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招蜂引蝶
太子殿下的車架被緩緩迎進了淄陽城的大門,而定遠将軍手下那幫丘八們見到自家将軍不僅成為了第一個給太子殿下跪下的主兒,人都只是遠遠瞟了一眼就直接給吓得落荒而逃,一個二個都只能咽了口口水,跟着自家将軍學,加緊了尾巴老實做人,早就沒了嚣張的氣焰,低着頭連地板都不敢看了。
定遠将軍穆以安手下裨将陸骁為表歉意,親自為太子殿下駕車,從城門口一搖一晃地往淄陽城的衙門駛去議事。
而在城門口插着腰、老嚣張老嚣張的、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的定遠将軍則像是被人點着了屁股,冒着煙地就用兩條腿狂奔回了自己在太守府的房間,那速度和幹脆利落的勁兒!把赤瑕和杜宣一人一馬看得愣愣地。
穆以安撒開腳丫子狂奔回去之後,腳底下還冒着摩擦産生的細煙。她跑到自己房間裏面,氣都沒顧得上喘兩口,只覺得腿一陣軟、屁股一陣疼,整個人軟乎乎地倒在了桌子上,靠着兩只胳膊顫抖着支撐着自己的重量和搖搖欲墜的小心髒。
穆以安五官都皺在一起,平常戰場上刀光劍影裏面任意穿梭、赫赫有名的大将軍,此刻毫無形象可言地大哭出聲,聲音之凄厲,令人瑟瑟發抖、哈哈大笑:
“完了!我他娘的剛剛都說什麽了?!”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嗚嗚……怎麽辦啊!”
“杜宣這個廢物、蠢貨!怎麽不提醒我啊!”
“啊啊啊!我他娘都說了些啥!說了些什麽屁話啊!”
穆以安一下一下打着自己的嘴巴子,然後飛快地回過神來,以自己最大的速度把床上亂七八糟的被子重新收拾好,然後一盆水直接撲在臉上,然後又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胭脂、香粉。
“這、這怎麽什麽也沒有啊?!诶呀!我怎麽出來什麽都沒帶啊!”
穆以安快急哭了:“哪有這麽蓬頭垢面、邋裏邋遢見、見,見那什麽?太子的啊!”
穆以安哪兒哪兒都找不着自己要的,又忙裏忙慌地重回到了正對着大門的書桌面前開始拿着書桌上面的各種東西一通亂找,更是越翻越亂,越翻越心煩,幹脆把桌上的所有東西又全部扔到了地上,正打算蹲下來仔細找的時候,她的房門被人“吱呀——”一聲,悄悄打開了!
穆以安只覺得一股電流竄上腦門、整個人倒吸一口涼氣,立刻從地上蹦了起來,背靠着書桌邊沿尋求安全感,然後顫抖地勾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那個……殿、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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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冷笑一聲,十分從容優雅地輕聲重複了一句:“殿下?”
“嘿嘿嘿……”穆以安求饒地笑着,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婦兒模樣。
來人似乎壓着火氣,擡步跨過了她房門的門檻,一步一步逼近穆以安。穆以安只能兩只手把桌子的邊沿抓得更牢了一些,緊張地看着來人越湊越近的面龐,蚊子嗡嗡一般地小聲喊到:“诶呀……含、含章……”
來人,正是戚含章!
戚含章勾起一邊唇角,盯着穆以安的臉龐看了半晌,眼眸中閃爍着暧昧莫名的色彩。
她沒有忘記繼續一步一步靠近穆以安,鼻尖湊得越來越近。在穆以安剛想開口繼續讨饒的一瞬間,戚含章突然伸手,一把環住了穆以安的纖腰,微微用力将人提了起來,放在書桌上面!另一只手繞過穆以安的脖頸,壓住她的後腦勺,迫使她向下低着頭。同時,戚含章微微揚起下巴,強勢地吻在了穆以安的唇上——
“唔!”穆以安瞪大了一雙眼睛,緊盯着閉着雙眼的戚含章。
穆以安不可置信!
含章、含章不是特別腼腆嗎?!我親她她都會臉紅的啊!
哦!
含章升官兒啦!膽子也大了!
這讓穆以安高興不少,便也不再掩飾自己對戚含章猛如潮水般的思念,反客為主,伸手捧起了戚含章的下颚,陶醉地與她一起唇舌共舞!
戚含章的呼吸很急促,比她這個剛狂奔回來的人還要急促,唾液糾纏出暧昧的聲音,兩人在彼此的耳邊互相交換着短促的喘息聲,在這一方并不大的空間裏面,穆以安只覺得回音陣陣,搞得她心猿意馬起來!
她剛松開戚含章的唇換了一口氣,卻被戚含章猛地咬在了下唇上!
