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案情分析會

三月中旬,剛過驚蟄不久。

隆隆春雷響過,市區的雨,似乎就沒停。

這一次,又是淅淅瀝瀝的綿了幾日。

雨絲從紗窗飄進來,沾到便是十足的冰冷,一如外面灰白色的天際和會議室裏混沌的光。

陸亦然把胳膊上的雨點兒蹭了,還是不免打了個寒顫。

再擡頭,見四周的衆人果然都朝着他看,忙扯了笑意,壓低上半身,暗戳戳地指了指前面。

站在前面的這位,便是支隊新來的隊長,這場案情分析會也由他主持。

衆人順着看了眼,或是低頭,或是緘默不語。有個別的,還明顯帶着情緒。

這……

陸亦然摸摸鼻子,目光轉來轉去,最後還是黏在這位新隊長身上不動了。

投影幕布前的光更冷,在這樣的陰天,似乎變成了純粹的冰藍色。

季和就站在那裏,一身灰白色的風衣沾了點藍,像是剛從冰涼的湖水裏出來一樣。一張臉還過分得好看。

其實,他也并沒有板着臉,似乎察覺不到這裏的氛圍。

但屏幕上正放着受害人的遺體被打撈時的現場,河面滔滔、草木淩亂,岸邊還有一堆穿着白大褂的人,自帶了肅殺之氣,襯得他整個人都冷冷的。

偏偏那雙淺茶色眼睛,卻很漂亮,甚至有些神秘,不能長久對視。

他再開口,神秘感也依舊保持着,“我依然堅持之前的結論,兇手另有其人,之前找到的地方也不是第一個抛屍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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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平,只是一般的陳述。

落到地上,卻是激起了千層浪。

頓時,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質疑的意味很明顯。

陸亦然甚至還沒來得及圓場,坐在他旁邊的人倒是率先蹦了起來,“季隊既然推翻了之前的結論,那就請談談高見,說說嫌疑人是誰吧。”

這聲音要比季和的高幾倍不止,像極了突然炸開的炮|彈。襯着突出來的眼球,帶着十足侵犯的味道。

雖然一身利落的制服已掩不住他兩鬓的斑白和臉上的縱橫,但也正因為如此,才顯得更有力量。

四周的目光一下圍攏了過來,陸亦然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忙小聲叫了幾聲“田叔”,手也伸到桌下去扯對方的袖子。

然而沒用,于是陸亦然傻笑完了,還是只得擠出幾絲笑意來,“季隊剛來,有些情況他确實不了解。您是隊裏的老前輩,有什麽意見也好好溝通啊。”

說起來,也不怪大家有情緒。

畢竟之前的隊長剛剛調走,新來的這位又是空降,多少會有些……

偏偏又撞了大案,也是大家都讨厭的雨天,很多該有的痕跡被沖刷了個幹淨。

偏偏季和還舍近求遠,似乎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不能溝通的人不是我……”田建國算是勉強被安撫過了,見陸亦然還在笑,到了嘴的話只好生生咽下去。

“查案子嘛,自然要從最可能的疑點開始查起。我們在案發現場找到了指紋,經過系統比對,也查到了嫌疑人。抛屍的點也查到了,很明顯就是那裏,現場草木的倒伏情況什麽的都很明顯。”

“他和死者認識,有進入家裏作案的可能。之前發生過沖突,也有矛盾。而且這人還脾氣暴躁,經常一言不合就動手。還曾因為打架,被轄區的派出所查到、拘留過。這通渠水瓶身上的指紋就是他的,很明确的物證。”

“我昨天帶人去找他,還隔着幾十米就撒開了跑,很明顯是在心虛啊。”

“但季隊卻放了這些明顯的線索,直接認定了死者的丈夫李先生才是兇手。”

“李先生他……”

“好了。”見人越說越激動,陸亦然連忙做了個制止的手勢,瞄一眼季和,再轉回來。

“我知道您的意思,根據問詢和走訪調查的結果來看,李先生的性情溫和,更是鄰居口中的老實人。而且他們夫妻恩愛,少有争吵。”

“他以前在一家飯店做廚師,目前離職在家,負責家務事。作息也很穩定,晨練、買菜、做飯甚至扔垃圾都有固定的時間。”

“其他方面也不錯,會把做完飯剩餘的材料拿來喂養小區裏面的流浪貓,挺善良的。”

