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騙局
我握緊了手裏的木棒,這東西還是我昨天想着要有個趁手的兵器,特地找了根比較粗的樹枝,把多餘的小枝杈去掉做成的呢……但是和刀劍比起來,自然是不堪一擊的,我看着這幫人手中明晃晃的武器,心裏有點虛。
只是這些人發現了我們也不動手,只是靜靜地散開包圍起來,蘇墨洵背着手站在中央,挑釁地說:“就沒有一個人先來試試本座的身手?”他們也不為所動,靜靜地站在原地,似乎等待着什麽。
我本來心裏有些躊躇,但是一想就算是躲到邊上去,那些人也不會放過我,幹脆上前幾步擋到他身前,低聲說:“你不用擔心。”說罷舉起手裏那根棍。
蘇墨洵用有點驚訝地眼神看着我:“唔,謝謝你了。”
我說:“不用客氣,我就是看到這些人似乎功夫不高才往前站的,一會兒那誰來了我就回去。”
蘇墨洵:“……”
我默默摩挲着棍子上小小的倒刺,帶點焦躁地自言自語:“他們怎麽會發現我們呢?怎麽會發現我們呢?”
他說:“你跑的這麽慢,我們不被抓到才怪。”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他們的追蹤方法乃是教中秘傳的,讓人無所遁形……”
我狠狠地瞪他一眼打斷他的話:“秘傳……被發現你很高興啊。”
他慢悠悠地開口:“這群人已經發出訊號了,大概不一會兒就能見到阿旭他們。”
這群黑衣人想必都是些小喽啰,得到的命令并非是擊殺而是查探,所以暫時不對蘇墨洵動手。但是他武功全失,恐怕誰來都是一樣。若是“青山”還在,我也許能抵擋一陣,現在拿着個木棍子,我還不如一棒子打暈自己投降呢,不像現在徒然只能滿心焦躁,到底該怎麽辦?
我腦子飛快地轉動,妄圖找到一個可以脫身的辦法。蘇墨洵看到我這樣,大發好心地替我抹抹額頭,用滿懷深情的語調說:“看你,頭上都是汗。”
大概是因為在生死邊緣,我對他這種黏黏呼呼地動作也暫時顧不上排斥了,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低聲說:“這樣行不行?你……你去色誘他們……”
蘇墨洵表情複雜地看着我:“……我好歹也是一教之主吧……”
我給他做思想工作:“我也知道你不好受,但是吧,現在都這樣了……你能不能屈尊利用一下自己唯一的特長?唔,要不然一會白旭來了,你色誘他也行,效果更好……”
他露着白牙對我笑,聲音咬牙切齒的:“唯一的,特長?”
Advertisement
我剛剛發現自己越慌就越容易說出心裏話,正要安撫他,卻見遠處有幾個人出現,他們輕功不俗,身影如同流星一般,在樹上幾起幾落,最終出現在人群中間。
這身影中有一個穿着令人懷念白衣,待他站定後,我看清果然就是白旭,旁邊是身着蒼藍色勁裝、背上背着一把大刀的方柏,陳婉晶卻不在。自從反叛發生之後我就沒見到白旭,乍一看見他的苦臉一時倒生出點希望來,趕緊扯了扯蘇墨洵的袖子說:“快看!”
蘇墨洵反握住我的手,幽怨地看着我:“唔,你真的要我色誘他嗎?”
我發現白旭的眼睛在我們的手上打了個轉又離開,看似不經意,可是目光又冷了三分,趕快把手抽出來。我尋思剛才這場景怎麽看怎麽像被無辜迫害到末路的一對亡命鴛鴦,還手拉手表示至死不離之類的,只能哭喪着臉看他:“……沒事了,您愛幹什麽幹什麽吧。”
在聽到方柏得意的大笑聲之後,我又跌入了更絕望的深淵:“哈哈哈,蘇教主,你現在半點功力都沒有,還拖着個累贅,以為自己能逃得掉?”
