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面對現實
羅菲當然不知道鄭澤詩和郭子正說了什麽，但郭子正總該沒有追上來。
她回到病房，鄭天野已經不在床上，未打完的點滴，還挂在架子上，針頭則随意丢在床邊。
羅菲正納悶着，隐約聽到洗手間有水聲。她将早點在桌上放開，走到虛掩的洗手間門口，伸手推開，果然見鄭天野站在盥洗池前在洗手。
她瞟了眼盥洗池內，有幾絲紅色，大致是他強行拔掉針頭，手背流了血。
“你幹嘛拔掉針？要洗手可以等我回來幫你。”
“手上太髒，受不了。”他擡頭看了眼她，随口回。
羅菲沒太放在心上，她想他受的是外傷，無外乎是流血過多了點，打了一個晚上的吊瓶，拔掉那點點滴應該沒什麽問題。
“我買了早餐，你趕緊吃吧。”
鄭天野嗯了一聲，面色無常地從洗手間走出來，坐在房內的沙發上，開吃早餐。
羅菲自己有點餓了，在他旁邊坐下，拿了點東西，慢條斯理地吃，時不時仔細觀察他的樣子。
現下的鄭天野，除了腦袋上的那圈紗布之外，和常人沒什麽分別，好像昨日那些事，都不曾發生過一般，一點都不像一個精神狀況有異的人。
只是，這樣的想法，很快被羅菲否定。
鄭天野吃完早餐，拍了拍手，徑自站起來，再次朝洗手間走去，嘩啦啦的水聲傳來，她才知道，他又在洗手。但明明他的手就沒有弄髒啊。
鄭天野并非一個有潔癖的人，至少幾個月來，羅菲絕對沒有發現他的潔癖傾向，他甚至還經常不洗手就抓起她炒的菜喂入嘴裏，所以她一度将她之前發現他在辦公室頻繁洗手這一茬給忘掉了，現下看到他十幾分鐘洗了兩次手，才驀地想起之前不小心看到的場景。
羅菲皺了皺眉，來到洗手間門口，看到鄭天野還将雙手放在水管下搓洗。她想了想，淡淡開口：“不是才洗過，有這麽髒嗎？”
鄭天野認真地點點頭：“不知怎麽回事，好像手上老是沾着什麽東西，很難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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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菲愣了下，走進去握住他的手，看了看：“沒有啊，是你的錯覺吧？”
“肯定有，你看不到而已。”鄭天野掙開她，繼續用力在水下搓手。
羅菲大約知道是怎麽回事，不敢太激烈地和他争辯，眼見着他的手被搓紅，只得再次制止住：“好了好了，洗了這麽久，再髒的東西也幹淨了。”
鄭天野看了看她，不甚滿意地停止了動作。
但，這僅僅只是開始。
鄭天野住院觀察了三天，醫生确定他沒事後，他便急不可耐地辦了出院手續。因為有傷，他并沒有馬上回公司工作。
實際上他似乎對工作完全失去了興趣，公司打來的電話，很少接聽，整天讓羅菲陪他呆在家裏，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玩游戲一待就是大半天。
但是偏偏看不出有任何問題，就連回鄭家吃飯，也顯得平靜無常，絲毫不見往日的暴躁。讓鄭家升和張錦華還暗自欣慰了不少。
只是到了晚上，那些不為人知的小問題便開始擴大，他先是洗手次數越來越頻繁，再就是半夜常常喊餓，起來找東西吃。
接着便是更強烈的*，甚至常常是半夜，羅菲熟睡的時候，他會忽然襲擊。還有一次，羅菲買了菜，從外面回來，剛關上門，鞋都未換好，他忽然從沙發上沖上來，将她抵在門後，不由分說做了一回。
羅菲當然知道這是他病情加重的表現。
給鄭澤詩報告後，得到的回複是，他可能是漸漸潛意識意識到自己有問題，所以産生了嚴重的強迫症和焦慮症。并讓羅菲仔細注意他的行為，不能讓他再受到任何刺激，以免精神崩潰。因為一旦精神崩潰，很有可能演變成神經分裂，到時就真的麻煩了。
羅菲一聽精神分裂幾個字，下意識打了個寒噤，自然是不敢再任何忤逆鄭天野。
好在，鄭天野問題加重，但在她面前脾氣卻是好了許多。也不像之前稍有不滿就言語上恐吓兇她。只是，他的話似乎也比之前少了很多。
休養了兩個星期，鄭天野終于決定去上班。
因為不在同一層樓，除了中午一起吃飯，羅菲對他的工作狀态一無所知，只隐約聽到有人說，總裁如今脾氣越來越大了。但每回她看到的他，卻是再正常不過，甚至完全可以用溫柔稱之。
過了幾天，他加班的時間越來越長，經常讓羅菲自己先回家。羅菲擔心他工作太大影響恢複，但他總說趕緊把工作進度趕完，等年後好有時間結婚度蜜月，弄得她不知如何再勸。
又一天中午，羅菲帶着食盒去他辦公室吃飯，還才近總裁辦，就感覺氣氛不對，再走近一點，便聽得争吵聲。
羅菲聽出是鄭天野和郭子正的聲音，一時不知該進還是出。猶豫間，鄭天野辦公室已經打開，郭子正氣沖沖地從裏面走出來，狠狠将門帶上，看到羅菲，愣了一下，旋即朝她走過來，像是譏诮般笑了笑：“小菲，我還是沒想明白，你怎麽會受得了他？”