單純來看,不像是兇手。

陸亦然還試圖應和幾句以求安撫,田建國卻是立刻接了話茬,神情激動。

“根據屍檢結果,受害人是在大前天,也就是3月10號那天,早上七點鐘左右死亡的。鄰居表示那個時間段李先生不可能在家,他一般就在那個點去超市買菜,那天也沒有例外,他親眼看見的。”

“那個位置是在城郊,小區的攝像頭都年久失修,成了擺設。但季隊卻精确到說兇手穿着灰色的T恤的程度,但勘查的時候我們也仔細搜過了,沒有找到那件衣服。”

指紋。

人證。

動機。

以及關于衣服的矛盾點,似乎都在表明着事實。

不知道季和為什麽……

陸亦然一時間連自己也說服不了,一轉頭恰好撞見人在看他,就更說不出話來了,只好再次擺出招牌笑容,“季隊別介意啊,田叔他也是好心,沒有別的意思。”

“所以呢?”

季和還是很平靜。

但打過來的目光,卻似乎有攝人心魄的能力。

沒來由地,陸亦然沒敢對視,只笑,硬生生轉了話題,“哦,對了,你之前提到嫌疑人嘴角有顆痣對吧。”

“嗯,和李先生的那顆在同一個位置。”季和答。

他的表情看似緩和了,又似乎沒有。陸亦然又朝四周轉了一圈,見沒人有說話的意思,只好再轉回來,“那請季隊繼續說吧,開完會以後會把他請來重新問詢。”

“首先。”

季和終于主動開了口,也沒再盯着臺下,只是隐約皺眉,“關于指紋的問題。”

這聲音如同外面的冰雨一般,冷淡而清冽,衆人的目光都不自覺朝他忘了過去。

“案發地點在李先生和受害人的家中,這是他們長期居住的環境,自然會發現他們大量的指紋。能在通渠水的瓶身上找到,并不奇怪。他本身就負責做飯、清理廚餘垃圾。”

“他沒有犯罪前科,而目前關在審訊室裏的嫌疑人有過前科,他們的指紋特征點很像,系統比對出來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嫌疑人的。當然,不同的算法會導致不同的結果,指紋的鑒定也不是不會出錯,這一點,需要重新鑒定。”

“其二,因為發現了通渠水,所以之前才會判定存在殺人後分屍的情形,但遺體卻沒有缺少任何部位。且這種通渠水雖然含有硫酸,但沒有辦法完全腐蝕骨頭,尤其是顱骨。”

“李先生常年做飯,善于處理肉類,應該有這種常識,不會選擇在家中分屍。或許他存在這種念頭,所以在死者的脖頸,才會有一個試切的傷口,但這念頭很快被他打消了。”

“家中衛生間、浴缸都沒有發現血跡,沒有分屍的跡象。遺體後面的屍斑也證實了這一點。”

說着,季和很快調着PPT陸續展示了相應的頁面,又調出了法醫給的部分。

“致命的傷口只有一處,在死者的左胸,經這裏刺入了胸腔,刺傷了肺部。外部和內出血都比較多。從傷口的形态判斷,兇器也是他慣用的,目前還沒有找到,預計在第一個抛屍地點。李先生當時交代,是兇手拿走了,他毫不知情。”

“可以看出,兇手當時站在受害人的對面,右手持刀,幹淨利落,沒有猶豫,一刀致命。傷口沒有拖痕和拉痕,是靜止時的狀态。受害人者毫無防備,事發時也來不及阻止,因此四肢和肩部都沒有抵抗傷。”

“頸部的傷口是死後形成的,這裏不多說了。”

雖然現場已經被處理過,但案發地點在廚房卻很容易就查到。死者面對拿着刀的嫌疑人卻毫無防備,顯然是基于很大的信任。

當時或許她只是在說話,總之沒有大幅的動作。

其實推出這些基礎的東西并不難,隊裏随便哪一位同事都可以。只是大家都遵循着最根本的原則,從最可能的指紋查起。

而不是像季和這樣,直接跳開,還這麽篤定,以致生了誤會。

陸亦然下意識在反省,季和已經切到了下一頁,屏幕上是死者背後的照片,上面有大面積、且很清晰的屍斑。

“這是激情犯罪,沒有預謀,更沒有善後。兇手在殺人以後很慌張,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想過分屍,但知道這并不現實。”

“于是,受害人的遺體有一個被靜置的過程,而屍斑即使經過流水卻還能固定,顯然被抛入流水之前已經過了24小時。這些都不可能僅僅是熟人就能做到的,除非他本來就屬于這個家庭。但之前的嫌疑人還與他們存在一些矛盾。”

