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老鳳還巢四

黃葉落盡,北風襲來,轉眼間隆冬已至。李皇後的病好了,太後也遲遲沒有放權的意思。

李皇後還是沒有放棄彈劾太子,終日早朝都有朝臣提及太子失德,不敬長輩,不孝太後,罔顧人倫。

起初還有中直的大臣争辯,最近卻沒有了聲音。這讓皇後黨更加嚣張,甚至有人要請出太子三師給個說法。

這一日早朝,前方傳來賢王齊煥還有三天進城的消息。皇後黨興奮之餘,大肆誇贊了賢王,接下來開始了每日例行的戲碼-彈劾太子。

大将軍劉猛,就是已故太子妃江月的舅舅出來說:“臣有本參奏。”

陛下一看又是皇後的人,便說道:“劉卿請講。”

劉猛說道:“關于太子殿下頂撞太後娘娘之事,朝堂上已經争論多日,至今也沒有說法。再過兩個月就到年下,陛下帶太子祭天的時候,如何敬告上蒼,如何面對臣民的質疑。對于這件事,原先定北侯等人還說這是陛下家事,不讓外臣參與。可天子家事關乎江山社稷,儲君言行也關乎國運。今日,臣再請陛下給予定奪。”

“臣附議!”“臣附議!”“臣也附議!”皇後黨附議了一隊。

而齊澤站在殿前始終緘默。他身後的人也都沉默不言。

皇後黨中的禮部侍郎說道:“太子殿下,您怎麽不說話了?蘇相為何也不言語?難不成你們是默認了?”

宰相蘇毅沉吟片刻出列:“啓禀陛下,關于太後和太子之事,微臣想了幾日。太子是太後養大的,祖孫之間的感情非同其他人可比。若真有那麽嚴重,太後為何到現在不再提及此事?”

“哈哈哈,蘇相真會說話。可您也別忘記是太後最初提出廢太子的。”說話的是淮陽侯李偉仁,就是皇後之胞弟,堂堂的李大将軍。

蘇毅問道:“那以淮陽侯的意思,該當如何?”

“太子失德,當廢黜!”李偉仁語出驚人。

陛下內心相當氣憤,但表面還是一臉淡然地問:“諸愛卿有何高見。”

定北侯張泰立刻說:“儲君位重,豈可輕言廢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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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國公也站出來:“定北侯說的沒錯,太子殿下一向仁厚,與太後之間份屬人之常情,系祖母溺愛弱孫,孫子撒嬌之舉。”

“哈哈哈,真是強詞奪理,徐國公你這番話說的真是可笑。尋常人家尚可如此,天子之家,言行豈能有失。且在尋常人家,孩提時可撒嬌任性,成人後忤逆長輩為大不孝,是可以亂棍打死的。太子早已成年,行事如此狂悖,豈是儲君該有的德行!”說話的是兵部侍郎劉野。

“那你說怎麽辦?”太子這邊有人問。

“臣請召見太子三師三少,問責!”皇後黨有人喊。

接下來場面一陣混亂,争吵聲不絕于耳。正在吵得不可開交之時,大殿外有人高呼:“太子三師三少,請求面見陛下!”

皇帝驚的站了起來:“快請!”

殿門打開,随着一聲:“陛下請太子三師,太子三少上殿!”六個人分前後兩排走入大殿。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第一排的中間是一位須眉盡白的老者,走路穩健,衣袖帶風,這是前宰相蘇萬淵,太子的外公,現任宰相蘇毅之父,在整個天啓乃至附屬國很有名望,是名家大儒,他是太子太師。

他的左側是一位中年壯漢,古銅色的皮膚,走路虎虎生威,眼睛炯炯有神。他叫徐來,禦林軍統領,掌管皇城的兵馬,直屬陛下,為太子太傅,也是徐國公的獨子。

右側的是一位年輕人,年紀大約二十六七歲,高大威猛,劍眉闊目,走路輕盈,是個練家子。程塑,兵馬總教頭,太子太保。

後面一排為太子三少,中間的是太子少師蘇瑾瑜,蘇毅之子,太子表哥,儒雅端正。

左側太子少傅韓陽,皇家龍禁衛首領,年紀約二十五六歲,樣貌一團精神。

右側為太子少保馮和,是個美少年,目前無職,不過其祖父乃國子監祭酒,其父現任戶部侍郎。

無疑,這群人及其親朋都是太子一隊的人。

六人來到殿前,齊齊跪下,三呼萬歲。此六人才能兼備,人品貴重,其背後勢力更是不容小觑,所以太子在這樣的情況下一直屹立不倒。

這也是皇後黨的心病,皇後黨大多武将出身,掌控大部分兵權,但官場根基不紮實。

不過淮陽侯李偉仁之所以豪橫,一來是開國的祖輩功勳;二來是李偉仁戰功赫赫,扭轉了天啓朝堂上文官一言堂的局面,武官居上的地位就是他争取來的;三來嘛,人家親妹妹是中宮皇後。

陛下開口:“諸卿平身,所來何事?”

蘇萬淵起身拱手說道:“臣近日聞得太子沖撞太後一事,朝堂上争論不休,更有人要太子三師出面,昭示罪過,可有此事?”

