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自我厭棄
鄭天野在國外待了一個星期,鄭家在那邊給他打理好了一切,有傭人有醫生,生活自在無憂。但是空虛和挫敗感,卻在偌大的別墅中不斷叢生。
于是一個星期後,他買了回國的機票。沒有回江城那個是非之地,而是轉車來了雲市。羅菲的家鄉。
他早已經認清當初對羅菲做的事情,意味着什麽。強,暴強迫,他幾乎無法想象,當時對羅菲的傷害到底有多大。也無法想象,作為父母的羅父羅母對他的憎惡有多深。
這種強烈的內疚,趨勢他上門道歉。
結果當然不盡如人意。他被趕走了。
好在,這種結果他已經預料。
從羅菲家出來後,鄭天野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很長一段路。
小城的節奏緩慢悠閑,沒有人認識他這個江城的“風雲人物”,即使有人看到過那些新聞,想必也不會把街上的這個男人與網絡上的新聞人物聯系起來。
他曾經自以為是到,以為全世界都應該圍着他轉,他就是宇宙中心。但現在才忽然發現,他什麽都不是,他和這小城裏庸庸碌碌的行人,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更可悲更可笑,至少這些人知道自己誰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江城近期是不可能回去,國外他自己又不想再去。走着走着,在一家咖啡館外停下,一股咖啡幽香,從裏面傳來,擊中了鄭天野內心某處。
他遲疑片刻,推門而入。
鄭天野的出現,就像是一道流星,一閃而過,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羅菲的生活再次進入正軌。
年關将至,單位裏一個同齡的男同事,在年假之前,對她表白。
差不多的年紀,差不多的家庭背景。長相身高個性,都差強人意。而羅母則十分滿意。羅菲掐指一算,過完年自己便是二十六歲的女人,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談婚論嫁最佳年齡。她沒有理由再蹉跎。
寒假開始,羅菲也開始了和向東的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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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良好,禮貌謙和的男人。羅菲覺得和他相處很舒服,以後應該是個好丈夫。可只要想到這個,她就會不由自主生出一陣怆然。曾經何時,她幻想過的丈夫,和鄭天野重合。
可是她自己這時都無法再說服自己,當初為何會喜歡上鄭天野,那麽糟糕的男人,本應是她的惡夢。
越想便越覺得迷惑。到後來,幹脆強迫自己忘卻。
年後假期的最後一天,恰逢情人節。
羅菲應向東之約,去一家有情調的咖啡喝咖啡。戀愛中的的男女,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羅菲對咖啡沒有研究,只是喜歡咖啡的味道。聞着,便會覺得內心滿足。
咖啡店的服務生,送上來兩杯精美裱花的咖啡,羅菲那杯是充滿愛意的心形。
她看着上面的圖案,笑道:“怎麽辦?這麽漂亮,都舍不得喝。”
向東目光溫柔地看向她,秀色可餐,大概說的就是現下的情景。羅菲生得漂亮,平日打扮卻是素淡,今日卻難得地穿了顏色豔麗的大衣,畫了淡妝,想來是在表示對他們之間的第一個情人節的尊重。
向東覺得很窩心,眉目之間越加溫柔,他抿嘴淡淡一笑:“咖啡裱花也是藝術,不過再漂亮的裱花,最後也是要進入肚裏,說起來是有點可惜。你喜歡什麽圖案,我讓咖啡師再給你裱一個,反正我們有大把時間。”
羅菲點頭:“随便,只要有創意。”
向東在她放在桌面的手背上拍了拍:“那你等一等。”
向東來到側面的吧臺,朝裏面的咖啡師道:“先生,我想要一杯向女朋友表達愛意的咖啡。”
英俊的咖啡師,打理着手中的開非,斂斂眉,稍稍擡眼道:“你想要我幫你寫什麽?”
年輕的男人大致第一次做這種事,羞澀地摸了摸後腦:“就是我愛你這種俗套的話。”
咖啡師挑眉:“這話可不俗套。說出這句話需要很大的勇氣。想必你很愛你的女朋友。”
向東點頭:“嗯,我确實很喜歡她。”
咖啡師看着對面帥氣陽光的男人,沉默片刻:“祝你和你女朋友幸福。”
他說完将裱花完畢的咖啡輕輕遞給向東:“你想說的話,我已經寫在上面。”
向東垂頭一看,正是英文簡單的“I LOVEU”三個詞。上面還附有兩個F。他覺得奇怪,問:“咦?你怎麽知道我女朋友的名字縮寫是F?”
