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北燕成親的習俗和南殷的不大一樣,南殷是在廳內設宴,北燕則講究排場,将攝政王府最大的一塊花園空了出來,四周圍着回廊,寬寬敞敞的地方架着數十座酒宴,空出中間一條長長的紅毯,以供所有人都能将今日喜結連理的兩人看得清清楚楚。

拓跋措坐在主位之上,眼神諱莫如深,唇邊勾着笑意,側首望向身邊瑟瑟發抖的小皇帝。

一個攝政王爺女兒的婚宴,竟然把當朝天子都直接搬了上來!

小皇帝此刻臉色蒼白、冷汗直冒,不知道是被侮辱得、還是被吓壞了得,感受到拓跋措的目光,抖得更厲害了。

拓跋措暗罵了一聲窩囊廢,還是側身過去湊在小皇帝的耳邊,柔聲安慰:“陛下,今日大喜,臣還有一件禮物送給陛下。”

小皇帝挂着仿佛哭一樣的笑容,結結巴巴地道:“朕、朕多謝、謝攝政王……”

拓跋措哈哈大笑:“陛下何須同臣下這般客氣!”

小皇帝咽了口唾沫,只覺如坐針氈。

時辰差不多了,天色已經擦黑,門外響起了樂聲、鞭炮聲和喧鬧聲,好不熱鬧!一衆被攝政王邀請來的權貴個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多在朝中擔任要員不說,還基本都是他拓跋措麾下。不少人拱手對着拓跋措祝賀道:“王爺大喜!”

“賓朋滿座,是諸位給本王面子啊!”拓跋措也端起酒杯與之相合。

酒入喉腸,拓跋措才将目光放回到了門口,冷笑道:“只可惜我大燕名将皆在前線,不能一睹這奇恥大辱了吧!”

他這話說的小聲,連身邊人都不大能聽得見。只有坐得離他最近的小皇帝聽了個一清二楚,更是快哭出來了。

攝政王這是什麽意思……還可惜前線的将軍們不能一睹盛況?!

可小皇帝年紀和閱歷放在那裏,也想得深刻不到哪裏去。他驀地轉頭,無意之間竟瞥見了那被中心宴飲的火光掩蓋着的四周回廊的昏暗之處,隐隐約約閃着亮光。

小皇帝經受不住自己的內心的好奇,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那究竟是些什麽!

這一看不要緊,卻直接把小皇帝吓得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猛地往後一縮,卻正好抵在了拓跋措的身上!

小皇帝吓懵了!

拓跋措笑着攬住他弱小的肩膀,道:“吓到陛下了?”

小皇帝不敢回話。

“陛下莫要擔心,不過是禁軍罷了。”拓跋措擡了擡下巴,對他道:

“你看,整個宴會,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呢!”

小皇帝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耳朵裏面漸漸耳鳴,擋住了那刺耳的喧鬧聲。

“好了陛下,”拓跋措松開小皇帝的肩膀,十分激動地道:“婚宴要開始了!”

小皇帝僵硬地把自己的腦袋轉向門口,只見到兩個隐隐綽綽的紅色木偶,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哦……他明白了。

拓跋措要在自己女兒的婚宴上,給他表演游戲了。

和傅年一樣的游戲。

一對新人共同牽着大紅球在滿場的注視與喝彩之中漸漸走到了拓跋措的面前,除卻新郎面色不佳、身子羸弱之外,這怎麽看都不大像是天作之合,永嘉郡主癡迷地望着自己的新婚丈夫,秀手将紅綢捏得死死的。可新郎卻莫不在乎,一直都在刻意地回避着永嘉郡主。

看來,是對怨偶啊!

衆人鼓掌之時也不禁多了幾分尴尬。

司儀和紅娘可不在乎這些,他們只要拿到今日的紅包,怎麽着都能混吃三年!滿面喜氣洋洋地就開口喝道:

“一拜天地——!”

“慢着!”

原本搶親的臺詞在這個時候被說了出來,衆人目光齊聚在新郎身上,覺着這句話怎麽着都應該是由他說出口的,畢竟他臉上的表情着實不大像這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喜逢新喪還說得過去!

可衆人更加疑惑的是,新郎始終一句話都沒說,連薄唇都未曾啓過。

這時候,大家才恍然大悟。

方才……是攝政王殿下開口了!

拓跋瑤錯愕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新郎也默默轉過身,冷漠地盯着主位上面的權臣王爺,誰都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麽。

拓跋措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似笑非笑:“我大燕成親之禮,男女婚嫁雙方,必得互通家世門戶,你說是不是,女婿?”

衆人又将目光投向了新郎。

新郎在原地靜默地伫立了一會兒,拓跋瑤心中警鈴大作,出聲喊他:“阿軒……”

“郡主,不要這麽叫我。”新郎終于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拓跋措摩挲着自己的手,看戲一般地盯着堂中的二人。

“阿軒……你說什麽!你不要說話、你現在不說話我們就馬上成親了!”拓跋瑤咬着牙瞪他,“這是我第一次希望你不要說話。”

新郎冷漠地道:“不要這麽叫我,你不配。”他深吸一口氣,“這個稱呼,只有那個人能那麽叫我。”

“你說什麽?!”

“瑤兒!”拓跋措驀地喊住了女兒,立刻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兩個體型碩大的嬷嬷,強行捂着嘴拉着拓跋瑤撤回到了拓跋措的身邊,卻死死扣住她的手腳,任她如何掙紮都不放手!

衆賓見狀,面色漸漸凝重起來,周圍的喧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只聽拓跋措緩緩開口:

“南殷穆家這一輩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已經死在了戰場上,三兒子也殘廢了,剩着一個女兒家在樓關徒勞掙紮。本王好奇,穆家二公子去哪兒了?”

“……”

“呀!”他故作驚訝,“可真巧,你說是不是?穆家二公子,我記得你的名字是……”

“穆以軒。”新郎道,他從袖中取出一柄長劍,将自己身上捆綁着的大紅綢緞直接劃破,寒光在他手腕上閃爍。只見他緩緩挺直自己弓駝着的脊背,面上的病态與柔弱盡數退卻,眸光裏面閃爍着殺意與冷靜,散發出穆家人骨血中帶來的獨特氣質,讓周圍的人都不禁緊繃住了自己的神經,藏在回廊中的禁軍也默默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武器之上,随時等待攝政王的命令!

“穆、以、軒!”

拓跋措緩緩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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