穆以安痛呼一聲,更加委屈地盯着戚含章,細聲細氣地道:“含章……”她情緒激動,眼角都紅了,還帶着兩顆方才急促跑回來時被大風吹出來的淚珠。這幅可憐兮兮的柔弱模樣,即便是在戚含章印象裏,都是絕無僅有的風情萬種。戚含章的呼吸又亂了,她只想現在就立刻撲上去,将穆以安的淚珠舔去,在将人壓倒在桌上仔細親吻一番!
戚含章發狠地閉了閉眼,晃蕩晃蕩自己的腦袋強迫把這充滿顏色的幻想抹去,她的手依然扣在穆以安的腦後,即便松開了穆以安的唇,也沒讓她離自己有多遠。戚含章額頭緊貼着穆以安的,用自己的鼻尖去摩擦她的,兩人的呼吸依然交纏着,戚含章說話的時候都帶着若有若無的氣聲,她勾唇一笑,簡直妩媚到了極點:
“我的将軍……告訴本宮,你是不是說,讓本宮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嗯?”
“我沒有……”
“還說,本宮是江湖騙子?嗯?”
“不敢……”
“還有,本宮架子大,将軍都不待見本宮了……是不是啊?”
穆以安自覺這事兒上面是自己理虧,就小心翼翼地在戚含章被親吻得水潤而殷紅的櫻唇上啄了兩三下,當是回應和賠罪了。她又拿出之前對着戚含章撒嬌的老套路,抓住了戚含章的衣袖,緩緩搖擺着,故作奶聲奶氣地道:“殿下寬宏大量,不生氣了嘛!”
戚含章向來最吃這一套,當場就沒有繃住,直接笑了出來!
穆以安見她笑了,也十分歡天喜地。
戚含章松開了扣住她後腦勺的手,将人從書桌上又抱了下來,然後拉着她轉身道:“為了你,我還繞道跑了一趟太守府來接我們吓破了膽的大将軍!走吧,咱們該去太守衙門了,還有不少人等着我們呢!”
她拉着穆以安的手,擡步就想出了房門,卻被原地不動的穆以安突然一下手上用力,直接給拽了回去!
戚含章身上不穩,就這麽被穆以安又重新攬腰抱在了懷裏。穆以安這麽抱着她,又在她的唇上親了一口。戚含章大怒:“穆以安!”
穆以安又不依不饒地啄了一下,然後故意學着戚含章方才的樣子蹭她的鼻尖,故意笑道:“臣這是在給殿下賠罪呢!殿下可消氣了?”她湊到戚含章的耳邊,吹着耳邊風,道:“不滿意的話,臣還能做別的。保證殿下今晚的床榻暖呼呼的!”
戚含章對于她的臉皮甘拜下風,直接一巴掌呼在了穆以安臉上,拎着她的後頸,像提小貓崽子一般、不論大将軍如何求情都不改姿勢,一路将人就這麽提着去了太守衙門。
戚含章來的匆忙,帶的任務卻不小,但走的也匆忙。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她挂着太子儀架的馬車,只聽戚含章在廳內言簡意赅地道:“冊封太子的大典沒有舉行,昭告天下的诏書也暫時壓了下來,等除夕一過就發出去了。但蓋了玉玺的诏書确實已經在我手上,京城的文武百官也聽見了诏書。”她坐在主位上面,不緊不慢地喝着穆以安遞給她的茶水,不涼不燙,正是戚含章最鐘愛的溫度。
戚含章擡頭看了一眼對她擠眉弄眼的穆以安,險些又有些繃不住。太子殿下只得輕咳一聲,道:“日前,中書署已經給定遠将軍發了信函,想必大家也已經知道了定遠将軍的吩咐。本宮腳程匆忙,今日捎上将軍就必須啓程返回京城了。”
穆以安颔首,轉頭看了陸骁和杜宣一眼,道:“我吩咐的事情,你們兩都清楚了嗎?”
杜宣和陸骁兩人抱拳行禮道:“敬令!”
穆以安眸色複雜地點頭,又重新轉回身,盯着戚含章。
戚含章當然知道她的為難,自己也是毫無辦法,起身道:“好了,本宮接上了人,陸校尉也已經把行裝收拾好了,咱們也該走了。”
說罷,她便準備拉着穆以安回到車架上去。
卻突然被田征叫住了:“太……太子殿下!”對着一個大姑娘叫太子殿下,無論如何,田征始終都還是有些不習慣、不自在。
戚含章頓住腳步,點頭道:“田将軍。”
田征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說了出來:“殿下應當很清楚,如今我大殷與北燕戰事吃緊、百姓苦不堪言!定遠将軍身為穆家後嗣、更是天生将才,如神力助我大殷!殿下何苦、為了莫須有的罪名和迂腐的條條框框,就将她帶回去?!”
