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傻了

穆以安難道感慨自己好不容易能逮着一個能睡覺的機會,可往往當你有了這個心心念念的機會,卻不一定能有意料之中的結果。

吓跑了邬蘭圖、穆以安也不敢輕舉妄動,萬一自己再忍不住跑出去捶邬蘭圖那個蠢貨,怕是自己就是下一個被朝堂上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捶的蠢貨了。

于是乎定遠将軍心安理得地安排完了自己被押送回京城的全部事宜之後,哼着小曲兒,蹦蹦噠噠回了自己的房間裏頭,準備好好地睡上一覺來犒勞犒勞自己!

穆以安晚飯都沒吃,倒頭就睡到了第二日大清早。

本以為能美美地自然醒來,見到那上了三杆的燦爛陽光,然後唾罵自己懶散的作風一番之後繼續倒頭睡等着來接她回去的車馬。

可就連公雞都還沒打鳴、天光都未現的時候,穆以安就已經十分“自然”地醒了過來,盯着自己頭頂的天花板發愣。

我在幹嘛?!我醒了幹嘛?!繼續睡啊!

穆以安傻了。

這麽小半個月的時間,我是被虐成習慣了嗎?!

定遠将軍美妙的計劃被萬惡的生物鐘打敗,可心裏面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又竄了上來!穆以安冷哼一聲,決定數羊、總會有睡着的時候!

數到将近一萬只的時候,穆以安只覺得自己越數越清醒。

穆以安:“……”

可貫徹落實“就是不起”原則到底的定遠将軍依然賴在床上,自己跟自己較勁兒!

怕是連老天爺都看不慣她這幅做派了,公雞剛記起來自己早上該打鳴兒的第一聲嘹亮想起的時候,杜宣就來拍了穆以安的房門:

“将軍!将軍你起了沒?!”

穆以安有氣無力地回道:“沒有……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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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宣的聲音聽上去很是焦急,拍門板的節奏越來越急促,催促道:“将軍!以安!來人了!祁京城來人了!”

穆以安拉起被子捂住自己的腦袋逃避現實,并不想理杜宣:“……”

杜宣大嗓門兒還在院裏頭大喊:“來的還是個大人物!頂大頂大的!你快起了吧!好歹去接一下!太守和老田都去了,人家馬上快到了!就等你呢!”

穆以安捂着被子,聲音模糊不清地道:“诶呀……煩死了!能有多大個人物啊!天王老子來我都不怕!宣啊……老娘上頭也有個頂大頂大的人罩着,別吵吵!”

杜宣壓根兒聽不清她在鼓囊什麽,只是盡到了把話傳達完畢的任務繼續大吼:

“來的人馬車上面挂了黃旗子、聽見了沒?!黃旗子!那可是皇太子的禮駕規格啊!”

穆以安翻了個身,将被子裹得更緊實了一些,嗤笑一聲:“屁啊,扯犢子!”

她正準備閉上眼睛堵住耳朵,被杜宣這麽一打斷,羊也數不了了。穆以安自暴自棄地閉着眼睛,就是不起。

突然一下,她想到了什麽,猛地撕開了眼睛,一雙明眸中又閃爍着熊熊怒火!

皇帝這個臭老頭?!自家破事兒還沒理清楚、外頭竟然還留着風流情債?!

這哪兒冒出來的狗蛋的私生子?!

當今太子?!我看是招搖撞騙還差不多!

敢騎到我家含章頭上來!看老娘怎麽收拾丫的!

穆以安立刻像打了雞血一半,“噌”地一下就從床上蹦了起來,指着房門就大吼道:“堵着、堵着!讓田叔給我堵着!什麽亂七八糟的江湖騙子、裝太子?!等着啊!我這就來收拾!”

她這麽一動,哪兒哪兒都開始疼了!

穆以安頹廢地跌坐在床邊,委屈地堵起了嘴,開始裝模作樣地抹眼淚:

“穆以安……你是犯賤嗎?!好不容易睡個軟床了、你、你非但不珍惜,這還沒多熱乎的,你就睡不了了……嗚嗚嗚!那麽軟的床啊!為什麽我還是感覺自己被人活活揍了一頓?!”

廢話,你一天到晚在馬背上面跑、拿着槍到處砍人,這剛一歇下來,可不是疼得像是被人揍了一樣嗎?!