羅菲讪讪：“你別這麽說，他也挺可憐的。”
郭子正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就是心太軟。”他頓了頓，“我還是希望你好好想想，只要你伸出手，我就會抓住。”
羅菲不願和他說這些，敷衍道：“我去吃飯了。”
郭子正見她匆匆忙忙鑽進鄭天野辦公室，痛苦又煩躁地搖搖頭，将手中的文件夾狠狠在牆上拍了一下，終于是離開。
羅菲進門，見到鄭天野伏案工作的模樣，不像是剛剛和人起過沖突，小心翼翼走上前：“你和郭董吵架了？”
鄭天野輕描淡寫應了聲，卻不似往常那樣反應激烈，只道：“城中村項目上發生了點沖突，不是什麽大事。”
他不是更嚴重了麽？怎麽看起來倒像正常了。羅菲越發對他不懂。
這天鄭天野照舊是加班。羅菲下班回家，百無聊賴地看了許久電視，看了看牆上的鐘，才發覺已經快十點。
她想了想，打了電話過去，他很快接起來，不等她開口，已經語氣平常地先道：“我還有點工作在做，可能會很晚回來。你先睡吧。”
羅菲哦了一聲，挂上電話，準備順了他的話去睡覺，但總歸有點擔心。想了想，最終還是換了衣服出門。
打車到了公司大樓。這個時間點，整棟大廈除了下面幾層商業區還零星燈光亮着，四樓以上幾乎漆黑一片，只有十八樓音樂有一道亮點。
羅菲乘坐電梯直達十八樓，靜悄悄的辦公區沒有一絲聲響，燈光冷冷清清地亮着，她突入而至的腳步便顯得有些突兀。
她一步一步走到總裁辦裏鄭天野辦公室門口。
因為門并未關嚴實，那裏面的燈光便從縫隙洩了出來。
她伸手推開門，只見滿室明亮，卻不見正對門口的辦公桌後有人。正覺得奇怪，那嘩啦啦的流水聲又傳入她的耳朵。
她心裏一驚，大步走向室內的洗手間，果然見鄭天野又是站在盥洗池前在洗手，那雙在水下的手隐約有些紅腫，顯然已經搓了不短的時間。
羅菲趕緊上前制止住他：“別洗了！你別洗了！”
鄭天野沒有看她，只将她推開，重又将手放在水下，更加用力搓洗。
羅菲看他的手快要破皮出血，心急如焚，又不知如何制止他，只能将水關掉，手抓住水龍頭不讓他打開。
鄭天野終于擡頭看她，這是羅菲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紅成這樣，兩人怔怔對視了片刻，鄭天野忽然抱住頭，痛苦地開口：“怎麽辦？怎麽辦？我好像病了！”
羅菲怔忡半響，緩緩松開抓住水龍頭的手，将他冰涼的手握住：“沒事沒事，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他的身體微微有點顫抖，就連聲音都帶着點顫音：“菲菲，我控制不住自己。”
“你什麽都別想，我們先回去，睡一覺就會好的。”羅菲扶着他，她甚至懷疑他下一刻就會崩潰，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
還好，鄭天野雖然像是有無法接受現實的恐慌，但又像是在極力控制自己，一路上緊緊抓着羅菲一言不發。
回到家裏，羅菲照顧他洗漱，又給了他一片安定吃下後，終于算是勉強睡去。
羅菲聽到他沉重的呼吸，終于是舒了口氣，走出卧室，又撥了電話給鄭澤詩。
“鄭天野他今天說他好像病了。”鄭澤詩接起電話，她便開門見山報告。
鄭澤詩在那頭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驚喜一般叫道：“太好了！”
“太好了？”羅菲一頭霧水。
“他這種短期精神疾病，一旦能夠面對自己有病的事實，就意味着他可以配合治療，離恢複也就不遠了。”
“是嗎？”羅菲有點不确定。
鄭澤詩呵呵笑道：“當然，我馬上制定新的治療計劃，你繼續配合。相信我，不到年底，你就會解脫。”
羅菲像是被噎了一下，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哦。”
“怎麽？舍不得了？沒關系，就算你們成不了，郭子正那邊還等着你呢。女孩子年輕漂亮，還怕找不到好的下家？”
羅菲被她陰陽怪氣的話弄得有點生氣：“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随口說說，你別放在心上，繼續照顧我那可憐的堂弟。我這個堂姐還是要祝你們天長地久的。”
鄭澤詩呵呵笑着挂了電話，因為她自始至終覺得鄭天野的問題和羅菲脫不了幹系，所以內心對羅菲不喜歡。如果不是因為還求着她，以她的脾氣，早不知将羅菲那種戰鬥力只有五的渣秒了多少次了。
作者有話要說：以前我姐的一個學生，就是洗手這種狀況，大冬天的手都洗爛了，還是忍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