是讓我去求他……”

“求什麽,先把禾茂身上的東西去了再說!”葉根寶摔門而去,這沒完沒了的哭聲真是讓人一肚子火。

李金原在床上呆坐許久,才咬牙用薄被裹了裹孩子出門去。

蘇木很快養成了上午采藥下午晾曬的習慣。田西凡有時候跟在他身邊,但李金原上門時屋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走路的聲音不小,蘇木擡頭望了一眼就沒有理會他。

“你……你是不是有辦法治好我兒子?”李金原見狀急了,大跨步走進來要去拉他。

“把你欠的銀子還過來。”蘇木頭也不回地說。

“我……我家也沒有這麽多銀子……”李金原有些心力交瘁了,說話聲音也小了不少。

“今天之前送過來,他大概能好得快些,否則就不好說了。”蘇木找了塊有凹槽的大石舂藥,這會兒錘打得正起勁。他已經将林下村甚至塘橋鎮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自然不會相信李金原的話。再說這樣的人,不讓他吐點東西出來還真是不符合他的性子。

“你什麽意思?”李金原被吓了一跳,抱着孩子就要出門:“我帶他去鎮上!”

“随便你,到時候再回來求我可沒用了。”蘇木哼了一聲,風疹塊很多時候倒要不危及生命,可癢起來真要命。別說是屁大的小孩,就是大人也會不管不顧地到處抓。很多草藥都能緩解,但一旦停下來很快又會複發。他師父還是從別處學來的偏方,用泡的藥酒配合草藥外敷內服,效果是他見過最好的。

李金原在屋裏走來走去,想找個人拿主意可葉根寶已經不知道跑哪裏去了。葉禾茂在床上小聲哭,這段時間鬧得多嗓子都啞了。

他一邊擔心蘇木的醫術,一邊又想那十兩銀子原本就是要給的,否則鬧起來他也不占理兒。心裏有些想去鎮上,可要借牛車、找大夫,拿藥也也是一筆額外支出……

他越想越亂,終于忍不住打開箱子拿了兩錠銀子,又抱起孩子往蘇木那裏跑去。

“給你。”十兩銀子不輕,又抱着個孩子硌得他手心疼。他見到蘇木就迫不及待的遞過去,生怕自己後悔。

“把他帶回去敷上這個東西,兩個時辰後洗幹淨搽上這瓶藥酒可緩解。這些藥煮水一日三次,以後每天早上搽藥酒晚上敷草藥直到他身上的東西消失。”蘇木已經在舂一種清脆的草,綠色的汁液流出來和草混在一起成了粘稠的一團。他掂了掂手上的銀子,指着早準備好的東西說。

“萬一要是治不好……”李金原聽完,又露出幾分不信任來。

“我沒有收你診金,這是我應得的賠償。你可以不這麽做,盡管去鎮上試試。”蘇木說着就要把東西收起來,那瓶藥酒還是他剛泡出來的,獨一無二。

李金原忙将東西都搶了過來,已經舂好的草藥被移在一塊薄石板上,一并也拿着走了。

“以後見到葉又平就繞着走,背後要再有什麽龌龊事,自己當心點。”蘇木送給他最後一句話,反正用完藥就知道他是不是在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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