接着,還是回到了最一開始的那張照片。

“受害人的手中沒有泥沙、水草,口鼻沒有蕈型泡沫,肺部等髒器,也沒有發現相應河域的矽藻。顯然是死後入水。”

“她在11號被抛屍,遺體随着河流飄了一天,在昨天中午被找到。奇怪的是,她的胸背、手腳卻有捆綁、以及壓過重物的痕跡,且時間在死亡以後。”

一般情況談到重點,大家都會拿激光筆圈一下。但季和沒有,而是很快看向了這邊,也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

“本來就依賴流水,傻子才會綁重物。”

“除非是池塘、湖水這種地方,才需要沉下去。”

會議室裏卻炸了鍋,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都基本跟了季和的猜測走,很快有人問起男人的性格和動機。

“他性情溫和,平日主內。妻子掌握家裏的經濟大權,性格又有些強硬,于是偶有争吵他也不敢反抗,外人不知道,自己卻會覺得有些窩囊。”

“這種矛盾日積越久,沖動犯罪,不是沒有可能。”

“而且都傳他們夫妻恩愛,但昨天問詢,他卻沒有戴戒指,受害人的手上同樣也沒有。住所、公司都沒有找到。”

“或許就在這裏。”

說着,季和點開地圖立刻指了一個地方,正是一處湖水,所謂需要沉底的地方。

更在郊外,相較城區,算是很偏遠的地方。

“他不能忍受自己對婚姻的背叛,更擔心戒指會暴露身份,于是拔下來扔進了湖裏。這樣即便這裏日後需要重新打理,在清理淤泥時無意間撈到了戒指,也不會和命案聯系起來。”

“那灰色T恤呢?”

“那嘴角的痣呢?還有別的目擊證人嗎?”

問題就沒停過,陸亦然也忍不住跟着問,“那還有作為人證的鄰居呢,他可以做不在場的證明。”

這一次,季和沒有說話,甚至還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伸出食指,指了指腦袋。

意思是——自己想。

有點欠扁,還有種見鬼的……調皮!?

至于他打死都不說的,關于那件沒有找到的灰色T恤和痣的來路,或許自帶了什麽神秘線人過來。

還有,楓源市區乃至郊區的湖泊、池塘等各種符合條件的地方,少說也有十幾餘處,為何他偏偏細化到那一個點呢?

算了……有些問題是不能細想的,最起碼現在不能。

最好還是不要問了。

會議結束,衆人很快散盡。

陸亦然收斂了心思準備打個招呼再走,還沒動作,卻是被拉住胳膊,拽了出來。入目的,是田建國挂着恨鐵不成鋼的臉。

“你小子傻呵呵地樂什麽呢!不知道他一來你就……”

“你爸辛辛苦苦半輩子,輪到你了又好不容易熬了這麽久,明明做副隊也有很長時間了。”

“偏偏這個時候他來了,還真就這麽巧。”

“他一來就這樣出風頭,還不是立功心切!”

“你這孩子老是這樣好心腸,以後少不了要吃虧的。”

眉頭鎖着,眼吊着,因為激動,手臂還快速揮了幾下。

“田叔叔,我覺得這樣就挺好的啊。”陸亦然當然知道再說下去會是什麽,嘻嘻哈哈笑着裝傻充愣。

又道,“待會兒午飯,我媽給帶了蝦,您要來點兒嗎?”

對于老田,這是他慣用的手段,有點像對長輩應付的讨好,又有些無奈。

只是還沒有來得及示意一句太敏感了隔牆有耳。

一偏頭,正撞見季和就在旁邊。

還是沒什麽表情,但眼角似乎眯了起來。

不知是否錯覺,立在昏暗的走廊裏,那雙眼睛卻亮晶晶的,似乎會說話。

田建國:“……”

陸亦然:“……”好巧啊哈哈,隊長要一起吃午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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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因為這該死的病!每一次,他們的甜蜜過往都猶在昨天,沈渣男的那張臉和說過的甜言蜜語,他打死都忘不掉。

……

陸青禾覺得自己還沒瘋掉,已經是奇跡了。

三年後,他家裏有事回國,一下飛機,就又看到了沈渣男的臉。

陸青禾:(拳頭捏緊了!)

沈皆宜卻微笑着向他走過來:“陸教授你好,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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