穆以安戀戀不舍地盯着床鋪,滿懷一腔眷戀深情地撫摸着它,道:“親親啊……我就要離開你了親親……”

叫穆以安起床,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

她要是願意起了,比誰都準時、比誰都早、比誰都省心。

可要是不願意起,誰都拿她沒轍。

這件事情,穆家三個哥哥都親自考證過。

猶記得那是穆以安還小的時候,他們親娘都還在世,卻也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一幫作妖的小屁孩。那日秦夫人要拉着家中的小輩們一同去城外的廟觀裏頭上香祭祖,可不少同去的夫人小姐們将她攔在了前廳,個個都堵着不讓她走、偏要給穆家老大穆以晨說親。

彼時穆以晨還沒跟着去邊關軍營,年紀又正合适,說親的絡繹不絕,相親市場也遠比之後廣闊不少。可秦榛仔細打量穆以晨,只覺得穆以晨看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姐姑娘們,就跟看到一件并不趁手的兵器一般嫌棄。

秦榛:“……”

她終究還是打發穆以晨去後院把家裏面的小孩兒都拽過來準備出發,并把叫醒穆以安這個艱巨的任務也委派給了老大。

穆以晨如臨大敵,嚴肅地點了點頭,拉上最聽話也起得最早的三弟穆以寧一起往後院逃了去。前廳也就只剩下秦榛同幾個姑娘小姐們寒暄着,穆以晨隐隐約約聽到她們的聲音:

“穆夫人啊,您之前不還是說跟謝家議親嗎?如今可使不得了!謝将軍英年早逝,連個香火都沒續下,就留一個姑娘孤苦伶仃的。唉……可惜啊,好好的一姑娘,這孝期一過,還不得硬生生拖成老姑娘了?”

秦榛也是惋惜嘆道:“我見過那姑娘好多次,是個蘭心蕙質的好丫頭!名字還是她娘給取的呢……”

“是是是!”

穆以晨故意湊了一耳朵,仔細聽着,腳步都慢了下來。

秦榛的聲音從前廳悠遠地傳了過來:“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穆以晨不喜歡讀酸詩,聽到這話也愣住了。

他扭頭問弟弟:“這話什麽意思?”

穆以寧傻傻地盯着他:“沒聽清!”

穆以晨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弟弟,拽了拽他嫩嫩的小臉蛋,拉着他一同去院子裏把穆以軒找了出來,三兄弟結伴,一路邊想着各種方法計策,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穆以安的院子裏面。準備喊人起床。

身為大哥,穆以晨身先士卒就去拍了門板,大喊:“老幺!老幺!起床了!”

敲了半晌,裏面愣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穆以晨,回頭看穆以軒:“叫不醒。”

身為二哥,穆以軒從小就不大喜歡說話,即便要說也是十分幹脆利落、惜字如金,因為他對事實勝于雄辯深信不疑,覺得自己能創造事實就不願浪費口水。只見他毫不猶豫撸起袖子掄起拳頭,金貴的口中吐出了一個字:“砸!”

穆以晨慌了:“那是閨房!”

穆以軒恍然大悟,沉吟片刻後道:“溫柔點砸。”

穆以晨一巴掌拍開他的腦袋,求助地環顧四周:“有人的辦法嗎?”

可這麽一轉頭,卻發現穆以寧不見了?!

這下穆以晨是真的慌了神,四處找不見那麽大個弟弟,他連牆角的螞蟻窩都捅了,還是沒能發現穆以寧的一片衣角。最後穆以軒先鎖定了一個身影,提着大哥後頸的衣領把人拽了起來。

穆以晨欲哭無淚,順着穆以軒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人都吓傻了:“以寧,你在幹嘛?!怎麽把屋頂的瓦片都給掀了?!你那根魚竿幹什麽用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穆家老三穆以寧已經不知道哪兒搞來的一根魚竿和一把梯子,不知道怎麽地就竄上了屋頂。他早已準備妥當,擡高魚竿,露出了魚幹下面挂着的襪套,對着兩個哥哥比了個手勢:“哥,噓,別出聲,我叫老幺起床呢!”

穆以晨:“……襪套幹嘛用的?”

穆以寧對答如流:“臭醒她!”

穆以軒贊道:“漂亮!”

穆以晨暴跳如雷:“媽的還有人的辦法嗎?!”

最後,還是得讓半天等不到人只能親自出馬來把閨女拽起來并且狠狠奚落自家三個小子沒一個頂用的親媽秦榛出馬,連哄帶騙地保證說回來之後一定帶着穆以安進宮找戚含章玩兒,穆家老幺才終于悠悠轉醒。

事後,穆以寧還湊去小妹耳邊問道:“幺兒啊!你是真的在夢裏沒聞到什麽味道?”

穆以安還沒怎麽醒,懵懵懂懂的樣子看得幾個哥哥心都化了卻并不打算檢讨自己今日早晨的壯舉。小妹奶裏奶氣地應道:“沒有,就今早洗臉盆裏面裝的水的味道有點怪怪的,像是臭水溝。”

穆以寧:“……至、至于嗎?!”