陛下說道:“正是如此。蘇卿有何高見?”

蘇萬淵說道:“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李偉仁聽了馬上說道:“蘇相,這是何意?太子沖撞太後,事後毫無悔意,太子可是太後帶大的,如此不仁不義不孝,乃失德之舉,理應廢黜!”

蘇萬淵立刻正色道:“若太子是不孝當廢,淮陽侯就是犯上當斬!太子為龍子,為儲君,廢立自有陛下定奪,你口口聲聲理應當廢,你置陛下于何地,你視群臣為何物?這是陛下的朝堂還是李家的朝堂?”

此言一出,皇後黨頓時無言,這淮陽侯平時說話都習慣了,大家也不覺得有什麽。但蘇萬淵這麽一說,衆人心裏一驚。

李偉仁當場就跪下了:“陛下,臣不是那個意思呀,望陛下恕罪。”

陛下被蘇萬淵說的心裏這個爽啊,不過一臉大度:“淮陽侯平身吧,朕知你是武人脾氣,無妨。”

劉猛對蘇萬淵說道:“老蘇相,淮陽侯出言有失,可太子這事,您身為太子太師,有何可說?”

蘇萬淵呵呵一笑:“于親情講,太後娘娘和老夫之于太子有何不同呢。老夫與太子若是偶然争辯起來,也氣得老夫吹胡子瞪眼睛,說一些打死這個冤家的話,可老夫何嘗這樣做了,太子又何嘗因此疏遠老夫?”

衆人互相看了看。蘇萬淵繼續說:“太子幼年便在太後膝下長大,正因為親厚才敢直抒胸臆,太後難免會和陛下說幾句氣話。這本是一家人的随口話,怎麽就被翻到前朝大做文章了?”

禮部侍郎說道:“可太子并非普通人子,這麽做何以為天下子孫做表率?”

太子太傅徐來說道:“何等行為?諸位可曾看到?”

這一問,所有人都不說話了,是呀,誰也沒看到。

徐來又說:“既然都未看到,一切的争吵豈不成了笑談。”

大殿頓時安靜了。過了一會兒,太子上前拱手對陛下說道:“兒臣有話說。”

陛下說道:“太子請講。”

齊澤轉身面對各位朝臣說道:“雖然我與皇太後并無諸位說的那樣,因為內心無愧所以一直也不想多解釋。但身為太子,讓諸位大臣起了争議,是我的不是。父皇以仁孝治國,今日因此事重提孝義,本宮願為天下臣民作一個表率,子孫語失,理當給尊長認錯。”

齊澤說完又跪在陛下面前:“兒臣願給皇太後負荊請罪!”

太子太保程塑說道:“若太子去給太後請罪,太子三師三少也願負荊請罪,給陛下給太後給朝臣給天下公示!”

陛下激動:“好!太子有擔當,那就給天下人一個表率吧!”

群臣再無話可說。

太子齊澤脫去冠服身負荊條,帶着同樣身負荊條,布衣着身的太子三師,太子三少自乾宇殿大殿起,三步一拜前往仁壽宮。

仁壽宮內,江綠枝和太後正聊着天,管事大太監看見太子帶着人還有朝臣們一路過來,太子還粗衣去冠,磕頭而來,後面的太子三師三少也是如此。吓得他趕緊通傳。

夏荷匆忙來報的時候,太後問:“何事這麽慌張?”

夏荷說道:“太子帶着太子三師三少,粗衣去冠,身負荊條,三步一叩,來給太後請罪來了,後面還跟着陛下和滿朝文武。”

太後聽完:“扶我到前面去。”

江綠枝心想:牛掰啊,場面這麽轟動,齊澤是想感動天下啊。

仁壽宮正殿前,太後端坐,遠遠地看着一群人來,江綠枝站在太後身旁,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場面,大氣不敢喘。

齊澤三步一叩地到了太後面前,此刻已是滿臉淚痕,他先是給太後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将背後的荊條雙手奉上:“孫兒有錯,沒有承歡膝下,還沖撞祖母,請皇祖母責罰。”

背後的太子三師三少也如是做,蘇萬淵說道:“太子之過,乃是我等職責有失,請太後娘娘責罰。”

太後緩緩地站起來說道:“蘇卿等平身吧。何來職責有失,不過是我們娘兒們偶爾拌個嘴,哀家說了句氣話,何至于此呢?”

然後看着太子說道:“傻孩子,你也起來吧,哪裏有那麽嚴重。”

可齊澤堅決不肯,這麽多年他确實和太後別勁,确實有失孝道。

太後心裏明白,見他執意不肯起身,便拿過荊條,照他的後背打了第一下:“打你個黃口小兒,口不擇言。”

這一下還是挺疼的。

太後接着打了第二下:“打你個任性妄為,不知深淺。”

齊澤咬牙沒哼一聲。

太後又打了第三下:“打你個倔強不屈,不近身前。”

最後一下特別疼,但齊澤的心舒展了。

打完後太後扔掉荊條,把齊澤抱在懷裏。

太子這邊的人一陣感動,皇後黨陰着臉無語。而遠處聞風趕來的皇後,心下大呼: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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