“田叔!”穆以安瞪眼,低聲警告道。
她擔心地看着戚含章,卻見戚含章面色不改,只是握緊了拉着她的手。冷靜地道:“敢問田将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将何時不在外?!若都将将拘禁在眼前,北燕來襲之時,我大殷便只剩家犬、毫無狼性!若在外之将皆不受君命,趁此混亂割據稱霸,扣上反叛的罪名,屆時大殷河山百姓所受之苦難,豈非在君命?!”
田征瞬間明白了什麽,沒再說話。
穆以安小聲道:“田叔……”
田征單膝下跪,拜道:“殿下高義!”
戚含章松開了穆以安的手,親自将人扶了起來,嘆了口氣,低聲道:“田将軍放心……此次帶以安回去,不過是以退為進。祁京城已經遞了不少折子,痛陳穆家将門獨大。在沒有帥印和兵符之下,穆家行事步履維艱。但本宮對田将軍承諾:但凡帥印兵符下放,定在穆家之手;但凡在穆家之手,定遠将軍……”她微微一笑,盯着自己身後的穆以安,道:“遲早都會回來的。”
田征顫抖着胡須,情緒激動:“殿下……殿下當真?!”
戚含章堅定地道:“本宮從不撒謊!”
田征激動地抓住了戚含章的手臂,老淚縱橫,道:“江山不幸,造次生靈塗炭;社稷萬幸,能得殿下與将軍!”他用自己的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道:“殿下既為儲君,老臣願效忠于殿下,為殿下抛頭顱、灑熱血!”
戚含章後退一步,深深行了一禮。
穆以安最後還是乘上了戚含章的車架,陸骁和杜宣兩人一路送着她們到了城外,陸骁幫穆以安牽着赤瑕,一邊聽着穆以安掀開車簾同他們的話。
杜宣不停颔首,看着穆以安的眼神多少有些依依不舍,還反複對着穆以安确認道:“将軍、你真的,真不還會回來了?!你之前不是說你出不了祁京城了嗎?”
穆以安大模大樣地擺擺手,十分得意:“這不是不知道咱們家老大升官發財了嗎?!”她拍了拍馬車,十分興奮:“看看!黃旗子!”又拉着戚含章一起探出頭來:“看看!活太子!”
戚含章沒好氣地道:“你還見過死得不成?!”
穆以安立刻改口道:“沒見過那麽好看的!”
戚含章見她又開始不說正事,直接将人按着腦袋塞回了車裏,省得丢人現眼。剛想自己也跟着縮回去的時候,卻又被杜宣突然叫住了:“殿、殿下!太子殿下!”
戚含章一愣,擡頭看了他一眼:“何事?”
她同杜宣沒那麽熟悉,也就是見過兩三次面的點頭之交。杜宣嘴上說着是穆以晨的死黨,可穆家老大從未承認過這回事情,自從娶了老婆之後,更是離這個纨绔有多遠離多遠。加之戚含章也不常與除了穆家和高羽琛以外的外男相接觸,又被這些人灌輸了“遠離纨绔、人人有責”的保護妹妹思想理論,更是對杜宣敬而遠之。當時曉得了是他跟着穆以安跑出來的時候,戚含章還氣得摔了一個茶杯!
杜宣第一次離戚含章那麽近,一來是被她身上流露出的天然的高貴氣質和強大氣場給震懾住了,這股氣場完全不輸于他第一次見穆以安的時候,壓力也是很大;二來是他也沒想到,太子殿下不僅是個姑娘,還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杜宣一下子就結巴了!
戚含章越發看他不順眼。
杜宣鼓起了勇氣,小聲道:“殿下,我想問問您,不知道、不知道咱們将軍定親了沒啊?我、我,我有點喜歡将軍,想、想上門提親!”
戚含章:“……”
馬車裏的穆以安開始搓起了膀子:“怎麽了?風灌進來了嗎?怎麽突然一下那麽冷啊!”
戚含章露出了妩媚的笑容,眼底一片冰涼,十分優雅而溫柔地道:“她啊,早就定了,指腹為婚呢!是不管你想做什麽都退不掉的娃娃親!”
說完,太子殿下發火兒一般地摔下了門簾,再也不理會外面欲哭無淚、感嘆自己剛剛燃起的愛情火苗兒就這麽被毫不留情澆滅了的杜宣。轉身恨恨地盯着哈着氣取暖的穆以安。
戚含章咬牙切齒:“招蜂引蝶的家夥!”
穆以安不明所以:“含章?”
戚含章直接撲了上去,懲罰性地咬在了穆以安的嘴上!
穆以安:“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