咖啡師淡淡一笑:“我猜的。”
向東不可思議道:“你真厲害。”
當向東端着咖啡,小心翼翼回到座位,羅菲已經将剛剛的咖啡喝了一小半。她将剛端來的咖啡,慢慢放在她面前,面上有隐隐的赧色。
雖然不是第一次戀愛,也不是第一次對她表白,但是這樣浪漫直白的舉動,卻是他第一次為之。
羅菲看了看咖啡表面白色的字。本來是要欣然接受這種愛意,卻在看到那兩個F時,帶着笑意的臉,忽然僵住。
咖啡上的字母,寫法很特別,那本來的一豎,向後彎起,像極了一條可愛的尾巴。
她記起,鄭天野有一次寫她的名字,就是這樣的寫法,當時她好奇地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寫,他無厘頭地回答:“因為我覺得很适合你。”
雖然他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不過對于這個可愛的寫法,卻是記了下來。那是他對她的專屬寫法。
羅菲愣愣看着眼前的咖啡半響,直到對面的向東喚她,她才回過神。
“你怎麽了?不會是太感動了吧?雖然這是我想對你說的話,但可惜這字不是我寫的,你要不要去感謝咖啡師?”向東開玩笑。
羅菲也笑,轉過頭,被桌子擋住的吧臺,只隐約看到幾個服務生,并沒有熟悉的身影。她像是随口道:“是該感謝。對了,聽說男咖啡師一般都很帥,這個是不是?”
向東點頭:“雖然不喜歡和女朋友讨論別的男人,不過确實是很帥,特別神奇的是,竟然猜到我的女朋友,名字簡寫是F。”
羅菲愣了一下,又陷入愣神中。
這樣的表情,讓不算愚笨的向東,看出一絲不同尋常的端倪。他故作輕松的笑:“喝完這杯咖啡,我們就去看電影。今天的情人節場,有好幾部不錯。”
羅菲腦子麻麻地點頭。
兩人走出咖啡屋,羅菲忽然在門口立住,像是思忖了一下,對向東道:“你等我一下。”
也不說明原因,便又折身走回去。
吧臺上只有兩個年輕的服務生,還有一個咖啡師專注地調制咖啡。完全陌生的面孔。她走上去,問:“請問,剛剛除了你,還有別的咖啡師嗎?”
那名咖啡師擡頭對她笑笑:“一直都是我在這裏。”
羅菲分不出是失落還是釋然地點頭:“哦,那謝謝。”說罷,又補充一句,“謝謝你剛剛幫我寫的字。”
年輕的男子依舊噙着微笑:“不用謝。”
羅菲走出來,向東還在原地,剛剛嘴角的那絲微笑,都還沒有淡下去,見她出來,笑得更開:“怎麽,舍不得這裏?”
羅菲點頭:“是,想看看做出那麽漂亮的咖啡師長得什麽樣?”
向東做出捧心狀:“我很傷心。”
兩人從電影院出來,已經是夜間八點。
羅菲婉拒了向東送她回家的建議,兩人在路口告別。她裹着圍巾,一個人在冬天的夜晚,慢慢踱步回家。
再次路過白天的咖啡屋,還未打烊,也不知什麽心裏使然,或許是白天的咖啡味道太好,也或者是潛藏在內心的那一簇火苗。她不由自主地推門而入。
她一步一步朝吧臺走近,幾米之處,吧臺裏英俊的男人,正低頭認真地調制咖啡,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專注溫柔的神情,一時有點恍若隔世。
直到那男人擡頭,有點錯愕地迎向她的眼神。她才反應過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羅菲走近問。
鄭天野笑了笑,将咖啡遞給她,卻在半空中,又收回手:“不行,咖啡不能喝太多,你白天已經喝了兩杯。”
羅菲對他不以為然的回應,微微有點惱怒:“我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為什麽會窩在一個小城的小咖啡屋調咖啡?
鄭天野垂下眼,繼續搗鼓手裏的咖啡,輕描淡寫回到:“沒什麽,想清淨,度假而已。”說完,又像是想起什麽的,擡頭看向她,“你放心,我不會打擾你。你也看到了,你和男朋友約會,我并沒有沖上前搗亂。我已經好了,不會再做那種荒唐的事。”
羅菲一口氣噎住,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覺得有點憤怒,又有一點說不出口的失落。平靜了片刻,又才道:“如果沒弄錯,你在這裏至少待了一個多月。你有什麽打算?鄭董他們知道嗎?”
鄭天野面色平靜:“我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不會一直待在這裏,等江城那邊的輿論平息,我就會回去。我不是在逃避什麽,只是單純地想清淨一段時間,做點自己想做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做的事。”
“你想做的就是調咖啡?”
“沒錯,聽起來好像是挺沒出息。不過你也知道,我本來就沒什麽出息。”
他的語氣再平靜,羅菲也聽出了裏面的妄自菲薄和自我厭棄。她皺眉看着他良久,終于沉默不言,轉身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說要做彼此的天使嗎?為什麽棄文的同學要殘忍地通知鹵煮~已哭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