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1個月後，警局筆錄室。
孫堅用筆捅了捅旁邊的陳伍，小聲道：“不用再問下去了吧？他的精神都崩潰了。”
陳伍看了看對面的紀爍，沉默很久，而後道：“紀先生，我們知道您失去愛人的悲痛心情，您先緩一緩，我們過段時間再來找您詢問。”
然後收拾東西就出去了。
整個房間很快就只剩下了紀爍一個人，。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開始動彈，掙紮着從凳子上站起來。
可因為長時間的靜坐，腿麻了，扶着桌子，來回好幾下才終于站穩。
他瘦太多了，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
走出警局，陽光正巧打在他的眼睛上，紀爍卻毫無反應。
那眼眶中的眼珠動都沒動一下。
紀爍只是麻木的前行在路上。
目的地是大廈的天臺，整個A市最高的地方。
……
不過他不是來尋死。
他只是來吹風。
天臺的風很冷，尤其是在冬天的尾巴，打在臉上也夠人吃一壺的了。
紀爍卻覺得剛剛好。
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自己還活着。
活着……就夠了。
雖然這樣想着，但在俯視下面車水馬龍奔流不息的時候，他也會有縱身一躍的沖動。
他想象這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先開始應該是飄飄欲仙的失重感，緊随其後就是劇烈疼痛。
能不疼嗎？據說跳樓的人大多都是腦漿迸裂的。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周霖疼。
……
周霖是死在紀爍懷裏的。
他沖紀爍笑了笑，然後停止呼吸，那個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他看起來走的是那麽的安詳。
……
可是這不是紀爍想要的。
不是！
他死死的抱着周霖，他不信！
他不信上一刻還笑着和他說未來的人就這麽死了。
一定是天太冷，他的身體才那麽冷。
上次，上次周霖倒地上的時候也是這樣，後來還不是救過來了嗎？
對，對，救過來了。
醫生！醫生在哪裏？
喉嚨這麽發不出聲音？
紀爍騰出一只手使勁的捶打着脖子，他以為這樣就能發出聲音，能吼出來。
可是沒有，不管他怎麽打，依舊發不出任何聲音。
後面的警察實在看不下，上前來拉住他。
他被拉住之後，旁邊的護士才敢靠近，擡着周霖就往急救室去。
但人還是沒救過來。
心跳早就停止了。
渾身都是僵硬狀态，連關節都無法彎動。
……
被送出來的是一具蓋着白布的屍體。
紀爍看到這一幕，只覺得眼球刺痛。
這樣的場景好像之前就已經上演過了，他像是被浸入了一場出不來的噩夢。
……
……
“報告上将，紀先生的精神空間正在進行崩塌。”操作臺旁邊的工作人員看了眼數據，倒抽一口氣，焦急道：“如果，如果這次還不行的話，按照紀先生的身體狀态，可能，可能就要……。”
他實在是不敢說出那個字。
“……你們走吧！全都出去。”
工作人員都出去了，剛才說話的那個小操作員臨走前看了眼上将，覺得他那一直以來都挺拔的身姿，透出一股濃濃的哀傷。
工作人員口中的上将，赫然就是周霖。
他跪在操作臺旁邊，溫柔的拉起紀爍那插滿線管的手。
“你怎麽還不醒？我沒死，我回來了。可是你為什麽沒醒？”
……
周霖把臉貼到紀爍的手背上，痛苦無助的眼淚落到了紀爍的手上。
“求你了，回來吧！別丢下我一個人。”
“別丢下我。”
……
……
天臺上的紀爍，恍然間好像聽到了誰的呼喚。
他望了望天。
剛才還是晴空萬裏，現在卻是烏雲密布，大雨将至。
他不知怎麽的，即使這樣了也不想回家。
一滴，兩滴。
雨水從天空落了下來。
而後越來越大。
有幾行水順着進入了他的嘴裏。
又鹹又澀。
那呼喚他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一句比一句悲切。
配上這鹹澀的雨水，無端顯得很悲涼。
紀爍看到遠處的高樓不斷傾塌，地面也奇異的消失，路上所有的行人也都像蒸發了一樣，無所蹤跡。
他這才陡然意識到些什麽。
轉身往樓下跑去，直至消失在黑暗。
……
……
紀爍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白晃晃一片，轉了個頭，才看到周霖。
手背上濕濕的。
想說些什麽，卻見周霖自己擡起了頭。濕潤紅腫的眼睛先迷茫了一會兒，随後就迸發了灼人的驚喜。
他卻不敢伸手碰紀爍。
只敢哭，開始還是啜泣，而後就是嚎啕。這個被人尊稱為上将的人，現在哭的像個孩子。
……
紀爍沒說活，只是用盡了身體中的大半力氣，扯住了他的衣角。
旁邊醫療儀器還在嗡嗡作響，紀爍就把它權當做午夜的鐘聲了。
他拉着周霖，心裏默默許下這輩子求的最大願望。
願歲月無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頭。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