穆以晨臉都黑了:“老三,以後不準你上我的床睡覺了。”

穆以軒:“我也!”

穆以寧:“???我不是!我沒有!”然後轉頭捂住了妹妹的嘴,威脅到:“你別瞎說!”

穆以安欲哭無淚:“三哥……你手上有味道!”

穆以安原本就沒想着給京中的人什麽面子,現在聽說有人頂着太子的名頭出來招搖撞騙,更是火從腳底板升了起來,越發不想給京城來人什麽好果子吃。

她故意懶懶散散地起床,懶懶散散地梳洗,甚至還打算挑一件臭烘烘的汗衣服去見人,但自己表示不願意在傷害別人的時候自己捅自己一刀,于是還是決定換了一套比較幹淨的勁裝出門,頭發更加随意地綁在腦後,懶懶散散地趴在赤瑕的背上,慢慢悠悠地晃蕩着往淄陽城外走去。

杜宣等她等的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路上都再忍不住地念叨:

“将軍!你換衣服換快點兒!人家馬上就來了!”

“将軍!早膳別用了吧!吃兩個餅子墊墊肚子就行、一會兒都能用午飯了!人家馬上就來了!”

“将軍!策馬快一些吧!人家馬上就來了!”

終于将穆以安念叨煩了,一只手就扣在了杜宣腦袋上一通亂揉,把他今晨認真打理的一頭毛又給搞成了雞窩:“催什麽催?!你趕着去成親啊!還這麽掐着點兒啊!怎麽、生怕吉時已到,姑娘跟着別人跑了啊?!”

杜宣慌裏慌張地整理自己腦袋上的毛去了,穆以安也算是撿回了些許清淨,嘆了一口氣繼續趴在赤瑕背上閉目養神。

就這麽晃蕩着晃蕩着,穆以安可算是到了歡迎隊伍裏頭。太守和田征都已經早早就站好了,陸骁見到穆以安過來,便起身上前去幫她拉住了赤瑕的缰繩,怕她從馬背上一個不小心就摔下來。

田征嘆了口氣:“我說将軍啊……人家都快繞着咱們淄陽城走了一圈了,可算是等着你了!”他說着,指了指在自己對面的車架。穆以安仔細看了看車架。百十來人的護衛,看樣子還真的是禦林軍裏面專門調度出來的,整整齊齊地圍着中間的一架馬車,馬車上和隊伍最前頭的士兵手裏面都各自拿了兩杆旗子,上面是晃眼的明黃色,旗子周圍還圍了一圈玄色邊緣。

穆以安舔了舔嘴唇。喲!還真是的太子儀仗用的旗子!

江湖騙子,看本将軍怎麽收拾你!

穆以安沒好氣地嘲笑道:“等我幹嘛?我是什麽稀世珍寶好看啊?擺架子也不至于委屈自己吧,就為等我一個,到現在不進城?開玩笑吧!”

那邊禦林軍中領隊的立刻瞪圓了一雙眼睛,怒吼她:“放肆!”

穆以安歪了歪腦袋,故意氣他:“喲!我記得你!誰還沒在禦林軍京畿防備營混過兩天日子!老張、你被我打趴下的時候還沒那麽嚣張的啊!”

老張紅了臉,小聲嘀咕:“穆小姐……不帶你這麽損人的!”

穆以安毫不示弱怼了回去,大吼道:“也不帶你這麽吼人的!吓死我了!”

老張急了,連連跺腳:“定遠将軍!您、您真不能如此無禮放肆啊!”

穆以安高高揚起下巴:“就是了!怎麽着?裏面那位還能跳出來咬我不成?!”

老張:“将軍、裏頭坐着的……确實是大殷太子殿下啊!”

穆以安一揮手,冷笑道:“放屁!當今陛下就咱們大長公主一個!哪兒來的什麽江湖騙子?!”她挺直了腰板,嘴巴都快翹上天去了:“本将軍只認咱們大長公主一個!什麽狗屁太子,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

陸骁久久不敢說話,此刻終于忍不住,帶着幾分憐憫地仰頭望着馬背上的自家小姐,弱弱地道:“哪兒來回哪兒去……咳咳,小姐您确定?”

“沒錯!”穆以安冷哼一聲。

只聽見馬車內的人敲了敲門框,老張會意,立刻讓了開來,不再擋着前面。馬車內一陣悉悉嗦嗦的衣擺滑動聲,門簾突然被人掀了起來。

而下一刻,定遠将軍整個人莫名其妙就從馬背上面摔了下來,傻傻地啃了一嘴泥之後,帶着方才的嚣張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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