真不知道現在的蘇墨洵和我,哪個比較累贅呢……我怨憤地看着方柏。
白旭一直是冷冰冰的樣子,看上去也不大想說話,我決定一會兒找個機會開口激他,只要他對蘇墨洵還有那麽一點情意,這事還有轉圜餘地。早一開始我就不該對那個蘇教主抱有什麽信心……方柏開始例行的勸降過程,所說的話無非是看在老教主的面子上,你投降了我就保你一命雲雲。蘇墨洵表情和煦地聽着,然後趁着間隙開口道:“方堂主,你若是想讓我交出《萬法神功》,那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當初聖教被襲,那東西早被人拿走了。”
方柏咬着牙說:“怎麽可能……若是被別人拿走了,你、你這一身功夫,又是從哪裏來的!”
蘇墨洵漫不經心地笑了,神色卻透出幾分張狂:“方柏,人和人是不同的。你當初得了我爹賜的刀卷,今天也不過是到這個程度。我根本用不着去看那所謂的神功,也要比你強的多,你還不明白麽?”
方柏氣得說不出話來。我則是聽得又有些迷糊,昨天蘇墨洵還跟我說他有手記什麽的,到底哪句是騙人的呀……正思考間,卻見他又轉向我問道:“言兄,你們雲潇門劍法一向高明出奇,以方堂主的身手,你用手裏這跟樹枝能打敗他嗎?”
我沉吟了一下道:“保守地說,三十招之內能夠打敗他吧。”
方柏氣得全身發抖,蘇墨洵又說道:“方堂主,如今我遭人暗算,不方便動手。你敢和言兄比一場麽?若是你能在三十招之內不敗,教主的位子我願拱手相讓。”
我驚訝地看着蘇墨洵,這是什麽意思?其實剛才吧,我就是順着氣氛說說,把握并不大啊……只是蘇墨洵似乎沒看到我的暗示,只是微笑地望着方柏。方柏被他那驕傲中帶着輕蔑的眼神激怒了,站出一步拔出自己的九環大刀,大吼一聲:“來啊!”
我帶着最後的希望看了看蘇墨洵,結果他還是沒理我。我只好盡量自然地走上前去,拿着木頭棍子擺好架勢:“請了。”
武功臻于化境的高手,自然飛花落葉皆可用來傷人,只是我離那種境界太遠了。我啞然地看着方柏怒吼着撲上來,只能向右邊一閃躲開他。這根脆弱的小木棍只要一和他的大刀碰上,想必就是一屍兩命的結局……呃,好像哪裏不對。總之我只能盡量找他的空隙,使它不和刀刃相交。
棍法和劍法其實有頗多相通之處,盡管剛開始有些不習慣,但是只要就當自己手中拿的是劍,不一會兒我就用的有了點樣子,點、刺、橫、削,只要動作夠快,就不會失手。只是自保尚可,打敗他就有點難度。其實這位方堂主刀法大開大阖,威力十足,只是他用起來威猛之餘總感覺未免局促了些。我心下暗嘆:蘇墨洵對此人的評語倒真是一語中的,若方柏能夠虛心接受再磨練幾年,這一手刀法在道上怎麽也能排進前五罷,只是他估計是不會這樣做的。
我知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明明他們那邊人數很多,但是現在方柏卻被激得站出來單打獨鬥,而且武功應該比白旭要低。若他輸了,起碼就會讓他們士氣大跌,此後找到一個可趁之機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這一切都建立在我打敗他的基礎上啊。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必須努力了!手上棍子一揮,攻勢變得淩厲起來,令得方柏的臉色也更加嚴肅。可是無意間一瞥,卻看見蘇墨洵向着白旭走過去,倆人似乎要說些什麽,順帶眉來眼去,我不由自主地就有點走神。
只聽到那邊蘇墨洵說:“陳婉晶呢?”
白旭冷冰冰地回答:“她說再裝下去說不定真的想要殺了你再拆成八塊收藏順帶一定要弄死那個誰,所以沒來。”
我震驚了。只聽蘇墨洵接着說:“那……解藥你有拿到嗎?”
“沒有。”白旭的聲音變得十分不耐,“有那個必要麽?”
“阿旭,”蘇墨洵嘆口氣說,“你真的很沒趣。”白旭淡淡地嗤哼了一聲,然後表情淡然地轉過身,正好被我看到他馬上變成十分受傷的表情狠狠地用劍戳地面。
此時就算是遲鈍如方堂主也發現不對勁了,他放下刀,厲聲問道:“白護法,你和蘇墨洵在嘀咕什麽?!”
