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四喜丸子

“嚯,你這學生出手倒是闊氣呢。”中年廟祝見自己和氣生財,臉上喜氣洋洋的接過了小孩兒的打賞,回頭還訓誡似的看了看那幾個上來就喊捉賊,毛手毛腳的年輕人幾眼。

“唔。”李綽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走到哪裏別人都管他叫學生,其實小孩兒才十八,又長了一張嫩臉,看上去說是初中生也有人信。

前世金裝玉裹高高在上,殿內無诏直面天顏就是有意刺王殺駕,是造反誅九族的勾當,雖然文臣武将很多,真正見過小皇帝盛世美顏的卻并不多。到了現代大家平等了,小孩兒又被張濤弄的滿身煙火氣,看上去真的就是個還沒進入社會的中學生模樣。

“學生,你怎麽自己進來了,哦,我知道了,是不是跟着爹媽來求二胎的呀?放心,我們這裏絕對靈驗,保證不出一兩年你家裏就能添上一男半女的了。”中年廟祝目測李綽未成年,肯定不是來替他自己求子,那就只有是跟着因為二胎政策躍躍欲試的爹媽來自駕游連求神拜佛的了。

“啊,我……對了師傅,你們是這裏的廟祝,肯定知道白老太太的故事細節,反正現在還沒開門,您能給講解講解嗎?我願意付錢請你當私講。”李綽嘴上支吾着,又掏出一張粉紅的來,一心一意打算盡量給張濤拖延時間。

“好說好說!”中年廟祝二話不說就接過了一張小粉紅,這貨雖然不是壞人,不過見錢眼開倒是真的,在這裏給人家看廟,也就是個打工的,票錢收齊了都要交上去,賺的錢核算到大城市裏,連在麥當勞肯德基打工的學生還不如。

“那就麻煩您給我介紹介紹吧,我對這兩邊的陪侍雕塑倒是挺好奇的,總覺得這些女孩子好像是活的一樣。”李綽故意把廟祝們引向了遠離主神位、靠近廟門的那幾尊聖女雕像附近,煞有介事地問道。

“哎喲,小孩子家眼睛靈的咧。”誰知道李綽的無心之言好像還很靈異似的,竟然激起了幾個廟祝的竊竊私語。

“你這小哥眼睛好毒的。”中年廟祝點點頭,臉上有點兒得意洋洋的神色,似乎還真的就知道一點兒別人還沒有挖出來的真東西。

“老輩兒人都說,這些聖女死得冤,廟裏的泥胎偶像原本就是家下為了平事兒給修的,全都是按照姑娘們生前的形容舉止,一筆別錯弄上去,你沒見那頭發?都是真人頭發梳好了發髻黏上去的。”中年廟祝指了指身旁一個仕女的塑像,李綽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女孩子的垂髫在夜風中微微擺動,頗有點兒吳帶當風的意思,看得渾身一激靈。

“冤屈?這些女孩子不都是自願守身如玉信仰天妃,死後才獲得了聖女的名號位列仙班的嗎?哪裏來的冤屈……”李綽看着那女孩子的雕像,在暗昧的燈海下面,不知道用什麽寶石鑲嵌而成的眼珠兒竟然微微地閃着光,似乎她的眼波還在跳動,泥胎裏面禁锢着一個向往着自由的靈魂。

“那都是封建士大夫階層唬人的把戲,我們勞動人民可不吃這一套!”中年廟祝因為一輩子沒有出過小縣城,說話還是又紅又專的。

“聽家裏的老人們說,這些閨女都是屈死的,你想啊,哪個妙齡少女不想嫁個如意郎君,一夫一妻的過日子,放着好端端的太太奶奶不做,倒想終身不嫁當活尼姑。”中年廟祝似乎還不太明白現在大城市裏白領麗人們的新潮流,思維基本上還停留在原始社會末期。

不過李綽仔細想想,這話也沒有什麽不對,他上一輩子快要大婚的時候也別扭得天天打人摔東西,這輩子交了男朋友還不是挺樂呵的?說到底是個人誰不想有個知冷知熱的對象,只不過時也命也運也,不那麽好碰罷了。現代人不缺吃穿,不想将就可以理解,可是古代的女孩子一輩子出不去閨房半步,在家從父母沒有什麽自由,大半還都是盼着嫁人的,才好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當管家拿鑰匙的太太奶奶。

“大叔,你的意思是,這些女孩子信教不是自願的?”

“也不一定都不是,多半吧,我家裏的老家兒解放前就在一個大戶人家裏做包身工,喏,就是這位聖女出身的那一戶,聽說直到解放前那戶人家的家廟裏還供着這位姑奶奶,時不時的就要出來鬧一鬧,家裏的男丁養活的不多,她出身的那一房早就死絕了。”中年廟祝說着,似乎都被自己講述的故事給膈應着了,暗搓搓地從那尊聖女塑像前面往旁邊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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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她既然是家廟裏供奉的神祇,不是應該格外護佑自己的家族嗎?”李綽有點兒沒聽明白。

“小哥,你不懂我們這裏的規矩,我看你應該是中考生?總知道有加分制度吧,好比說你在校隊裏打球,或者什麽特長比賽拿了獎,再有就是少數民族,都有加分項的,古代也是一樣,忠臣孝子、義夫節婦,出過大事跡的宅門裏出來的秀才,排名次的時候也會高一點。”

李綽點了點頭,廟祝這話說的倒是不錯,自己治下的幾次恩科就出過這樣的事情,有一次他看了三元的排位,發現武探花是一位陣前犧牲的将軍之子,就把他直接擢升為了武狀元,這種事情在禦筆欽點名次的時候倒是不新鮮,反正是他自個兒家裏招考公務猿當奴才,讓誰做奴才領班還不是小孩兒一句話的事兒。

“這就對了嘛,這家子就是熱心功名過了頭,硬逼着家裏庶出的女孩子舍身做聖女,終身不嫁在家廟裏侍奉天妃的牌位,聽說這女孩子憂郁成疾,還不到三十歲就去世了,裝裹的時候頭發全白了,唉……擱在現代還是個青春少女的年紀呢,造孽啊。”廟祝搖了搖頭,表示有錢人貴圈兒太亂傷不起。

“這家人為了能在科舉中取的好成績,就逼死了自己家的女孩子?!”大膽刁民!喪心病狂!李綽心中正義的怒火熊熊燃燒着,似乎早就忘了他當年也是一面積極振興八股文,一面在內心狂笑着“天下士人盡入我甕中”的變态之一。

“這種事在古代不新鮮,小哥,你還年輕,以後多學學歷史就知道啦。”中年廟祝又成功地補了一刀。

“哎呀,光顧着說話了,快點兒把主神位前面的大燈海點起來,不然一會兒進香的人湧進來就來不及了。”廟中解說得口幹舌燥,心裏衡量了一下,覺得對得起這個錢,就把李綽擱在了旱岸兒上,自己帶着人就往主神位的方向走過去。

“哎!”李綽回過神兒來,趕緊跟着跑了過去。

不過好像已經來不及了,前面的幾個廟祝似乎是發現了主神位哪裏不對,發出了一絲絲驚嘆的聲音。

完蛋了!怎麽張貴人求我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李綽心裏氣急敗壞地想到,一面跟了上去,分開人群,就看到了一副讓他哭笑不得的畫面。

“哥兒幾個,有沒有覺得今天的天妃靈氣逼人?”

“也許是初一十五真的有顯聖也說不定。”

“是咯是咯,趕緊點上大燈海出去籌備吧,一會兒天亮了就該開山門放人進來了。”

幾個廟祝看着天妃娘娘的神像,總覺得哪裏不對,可是廟裏的燈火暗昧,一時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大家都是山溝溝裏出來的,多少帶點兒舊式屯裏人的迷信,點起了神仙前面的燈海就打算扯呼。

“小哥,你還不出去嗎?”中年廟會撤退之前還好心地提醒了李綽一句。

“唔,不用,我就在這裏等家人。”小孩兒憋得滿臉通紅,還故作沉穩鎮定地說道。

“那你自求多福了哈!”廟祝總覺得天妃娘娘的神位陰嗖嗖地,跐溜一聲就跟着大部隊一起蹿了出去,把李綽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

咕嚕嚕、咕嚕嚕。

就在一衆廟祝連滾帶爬地奪門而出之後不多一會兒,天妃娘娘主神位上的少女肚子裏響起了一陣不太雅觀的聲音。

“哎嘿。”

“少女”發出一聲不好意思的哂笑,而且還甕聲甕氣的,一點兒也不像是十六七歲的黃花閨女,倒像是個二十來歲的半大小子。

“人都走了,還要裝到什麽時候?!”李綽一巴掌糊在了塑像的膝蓋上。

“哎喲,別動手!”塑像顯靈了,哼唧着說道。

“還好剛才憋着氣忍住了,忙活了一天沒吃飯,五髒廟裏鬧革命。”泥胎伸手從褲腰帶裏摸出了一個紙包兒,裏面是散發着香氣的肉丸子,比ikea的瑞典肉丸大點兒有限,這貨一口一個,沒有幾秒鐘的功夫已經吃幹抹淨。

“張濤!你敢吃獨食!”李綽龍顏大怒,飛踹一腳,把cos少女神像的張濤從蓮座上踹了下來。

“哎喲,聖上暫息雷霆之怒啊,臣妾這不是給你留着呢嘛。”張濤臉上畫的花裏胡哨的還點着兩坨大腮紅,伸手從屁股兜兒裏掏出另外一個紙包兒。

李綽做了一會兒思想鬥争,沒忍住還是吃了,一面拍了拍張濤的屁股讓他轉過去,自己從兜兒裏掏出了熒光筆。

“聖上,要道具play的幹活?”

“閉嘴。”

小孩兒龍飛鳳舞鐵畫銀鈎,淫得一手好濕:

鳳鸾寶帳景非常,

盡是泥金巧樣妝。

曲曲遠山飛翠色;

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帶雨争嬌豔;

芍藥籠煙騁媚妝。

但得妖嬈能舉動,

取回長樂侍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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