白旭又回到正常的面無表情,說道:“幹你屁事。”
我能看出他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否則以白旭平日文雅的樣子,殺了他也不會說出一個“屁”字的。某種結論馬上就要呼之欲出,我呼吸急促起來,其實我早該想到的,這個,他們明明……
在我想明白之前,蘇墨洵就說出了那個結論:“其實吧,阿旭沒有背叛我,方堂主,你白高興了。”
也是嘛,你看他們倆現在那副暗通款曲的狗男男樣……我沒勁地放下手裏的棍子。
方柏的嘴唇直哆嗦,也不知道是吓的還是氣的,我估計自己的傻樣也跟他差不多,就站到一邊去,只聽他瞪着眼睛對着白旭大吼道:“你不是說什麽自己的真心被棄之敝履,對蘇墨洵已經死心了嗎?!”
白旭沒說話,卻是蘇墨洵帶着笑意說道:“哎,你這樣的俗人懂什麽,真愛自然是應該為對方盡量付出奉獻,不計回報的……”
這臺詞很耳熟啊,不就是我最近才跟他講的麽!
方柏見到白旭絲毫不為所動,不再留戀,咬牙對那群黑衣人說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上去殺了他們!
黑衣人本來一直只是在一邊護陣,此時卻有些騷亂,突地白旭做了一個手勢,只見其中有一些人立刻向身邊的人撲去,因為是突然襲擊,基本沒有遭到什麽有力的抵抗,有人見勢不妙立刻跪下求饒,卻也沒有被放過。
蘇墨洵看着這血腥的場面,嘴角更彎了:“方堂主,多謝,若不是你,我要抓出來這些心思不正的人可不容易。托你的福,現在教中上上下下被理過一遍,我放心多了。對了,順便告訴你……”他慢條斯理地擦擦自己的手,一路逃亡,上面難免沾了些灰塵之類,“你的家人之類,已經都被我下令處死了,你也知道教中對膽敢反叛的人從來不會心慈手軟。現在若投降,我留你個全屍。”
方柏睚眦欲裂,舉着刀要上前拼命,白旭冷漠地站出來對上他,我先前覺得白旭武功比方柏高,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家傳武功還能看出來點影子,更多的卻還是邪派狠辣的招數。
我在一邊呆呆看着,卻見蘇墨洵向我走過來,我對他說:“我就問一件事。”
他輕聲道:“你說。”
“你真的失去武功了嗎?”我擡起頭看着他。
蘇墨洵默默看了我一會兒,這人眼睛是如此清澈漂亮,單單望着你就能讓人一陣眩暈:“嗯。”
“這個嗯到底是什麽意思?”我撓了撓頭,“算了,反正也跟我沒關系。”
“你生氣啦?”蘇墨洵問道,唇邊仍舊挂着笑容。
我說:“我沒生氣啊,我有什麽可生氣的,你們這計劃本來就沒必要告訴一個外人,被卷進去也是我自己倒黴,傻不拉幾地擔心也是我自己太笨,算了就這樣吧。”
“你真的生氣了。”他指出來。
“随便吧。”我哼哼唧唧地轉過身不看他,腦子裏想着別的事情,其實這件事之後我又可以把自己的魔教地圖再補充一點兒,這片森林的路混熟了以後說不定還能找機會離開,好事啊好事……就是莫名地,心裏有點憋屈。
蘇墨洵嘆口氣,語氣誠懇地說:“其實我也不是故意想這樣……”見我背對着他,就按住我的頭往他自己那邊扭,我被擰得呲牙咧嘴地瞪着他,沒想到蘇墨洵力氣還挺大。
那邊白旭花了點工夫制服了方柏,其餘的黑衣人的解決的差不多了,場面有點亂。我只盯着遠方,當個局外人,不想看他們一眼。
天氣有些冷,淡淡的白霧籠罩林中,從稀薄的空氣裏,我看到有個穿黑衣的人影慢慢出現。本來以為又是蘇墨洵哪裏找來的幫手,正沒趣地盯着他,卻越看越覺得眼熟。
那一身黑衣,頭發濕漉漉慢慢向前走的人,怎麽那麽像二師弟!